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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學生郭家一的大災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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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家一說:一天學校黨支部書記給我貼出來一份大字報,說我在教室里散佈三年自然災害時,台灣提出給救濟大陸不要,因為我沒說過這話,所以貼出一張大字報聲辯,這下矛盾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來了。說我抵制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公開對抗毛主席。當天,鋪天蓋地的大字報貼滿我住的那孔窯洞的門窗和裏邊的牆上,還說如不低頭就要砸爛我的狗頭。於是書也不讓我教了,圖書館和一些集體場合也不讓我去了,只安排我掃廁所。掃完男廁要掃女廁。我不掃,革命造反派強迫我去掃,還在脖子上給我掛了一塊牌子,上寫着右派分子郭家一。自此,我每天掃廁所都要掛這塊牌子。縣裏每次批判當權派都讓我去去陪鬥,把我搞得臭到極點了,真是哪都不敢去,就連縣城那個小理髮館的理髮員,也認為我是全縣最壞的壞蛋。有一次我去發電廠洗澡,兩個女的怎麼也不讓我進去,說我是右派分子會把水洗污染。那個年月真是讓人又可恨又可笑啊!

文字獄災再次光臨書生

一個傷口還在流血,毛澤東的屠刀在右派身上又留下第二個傷口。1966年「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神州大地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這個運動除了打倒「走資派」外,重點是「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地、富、反、壞、右」都是在冊的牛鬼蛇神,當然屬於橫掃之列。而且這個運動越搞越激烈,天天升級,時時拔高,那些暴徒似的紅衛兵想打誰就打誰,想揪誰就揪誰,簡直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

1966年9月1日那天學校放假,不少老師和同學都到北京接受毛澤東檢閱去了。他沒資格去,一大早買了車票準備回太原,車剛出縣城不到10里路,前面就衝出幾個學生攔住了他坐的這輛卡車。我在槽子(車廂)里聽見學生對司機說,車上拉有牛鬼蛇神,人民的汽車不許拉人民的敵人。當時他們就把他從車上拉了下來。因為離太原還有300多里地,他只好又回到學校。回去後有個好心的老師對他說,北京和天津現在對牛鬼蛇神整得很厲害,據說能保住命就算不錯,建議他趕快跑。他聽了之後當天中午就收拾東西準備步行回太原。沒想到剛出校門又被那幾個學生截住了,他們奪去了他的提包,翻出了幾件破衣服和1963年至1965年間我寫的8本日記。當時幾個學生擰住他的胳膊連同日記一起送到了校工作組。立刻就地隔離,並說他的日記是反動日記。其實這些日記除了一些生活瑣事,再就是讀書筆記中引用了雪萊、萊蒙托夫、莎士比亞的詩句。但最主要的是他在日記里抄過穆罕穆德一手拿劍,一手拿着可蘭經這句話。他們硬說他抄這句話的目的是隱射毛主席。第二天縣公安局就來人把他帶走,關押進了看守所的5號監牢。關的時候他們說了一句,你是紅衛兵押的,等紅衛兵串聯回來我們就會把你交給紅衛兵處理。

監獄是懲治邪惡的地方,毛澤東時代的監獄專事懲治善良,特別是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他們說知識越多越反動,當然有知識的人就得蹲監獄。晉西北保德縣的監獄牢房全是由幾孔窯洞組成的,裏邊除了有個土坑再什麼也沒有。他被關在裏面,什麼也看不見,晚飯給他送來了一碗小米粥,不用筷子就能喝下去。這時他的兩條胳膊被紅衛兵擰的連碗都端不起來(右胳膊至今都不好使),痛得鑽心。天氣一天天冷了,他要求把被褥送進來,一個公安惡狠狠地說:你享福來啦!過了一段時間又讓他寫反省罪行的交待材料。他簡單地寫了一份交上去,說寫的根本不行,還說如果想出去就寫深刻一點。因此他就寫了一份非常深刻的交待材料。比如為什麼對毛主席不滿,反右和文革對中國帶來的後患等等。沒想到這下人家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卻掉進了走不出的陷阱。幾天後學校派人把他的被子送進來了,當時被子裏還夾了他的一件爛毛衣,這時他才意識到可能出不去了。

1966年10月20日那天一早,突然進來兩個背槍的軍人二話沒說就給他戴上了銬子,當場宣佈他因現行反革命罪被正式逮捕。宣佈完銬子也沒給他卸,從此他只好穿着衣服睡覺,幾天以後全身癢的要死,想撓一下痒痒都撓不上。過了將近兩個月才把銬子給他卸掉,趕忙脫下上衣一抖,地下黑壓壓一層虱子,足有上千隻或上萬隻,讓你看了都害怕。後來又把他換到2號牢房,裏邊原住有3個犯人,一個是偷大隊公糧進來的,一個是軍婚進來的,還有一個是殺了自己老婆進來的。犯人見他骨瘦如柴文質彬彬,到也下為難他。可是一個黑了良心的軍人,為了表現階級立場的堅定狠狠地整了他一次。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往事微痕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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