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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千秋──蘇聯紅軍在東北的奸淫擄掠與共軍踞東北之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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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出擊,既未打到共匪的主力,而且失去了人民對軍隊的信心。於是鄭洞國又及早下達命令,要卅八師撤回長春。因為那次出擊,長春唱的是「空城計」,怕共匪乘虛而入。

鄭洞國的新部署是三十八師防守長春城區,六十一師第二團防守小合隆,五十六師一二兩團防守大房身機場。五月廿三日晚間,鄭在他的指輝部內,召集團長以上的軍官,舉行軍事會議,就在開會時,匪軍發動了一次攻勢,小合隆和大房身的守軍被圍,經過一夜的戰_,共匪「以大吃小」的戰術成功了。在戰_結束時,六十一師的第二團潰敗,副團長被俘,五十六師的兩個團,也全部瓦解,副師長王正國和兩個副團長被俘。

洪熙街的慘象

當時的長春有人口六十萬,部隊五萬餘,五月以後,軍方由於糧食問題嚴重,開始鼓勵市民出城,並開放卡哨,但共匪卻把放出的人,又趕回來。不過有一種情形例外,那就是凡是帶出一支步槍或者機槍的予以放行。很明顯的共匪是要市民吃光長春的糧食,減少長春的防衛能力。

進了七月,長春吃的問題,愈來愈為嚴重,守城部隊,也以黃豆和豆餅作為主食,市內也有人因飢餓而死。於是市府下令,凡是可以充作食物的東西,不准隨意搬動,由市府統一分配,而當時可以用作為食物的主要東西,則是造酒的曲子和豆餅。雖然酒麴並不好吃,但市民們仍然排隊領取配給。

八月間,街頭已有了棄屍,成群的野狗出去啃人屍體,然後人再殺狗,以狗肉充飢。那是當時的珍品。在無法忍受的情形下,人們潮水般湧向城外,但到了洪熙街的國軍卡哨外,共匪仍不放行,有許多人向前沖,共匪就用機槍掃射,想回城國軍也不准許,於是留在洪熙街地區的近十萬市民,形成了一個人吃人的世界。從市區出來,帶著少許食品的人,一下子就被人搶光,老弱婦孺,常被人踐踏而死。當時的情勢是先出市區的人,搶後出市區人的東西吃。不過也有少數人,爬出洪熙街的鐵絲網。突破共匪的封鎖線,逃得一命。另外則是匪軍諜報人員,向持有黃金的人,售賣「窩窩頭」,難民們用一個金戒子,可以向匪特買兩個窩窩頭,一兩黃金,可以買五個窩窩頭。但當囊中金盡時,也就臨近死期。

我有好幾個朋友,死於洪熙街的逃亡潮中。但也有極少數的人,從大劫數中,保住一條性命,當時從洪熙街爬出的文藝作家王光逖,便寫了一篇「爬、爬、爬、爬出了長春」,給北平「益世報」,讀來一字一淚。王光逖也由於那篇文章,而被「益世報」聘為記者。

據逃出洪熙街的一位朋友告訴我說:在飢餓中,在生死的邊緣上,人為了求生,什麼事都做得出,熬到最後,甚至連求死的勇氣和憤怒的情緒,也完全消失。當時的洪熙街,真如同神話中的酆都城。

吃酒麴和樹葉的市民

讀者們-特別是年輕一代的讀者們,也許沒有人相信,民國三十七年秋天,長春的食米,每市斤會賣到一億二千萬元,在數學上是九位數字。更不會有人相信,在那個時候,還會有人用抬高物價的方式發財。但當時,確實有人囤積居奇,而且軍需人員和糧商間,還在互通消息。

我的朋友韓道誠教授,當年他在新七軍政工處任科長──後來告訴我說:「那年的中秋節,軍方把儲備過冬的食糧中,抽出了一部分,發了一天實物,算是犒賞,那是長春籠城中,幾個月來吃得最飽的一次。也是他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事。」韓道誠特別提到,「那年八月中秋,困居長春的市民,吃完酒麴和豆餅之後,都面部浮腫,當人們,連樹葉都吃光時,共匪卻在更深人靜時,故意殺豬,把豬的叫聲,用擴音器,向駐軍地區播放。那種心戰方式,真是最狠毒的一遭。」

三十七年八月,政府派出飛機,每天空投糧食十八萬斤,但糧食投下後,落入六十軍的防區,就由六十軍沒收,落入新七軍的防區,就由新七軍收藏。落入民家,就被拾獲者隱藏。更有些因風向不對,飄落匪軍地區。那些糧食,依照政府的計劃,是給駐軍過冬用的,但局面卻沒能支持到冬天。

那年九月,共匪自遼南調來早期向共匪投降的原六十軍一八四師,由潘朔瑞率領,先向六十軍進攻,然後再向六十軍軍長曾澤生勸降,並在六十軍司令部的地下室內,設了一個聯絡電台,作為匪軍和六十軍的通訊工具。那個秘密,很快的就被長春情報單位負責人安震東獲悉,並且報請鄭洞國處理,但鄭卻不敢動手。

十月初旬,政府決定放棄長春,並派了一架P51機空投突圍命令。當時的撤退計劃是:新七軍和六十軍,向梅河口方面突圍,然後由廖耀湘兵團接應,撤至瀋陽。但這個命令,馬上被六十軍泄漏給匪方,於是共匪就預備了兩個縱隊截擊,另派十一個獨立師追蹤,企圖一舉消滅新七軍。

長春淪陷

依照撤退命令,預定十月十七日午夜十二時,開始突圍,但十七日清晨,六十軍卻開始叛變。而且是一個計劃十分周密的叛變。曾澤生首先以召開軍事會議為名,先扣押了反對叛變的徐參謀長和五十二師師長李嵩和李的兩個團長。

在叛亂的當時,曾澤生並且寫了一封信給鄭洞國,說明叛亂的理由,等鄭洞國向他搖電話時,電話已經切斷了!鄭派兵團司令部的參謀長楊友梅訪曾時,曾則閉門不見。

六十軍叛變後,新七軍和六十軍,劃大經路為界,六十軍在大經路以東地區,新七軍在大經路以西地區,互相警戒。中間則佈滿鐵絲網和拒馬。六十軍的炮口,則對準新七軍的司令部。

當時新七軍的軍長李鴻,正在患傷寒病,由副軍長史說代行職務,史說是原先新一軍的參謀長,他平時戴着深度的近視眼鏡,他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所以新七軍也就失去了主宰。

十月十七日,鄭洞國召集新七軍的團長,舉行緊急會議,說明匪軍情況和六十軍叛變的情形,然後徵詢「打不打」的意見。但在夜裏他仍下達突圍命令。然而那個命令,卻沒有發生效力。原因是新七軍所屬的六十一師第一團團長李卓□和第二團團長姚鳳翔,已經和匪方談判「槍繳械,人回家」的條件,不想再突圍了!

十月十八日拂曉時分,叛變的六十軍和共匪部隊換防,共匪開始入城。這時李卓□和姚鳳翔的投降計劃,也為新七軍副軍長史說所接受。於是新七軍也派了五個代表,由政工處長楊天挺率領,打着白旗,向匪軍請降。

鄭洞國自殺前後

鄭洞國一直支持到十月二十日,他困守在中央銀行,陪伴他的僅是三百人的特務營。在十九日那天,他曾一度準備自殺,當時他向中央拍了一通電報說:「曾部叛變,李部覆滅,洞國何為,誓與中央銀行共存亡」。

據鄭洞國的側近後來告訴筆者說:鄭國洞在十九日曾計劃自殺,同時並與國防部派去的李蕭兩位視察官一道自殺。他們在辦公室中,並每人寫好一封遺書,各持左輪手槍一支。鄭首先把堆在身旁的空投香煙,一腳踢開,然後躺在床上狂笑。但在幾分鐘後,他又把香煙拾起,恢復鎮靜。在鄰室的李蕭兩視察官,見鄭未履行協議,也就繼續的活了下去。

十月二十日,一面白旗由第一兵團的參謀處長郭修甲舉著,從地下室爬出來,向共匪請降。但這時卻有一位無名英雄成仁了,他是鄭洞國的中校副官,他拿了一挺衝鋒鎗,爬到中央銀行的樓頂,向包圍央行的匪軍掃射,最後是他自己中彈殉職。從那時開始,長春淪陷了。

長春淪陷後,在瀋陽所得到的消息,是鄭洞國將軍殉職,李鴻將軍被俘,長春的守軍沒有像四平街一樣,發生巷戰。事後證實,部分是確實的,部分卻是以訛傳訛。不過鄭洞國發給中央的電報,「誓與中央銀行共存亡」一語,卻成為當時各報的大字標題。

隨軍進入遼陽

在長春失守前三個月,國軍五十二軍劉玉章的部隊,曾經收復遼陽。那是在當時一切情勢逆轉下,國軍的一次勝利,但也是在東北迴光返照的一次勝利。不過在當時我們卻沒有迴光返照的感覺,對戰局仍然充滿信心。

國軍收復遼陽的日期,是三十七年七月十五日,在軍隊收復遼陽的廿四小時後,筆者隨同記者團和國軍的後續部隊,進入遼陽。第二天就坐軍車,回到瀋陽。回來後並寫了一篇特寫「再看遼陽」,刊在七月十七日的「新報」上。

我自瀋陽逃難時,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出,僅逃出一條性命。到台灣後,卻有一位過去在長春青年訓導班讀書的學生,把我寫的「再看遼陽」的剪報寄給我。那是我手邊僅存的過去寫的一篇稿子。每當我讀它時,都不禁熱淚盈眶。回憶過去的年華,過去的遭遇,像似一場夢和一縷青煙。下面便是我當年所寫「再看遼陽」的原文。

遼陽在變

遼陽收復的二十四小時後,記者團的車子,便開進縣城,第一個接受記者訪問的市民,講的第一句話是:「昨天和今天,便換了兩個天下,一切都像似一場夢。」接着他呆呆的望着我,不再講下去,眼睛裏像似有淚,但流不出來。

遼陽的市民,確是變了,他們像作夢似的,就換了一個天下。因為昨天和今天,他們完全生活在兩種不同的政治制度下,人物變了,事情變了,連人們的臉,也都變了!

在這一變又一變中,記者感到無限沉痛。因為記者三十五年第一次到遼陽時,看到的笑臉與希望的表情,如今再也找不到了!那整齊的街道,和完整的樓房,現在也都變得凹凸不平,彈痕累累,如今遼陽的人民,在彷徨、在迷惘,像是新從牢獄裏放出來的囚徒。在打算着未來的生活。

這個方圓十里的小城,雖然已經收復了二十多個小時,然而仍然死氣沉沉。一些也打不出新生的跡象。街上的幾輛三輪車、空着車子,兜來兜去,商店雖然已經開了門,但沒有買主,街上走着稀稀落落的行人,也都沒精打采,若不是有幾輛吉普車,風馳電掣的跑過去,我們真會感到這是一所沒落了的大院落。

遼陽的晚上,一入黃昏,便宣佈戒嚴,一輪明月,從雲層里鑽出來,照在這寂靜在古城上,遠處再傳來幾聲炮響,使人感到這是一座荒涼的戰場。

今日的遼陽,像似一個斷了線的風箏,舊的放風箏人撒了手,新的放風箏人,還沒有牽着引線,只有任着它在半空中,飄搖不定。講經濟,匪幣已經失去效用,我們的流通券還沒有運來,交易已經失去媒介。論行政,縣府剛剛貼上一張白紙條,正為開會忙。一切顯得雜亂無章。

浩劫五月

共匪從三十六年的舊曆臘月廿七日,攻入遼陽,已經佔據這個小城五個多月,人們在恐怖中沒有平安的過一個舊曆年,共匪帶給遼陽的是恐怖與飢餓,因為他們入城後,就開始搜括糧食,然後再施行配給,控制人民的胃。一位姓王的小學生說:他的爸爸,在臘月廿七日那天,遼陽防守戰中,中流彈死去,於是他失去念書的權利,他眼睜睜的看着共匪一車一車的拉走城裏的糧食,他和他的母親也就從高粱米的生活,降到吃□糠的生活。在作夢中他常常夢到他父親告訴他死得很屈。他又說:他的同學,進了共黨學校念書的,近半年來,除了唱共黨編的歌曲外,也沒念到書。念到的僅是:「不愛爸爸,不愛媽媽,只愛毛澤東和史大林。」

另外一位姓吳的老先生也告訴記者,遼陽被共黨禍害完了,在這裏沒有了往日的文化氣息,也找不到過往的繁榮,共匪留給遼陽的是富人窮了,窮人更窮了。一位中學教師告訴我說:共匪統治遼陽五個月零十二天,在政治上,用的手段是懷柔,因為遼陽城外,已經清算_爭,而城內則仍然沒有開始動作。

在遼陽城,記者團曾參觀了魁星樓,高麗門,車站,水泥廠,麻袋工廠,魁星樓的頂端,已被炮火打塌,在麻袋工廠的房屋內,看到了許多槍孔和彈痕,那些都是兩次防攻戰,所遺留的痕跡。在城牆下面,我們在一片瓦礫上徘徊,想到共匪所使用的殘酷的「人海戰術」。

一般說來,遼陽的市民,對共匪都無好感,他們痛恨共匪的極權統治,但對我們的政府,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歡迎。這件事由於記者團想找一家飯館進餐時,在身後便聽到有人說:「他們又來接收了,又來吃飯館來了」,這種淡淡的諷刺,值得我們的接收人員深思與反省。

目前人民痛恨的是共匪的極權統治和恐怖,而痛惡的則是我們自己的腐化與貪污。再加上無能。但老百姓對恐怖的統治者共匪,要滿臉陪笑,對腐化的官員們,也要滿臉陪笑。誰來了便請誰升堂入室。一個市民說:共匪雖然充滿罪惡,但他們有統治力量,政府雖然自由,卻表現出不辦事情。也就是因為這些,好多老百姓都在擔心遼陽會不會保得住,和遼陽會不會再遭共匪蹂躪。因此他們在說話時,也只能說到適可而止,甚至在罵共匪之前,也要看看旁邊的人。這些受難的青服民族,極其渴望政府有能力控制這個城市,永不再淪入共匪手中。

李運成論「戰」

這次光復遼陽,首先進入縣城的是五十二軍李運成師長,這位講話一口湖南腔的將軍,在他的師部里,向記者團講述收復縣城的經過,他說:遼陽失守時,共匪從高麗門打入,這次他部隊也先從高麗門攻了進去。他說,五十二軍的部隊,接到進攻遼陽的命令後,即澈夜準備,乘着暗夜,銜枚疾走,十五日天亮以前,渡過了太子河,向城東南角的麻袋,洋灰兩工廠猛攻。不久就佔領了上述的據點。同時更派出部隊,由東城向城內伸展。另派一部分部隊繞道南門堵擊。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戰術,使城內共匪,走投無路,乃繳械頭誠。然後他再派兵掃蕩西郊和車站一帶的匪軍殘部。他說:五十二軍從攻擊到佔領,總計不過三小時,實在是歷次戰役中所少見的。

當時在遼陽指揮作戰的,除了廖耀湘司令官外,還有劉玉章將軍和龍天武將軍,當記者團訪問駐軍高級司令部時,他們三人正在圍看一張軍用地圖,研究今後的戰略。廖耀湘將軍表示:國軍克服遼陽後,有沒有進一步的軍事行動,要由遼陽剿匪總部來決定。

當然,遼陽收復之後,地方上的問題,馬上便要接踵而來,譬如縣城的糧食,已被共匪拉光,吃的問題,如何解決。已經由共匪分了的四鄉土地,如何處理。共匪在時,高粱米每斤售匪幣三千元,我們收復後便賣到流通券十五萬元。普通日用品的售價,也比匪幣高到三十倍到五十倍,這一連串的問題,如何解決。

遼寧省主席王鐵漢將軍,比記者團早八小時,抵達遼陽,他指示縣長,今年的田禾,歸耕種的人收割,但當王志仁縣長,召集地方人士開會時,地方紳士,極力反對,這一群土豪劣紳,實在是剿匪戰中的一個阻力,有事時他們先逃,太平時回來搗亂。他們的腦子裏,除了充滿自私外,那裏有什麼國家,民族意識。這些人和貪官污吏勾結起來,剛好是共匪的爪牙。假如目前我們沒有大刀闊斧的作風,說做就做的勇氣,遼陽的殘局就更難收拾。今日之戰,已經到了組織對組織,幹部對幹部的時候,假如仍就像原先一樣的腐化與低能,軍隊雖然打下遼陽,依然是一個累贅。

靜靜的太子河

歸途,車子經過太子河,河水靜靜的流,一隻木船在擺渡行人,河北岸已蝟集了一批趕着騾車,拉着家具,攜着妻兒,等候回家的人,他們皺紋的臉中,露出一些笑容。

佇立在太子河畔,看那清可見石的流水和即將搭好的兩座浮橋,我彷佛看到了遼陽的新生。車子跑在太子河北岸的公路上,隨風飄來了麥香,遠處有一望無際的高粱地。

車子經過長辛店時,看到了繞着這個大鎮的老柳樹,土圍牆,一群農民,在那裏替國軍修路。農家的煙囪中,正冒着縷縷的炊煙。

七月的遼南,正是青紗帳起的時候,在吉普車上,我默默的禱告,願上蒼保佑這些良善的農民,永遠生活在自由的生活中。

我當時寫那篇文章時,也從未想到三個半月以後,瀋陽會淪陷。不僅我沒有料到,就是當時的東北軍政首要,也不會料到東北會淪陷得那麼快。

衛立煌和范漢傑鬧意見

我從遼陽戰場回到瀋陽以後,遼西地區的大戰,正在醞釀,錦州守將范漢傑將軍,曾到了瀋陽和衛立煌商量應付遼西地區未來的戰局。

范漢傑是一個很坦率的人,我去看他時,他直率的說:假如衛立煌將軍,對遼西的局勢,表示關切,他將在瀋陽多留幾天,並且要到本溪和撫順兩個工業區看看,要是為衛立對他冷淡,他將馬上返防。范漢傑也向我表示:錦州地區,存糧很多,只是兵力薄弱,但他所指揮的部隊,士氣很高,當局假如能用他的部隊堅守城池,吸住匪軍主力,然後以大兵團包圍住匪軍的主力,內外夾攻,在遼西地區,可以一舉殲滅匪軍。不知道衛立煌能否同意他的意見。

但在第二天,范漢傑卻悄然返防,很明顯的,衛立煌和范漢傑的會談,並不融洽。後來從剿匪總部傳出的消息說:衛范之間的會談,不僅不融洽,而且衛立煌還拍了桌子。

後來錦州之戰發生了,參謀本部給衛立煌的作戰命令是:加速增援遼西戰場,但衛卻從容不迫的慢慢作着軍事部署,對錦州的救援,比參謀本部的計劃,晚了十天。而導致遼西會戰的失敗。使錦州終於在十月十九日陷匪。

錦州之戰,發生於九月十九日,戰事連續的打了三十天。那是一場慘烈的戰爭,而且打了巷戰。

事實上,錦州丟得十分可惜,筆者在瀋陽棄守後,化裝逃難時,途經錦州,那時戰事已結束一個多月,但看到的錦州城內城外,仍殘破不堪,共匪軍隊所掘的地道,仍未填平,沿途山邊一個洞連着一個洞,那是共匪躲避空軍襲擊時,所挖的山洞。由房屋被炮火擊中,而倒塌的情形,可以看出當時戰況的慘烈。

營口之行,中途折返

三十七年秋天,在各地國軍節節失利聲中,表現得最好的,仍是劉玉章所屬的五十二軍。他的部隊在收復遼陽之後不久,又收復了營口,在營口收復後,瀋陽的記者們又臨時組團,前往採訪,但走到長辛店後,得到的消息是,前面的公路,已被匪軍破壞,車輛無法前進。於是陪同我們的軍方人員,和保護我們的兩卡車士兵,只好沿原途返回瀋陽。

但在歸途中,發覺情況,越來越不對了!於是走在前面的兩輛車子,開始架起機關槍,並告訴我們,聽到槍聲響時,便伏身在大卡車中。同時把急救藥箱,也遞到我們的車上,告訴我們,如果同業中有人負傷,先用沙布包紮起來。在天黑下來以後,幾輛卡車,全將燈光息滅。車隊也緩緩而行,由於車上沒有食物和飲水,真是又飢又渴。但卻沒有一個人畏縮。不過當夜風吹動高粱葉子的聲音響時,我們就疑心到是不是有一股匪軍,會從青紗帳中,沖了出來。

那一晚時間過得特別長,舉頭看天,天上的北斗星也彷佛改了方向。終於我們看到了遠處城市的燈光,知道快回到瀋陽了,當我們經過卡哨,經過守軍盤查後,已經接近午夜十二時。在我返抵報社時,新報的社長徐露放、正在焦慮的等待,因為他已接到軍方的電話說,遼陽到瀋陽的這段路中,臨時發生情況,記者團可能在中途被攔擊,他看到我回來時,高興得一下子就抱住了我,連說:「能回來就好了,能回來就好了!」

那是一次「有驚無險」的採訪,也是我們撤出大陸之前,最後一次的戰地採訪。不過那次如果能抵達營口,可能在以後少了很多次逃難的機會,因為劉玉章將軍後來表示:如果我們到達營口後,想回瀋陽,也無法回去,原因是後路已被切斷,必然要隨同他的部隊撤退。

我回到瀋陽以後,托人帶了封信回家,不久父親的譴責信也來了!他老人家,仍責備我不該在亂世中,做什麼新聞記者,他再重申,教書也好,做個小公務員也好,就是不能做這種既冒險而又為鄰里所不齒的職業。

那是我近廿多年來,接到父親最後的一封信,也是我又一次沒有聽從父親的話。我仍然熱愛我這個職業,甚至到着迷的程度。直到現在,我仍然如此。我的快樂,似乎就建築在新聞採訪上。這多年來,每當我獲得一條獨家消息,或者寫出一篇自己滿意的文章,我仍然會「自我陶醉」很多天,甚至連吃飯也覺得香甜。

這是一種什麼力量,在驅使我這樣做?我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也許永遠沒有答案。當然在採訪中,我也受過許多閒氣,包括被採訪對象辱罵,自然我也還擊過。但更多的氣,我還是忍受了!

遼西會戰的失敗

失去制勝機會

民國三十七年秋,七月十五日,劉玉章將軍所部的五十二軍,收復遼陽後,依照劉玉章和廖耀湘當時的建議,國軍應該立即前進,直下海城,收復營口。打開瀋陽、營口間的通路。糧食和軍需品,都可以自海路補充。就再不需要每天動用五十幾架飛機,自北平向瀋陽空運糧食。但當時剿匪總司令衛立煌,對於那一作戰方案,猶豫不決,因而失去了第一步的制勝機會。

三十七年夏五月中央把李彌將軍第八軍所屬的一六七師,自山東的煙臺,調往遼西,進駐錦州。當時瀋陽和錦州兩地的兵力,足以打通錦州、瀋陽間的鐵路,使北(平)寧(遼寧)路通車。但剿匪總部,又沒有能夠利用那個時機出擊。而失去了第二個制勝的機會。

三十七年九月一日,林彪匪軍開始大規模調動,九月十二日,進攻義縣,打了十二天後,義縣失陷,廿四日開始攻錦縣。就在那一天蔣總統電召衛立煌到南京,九月廿五日總統給衛立煌的命令是:把四十九軍空運錦州,其餘的主力,限在九月卅日以前,在新民集中完成,即時向新立屯出擊。當時為了加強那個命令的執行,中央特派參謀總長顧祝同將軍,在九月廿六日與衛立煌同機飛到瀋陽,共策進行。但衛立煌卻一直在拖延,直到九月二十八日,才召集軍長以上人員舉行會議,對於馳援錦州,仍在考慮中。在那次軍事會議席上,也有人提出主張,瀋陽地區的部隊向營口出擊,然後用船隻運兵,以海路馳援錦州。但參謀總長顧祝同則以總統的命令,不能變更,所以進攻營口案,也未能實現。

時間就在衛立煌的遲疑與考慮中消逝了!一直到十月一日,還不能決定。十月一日蔣總統臨北平,電召顧祝同、衛立煌兩人到北平會商,衛立煌知道事情不能再拖,於是才下達命令給第九兵團司令官廖耀湘,要他指揮新一軍、新三軍、新六軍、四十九軍、七十一軍,合計十二個師,向新民集中。十月二日集中完成,四日開始攻彰武,這一行動,已經較總統原先的限期,晚了十天,事實上是變更了總統的命令。因之在戰果上也沒有達到原先所預期的。但這個增援部隊,如果能在九月十日以前,趕到新立屯,仍然可以援助錦州。然而國軍的行動,仍然很緩慢,十一日攻下彰武后,距離錦州仍有一百八十公里路程,共匪為了爭取這個時間,終於在十月十四日晚,攻陷錦州。

錦州陷落後,蔣總統於十月十五日又飛抵瀋陽,並在自北平飛往瀋陽途中的專機內舉行軍事會議。十六日再轉往葫蘆島佈置軍事。在葫蘆島,總統又發出命令,要廖耀湘指揮的十二個師繼續西進,收復錦州。總統回到北平以後,二十日再電召衛立煌、杜聿明兩人飛平,面授機宜。但衛立煌又沒有依照總統的命令行事。

十月廿五日,廖耀湘的總部,進駐黑山縣東二十華里的胡家窩棚,匪軍自十九日開始,自錦州向黑山方面作了急行軍,並在二十五日夜,突襲了廖耀湘的司令部,使司令部與其他各部失掉聯繫,然後再分別截擊各軍的軍部和師部,使十二個師全部潰散。從遼西兵敗歸來的新一軍參謀長葉錕將軍,在瀋陽碰到筆者時,痛哭流涕,他說:怎會想到,十二萬大軍,在一夕之間瓦解,情況會變得那樣慘。葉錕並說:那次戰敗的原因,主要是由於衛立煌不依照總統的命令作軍事佈置,一拖再拖,致損兵折將。葉錕在擔任新一軍參謀長時,就會作畫,我們常以儒將視之,但沒想到他來到台灣後,竟成為畫馬的名家。

在東北的記者群

遼西會戰結束後,有一部分潰敗下來的士兵和軍官,陸續返回瀋陽,等待整編,但廖耀湘本人卻失蹤了!經過了一星期左右,共匪仍然沒有找到他。據後來逃出匪區的廖耀湘側近告訴筆者說:廖在兵敗以後,得到當地農民的幫助,化裝成一東北老農,乘一輛大車,在兵荒馬亂中,向關內逃亡,但經過匪軍檢查哨時,他不會說北方官話,致露出馬腳,終於被俘。

遼西會戰,國軍大敗的消息,傳到瀋陽後,我們這一批新聞記者,仍沒有感到,不幸的日子會即將到來。我們對於政府幾乎是盲目的信任,死心塌地的信任。我們從不曾想到瀋陽會很快的易手,所以我們和平常一樣的執行採訪工作。每天下午,準時到剿匪總部找雷襲琪參謀,等候他發佈新聞。每天只聽到雷參謀說:「遼西兵團,敗得很慘,瀋陽防務,固若金湯」。因為雷的表情和平時一樣自然,所以新聞同業,也和他一樣,一些也沒有對局勢悲觀。

現在再想起當年的舊事,我們這批記者,實在是:既不「知彼」,又不「知己」,和一些驕兵悍將們,同樣處於自我陶醉之中,而不自覺。最後在陶醉中清醒過來時,幾乎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當時自關內派往東北各地的記者,大約可分為三派,一派是堅決支持政府的記者,也是最反共的記者,一派是中間派,對政府和共匪都無好感,另一派則是親匪派記者,或者是共匪滲透到新聞界的匪諜。在那個動亂的時代中,在一片亂糟糟的政治環境中,每一個人都不隱諱自己的政治主張。在我的記憶中,反共的記者群包括中央社的長春分社主任劉竹舟,瀋陽分社主任律鴻起,「中央日報」的特派員徐佳士和馬志鑠,中央社吉林特派員張冰子,「申報」特派員韓清濤,「新聞報」特派員潘世征,「大剛報」的特派員張膽,「益世報」的特派員高慶琛,上海大公報」特派員張高峰,北平「世界日報」特派員樊放,瀋陽「中央日報」採訪主任袁笑星,「和平日報」採訪主任陳驥彤,「新報」的劉興武和筆者本人,還有東北「民報」的余敢。這些人不論是在長春或在瀋陽工作,都表現出反共反極權的風骨。

中間派的則是江西「正氣日報」的特派員楊卓之,「大公報」的特派員呂德潤,「申報」特派員趙展。親匪的記者則有上海「文匯報」的特派員雷特,長春「前進報」的郭而清等。後來中間派的記者在大陸變色時,多已投匪,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反共的記者,大都到了台灣,自然也有幾個人在大陸淪後,向自由區逃亡時,被共匪抓了回去,有的送到北大荒去勞動改造,有的被共匪凌辱而死。有人在失蹤後永遠沒有了消息。

想當年,那是一個敵友分明的年代,是反共的記者和親共的記者堡壘分明的年代。當時同情共匪的記者,則指責我們這批反共記者是「國特」,是反革命的「文特」,是不前進而且落伍的文人。那些左派記者在當時的氣焰很囂張,而且明目張胆的寫文章,同情共匪,當他們張牙舞爪,為匪張目時,卻從未料到在匪偽竊據整個大陸後,連他們也一道清算,被洗腦和被改造。有些人的命運和蕭軍、胡風等共黨作家們的命運,幾乎完全相同。

「新聞天地」千字鬥米

不過在前面所說的敵我堡壘分明中,也□到過少數例外,譬如瀋陽「新報」中,有一位劉姓主筆,每天我們都聽到他在辦公室中,大罵政府,他寫的文章也很鋒利,愛走偏鋒,在當時我非常懷疑他是個匪諜,但在瀋陽陷匪之後,他逃得比誰都快,而且在逃難的途中,又大罵共匪。

在北平淪陷以前,我常找「世界日報」的總編輯方乃和聊天。他也常破口大罵政府的貪污、腐化。但在城破之後,碰到他時,他卻勸告筆者,快些逃走,那時他又說:中共匪幫,比起國民黨來要要壞上千百倍,那時他卻又讚揚國民政府雖然低能一些,但行的卻是仁政。而共匪所行的則是暴政。

不過在瀋陽時代,所有的記者中,我仍極喜歡「申報」的特派員韓清濤。那時韓清濤除了擔任「申報」的職務外,並在「和平日報」任經理,也是上海「新聞天地」的駐東北區代表。

當時的「新聞天地」周刊,是全國知識界所最愛讀的一本新聞性雜誌,全國各地的記者,多以文章能在「新聞天地」發表,是件榮譽。同時「新聞天地」的稿費也高,它首先提倡「千字鬥米」。所以也能選用些好文章。同時由於「新聞天地」刊載的內幕新聞較多,所以它也成為各地軍政首長必讀的刊物。

由於韓清濤兼任「新聞天地」駐東北的代表,所以我們住的地方,釘了三塊牌子,一塊是上海「申報」特派員辦事處,一塊是上海「大公報」特派員辦事處,另一塊則是上海「新聞天地」駐東北代表辦事處。

韓清濤是一位很樸質的人,他的外型和談吐,很像長白師範學院院長方永蒸先生,他平常和人談話時就極其謙虛,面帶笑容,遇到每星期六「新聞天地」空運到瀋陽辦事處時,報販用現金搶購,韓清濤怕報販因搶購打鬥,特限定每人僅能批發二十本,但後來的人,仍買不到書,常常吵吵鬧鬧而去。但清濤卻決不發脾氣,相反的他的笑容更大。

韓清濤在瀋陽的那段時期,把他的老父從鄉間接來奉養,韓老伯是典型的北方莊稼人,他老先生看着我們每天吃飯時,總是大米,白面,似乎從內心感到不安。他覺得我們這一代的青年人,太會浪費。

鈔票像一塊磚頭

當然,我們那個時候的薪水不差,瀋陽「新報」,每次發薪,都領到像磚頭似的,厚厚一大堆鈔票,但我從那時起就不會理財,也沒想到理財。每次發薪水,除了接濟我的一位念高中時的一個盧姓同學的母親外,剩下的自己化不完,連數都不數,就放在皮箱中。當然第二天的幣值,遠不如前一天,但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把現鈔買成袁大頭──銀幣,或者黃金。每天想的只是怎樣採訪新聞,怎樣寫一篇夠水準的通訊稿或者特寫稿。

說來也奇怪,我自六歲隨父親下關東,是來自田莊的孩子,我讀大學時,雖然環境好些,但在童年時代確確實實過了一段苦日子,也看見別人過的苦日子。但我卻從來不重視金錢。兒時讀論語時,特別喜歡子路所說的「願肥馬,衣輕裘,與朋友共」的豪情,直到現在我仍覺得我自己似乎是三十多歲的人,仍有着昔日的「願肥馬,衣輕裘,與朋友共」的豪情,直到現在我仍覺得我自己似乎是三十多歲的人,仍有着昔日的「願肥馬,衣輕裘,與朋友共」的豪情。

我不會理財,不重視財帛,可能和我讀過一年私塾的教育有關,那時我的啟蒙老師姜孝友師,常常告誡我,大丈夫應該以天下為己任,凡「尋田問產」者,終非大器。我的半生,雖然沒有成什麼大器,但卻也不屑於尋田問產。當然這一觀念,在今日工業社會中,已顯得落伍。

在瀋陽的那一段日子中,特別值得我記憶的是我有一個軍方的好友楊溫將軍,他是新一軍五十師的師長,他每自防地歸來,必然到辦事處來看我,並在我們的辦事處吃飯,他每次來時,吉普車的後面,也必然載着幾包白米和幾袋白面,我和韓清濤吃不完時,就一袋一袋的送給盧家,我前面提到的我在高中讀書時,同學的母親家裏。因為他們家的情況不好。所以一直住在東關的貧民區。

後來共匪入城,指名要抓我這個小的「文化戰犯」時,我就躲在盧家,盧伯母並且告訴我說:如果匪幹真的搜查到他家時,就稱我是她的兒子。這些都是以後的事。

梁華盛與活動碉堡

在瀋陽失守的前三個月,衛立煌決定把瀋陽防守區司令部改為警備司令部,於是瀋陽防守區司令官梁華盛將軍,便被調回廣州綏靖公署擔任副主任。新任警備司令則由胡家驥將軍充任。職權僅為防守瀋陽城區,較過去瀋陽區防守區司令的範圍為小。

梁華盛將軍,在瀋陽做了五個多月防守區司令官,他交接時,東北的形勢,正在走向下坡,那時和他一道離開瀋陽的還有馬占山將軍,馬占山之離開瀋陽返回北平的原因,是感到事情已無可為,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悄然離去。

梁華盛將軍,自吉林撤守後,他到瀋陽確實想做些事情,但客觀的形勢,也使他沒能發揮什麼力量。不過在他的任期中,曾經想出了在瀋陽周邊,設立活動碉堡,所謂活動碉堡,就是用厚鋼板製作的堡壘,下面有輪,可以在軌道上推動,人在碉堡中可以自碉堡的槍孔向外射擊。也可以推動堡碉在軌道上運行。像似活動的裝甲車。梁華盛將軍的活動碉堡設計成功後,曾約邀記者們到現場參觀。但約定不發表新聞。免得敵人知道我們有了這種設計。此外梁華盛也鼓勵城防駐軍和軍醫院,利用空地種菜和養豬,以備局勢惡化,城區被共匪封鎖時之用。那些措施,可能是鑑於長春被圍時,城內缺糧缺菜,所作的未雨綢繆之策,遺憾的是瀋陽最後的結局,竟是不戰而退。

所以梁華盛將軍到了東北末期,他返回廣州擔任余漢謀的副主任前,也沒有了他初到東北接收時的豪氣,和在卅六年冬天,他做吉林省主席時,當共匪圍攻吉林最緊張時期,他忽然自瀋陽坐了一架L5小型飛機,冒着大風雪,迫降在哈達灣機場時的精神。

石覺的十三軍

在民國三十七年,瀋陽失守的幾個月以前,瀋陽的記者團,也曾經計劃去一趟承德,看看石覺兵團,但由於剿罪總部沒有交通工具供應,致沒能成行。

石覺將軍所率領的十三軍和趙公武將軍所率的五十二軍,是首先出關的國軍部隊。五十二軍後來由劉玉章將軍繼任軍長,十三軍則一直由石覺統率。十三軍是在民國三十四年十月十六日攻克山海關,經綏中、興城,然後下錦州、義縣、阜新、彰武轉往北票。過朝陽、葉柏壽、凌源、平泉,最後駐守承德。

承德是熱河的省會,在滿清王朝是皇帝的避暑以及狩獵的地區,政府接收後,派出的第一任省主席是劉多荃,後來由范漢傑兼任省主席,石覺部隊進駐承德地區後,中央在承德設置了第二綏靖區司令部,石覺則擔任綏靖區的司令官。

這支部隊,是最先出關的國軍,也是最後很完整的撤回關內的部隊,這支部隊是在瀋陽失守以後的半個多月,才有秩序的從承德撤到張家口。算是剿匪戰史中的一個奇蹟。當然十三軍的軍紀很好,在駐在地區,從來沒有聽說有過擾民的事件發生。也是這支部隊,能全師而退的原因之一。而當年在東北的將領中,下場最好的也要算是石覺和劉玉章兩位將軍了!石覺目前的職務是考試院的銓敘部長,劉玉章也累官至陸軍上將。而且是守金門的名將之一。

早年在東北叱咤風雲的將軍多已風流雲散,熊式輝在經商失敗後,隱居於台中地區,垂垂老矣!梁華盛來台後,沒有再擔任軍職,人們偶而看見他在西門一帶的電影街看一場電影。住在台中的孫立人,也深居簡出。

杜聿明、鄭洞國、廖耀湘、范漢傑等兵敗被俘後,陷身匪區。衛立煌後來自動投匪,已在幾年以前死亡。據說衛立煌在香港時,常自己用熨斗,去熨美鈔。以防止鈔票發霉。那些錢,當然是當年在東北搜刮所得。到頭來卻也兩手空空。他死在匪區,就如同死掉一條小狗那樣,無聲無息。

赴撫順煤礦採訪

民國三十七年秋,我也去了一撫順煤礦採訪。那是由於煤礦中一個留用的日籍員工,投書「新報」,說撫順煤礦經國人接收後,已經把礦場糟塌得不成樣子,用殺雞取蛋的方式,進行開採煤礦。那位日籍員工,覺得他過去半生心血都化在礦場上,不忍見到一個礦場就那樣被毀掉。同時早期派往撫順接收礦場的張莘夫被俄軍主使共匪殺死,他的血跡未乾,中國人何以竟不珍惜這個事業。

「新報」社長徐露放,接到那封投書,頗為激動,他要我悄悄的到撫順煤礦去看一下,訪問幾個下層員工,特別是政府派往接收人員以外的人。我到撫順後,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第二天一早,便赴礦場採訪。但一接觸中下層員工,上層人士馬上趕到。現在我已記不起場長的姓名。能夠記得的是他們在當天中午,就預備了一桌酒席,招待記者。但卻被我以「胃痛」不能吃大魚大肉而謝絕。於是他們又要派專車和專人,在我採訪後,陪我回去。他們提供了好多資料,都是屬於好的一方面的,但他們也沒有拒絕我訪問員工,和由我選擇的地區採訪。

自然我回去時,也以坐火車較為安全的理由,拒絕了他們派專車相送。以便我能放手寫一篇報導煤礦的黑幕的文章。我記得我回去後連寫了三篇有關撫順煤礦的文章,其中一篇的題目,就叫做「殺雞取蛋」。

撫順煤礦當局,提供我的資料,大約僅用了十分之一,其中十分之九,是用我自己耳聞目睹,實地採訪所得。那三篇文章寫的很火爆,後來接到了礦場要求更正的信,但也收到更多的員工,稱道那篇文章寫得很公正的信。

在當時,我們當然不知道在幾個月後,就會撤退,所以亟希望那個礦場能夠好好的開採,好好的經營,如果真的預料到東北的變色,會那樣快,也就不必寫那幾篇文章了!

連瑣式的學潮

民國三十七年夏秋之交,全國各地,都在鬧學潮,自六月初發生的學潮,是反對美國扶植日本。瀋陽地區自然也不例外,特別是來自各地的流亡學生,都在搖旗吶喊。掀起反對美國扶植日本運動,並反對日本的軍國主義復活。當那些學潮初起時,大部分的學生是純潔的,熱情的和愛國的。但真正操縱那些學潮的人,則是共匪份子。共匪的重要工作之一,是製造學潮和工潮,他們則稱之為學運和工運。

凡是一遇到機會,共匪的滲透份子,便在各學校中煽動並鼓吹學生鬧事。製造社會問題,在學校中,如果有教授從事疏導,共匪的學生,立即會指他是「政治學教授」。同學們對於學潮持有異議的,則被指為「職業學生」。當時的共匪對學運工作所采的政策是:凡是在學校中支持共匪鬧事的教授,共匪則發動學生捧那些教授的場,凡是和國民黨有關的教授,則想盡種種方法,使他無法在學校立足。

正因為如此,各地學校所鬧的風潮,是同一類型。在六月初各地所發生的反對美國扶植日本的學潮,鬧了兩個禮拜以後,在重慶又發生搶米風潮,那些風潮,據後來共匪自己招認,都是他們所導演的,而且有些人成為共匪的「英雄」。

三十七年六月間的學潮,由於瀋陽是戰區,施行戒嚴令,沒有像關內那樣擴大。但貼標語,罵美國人,學生們小規模的遊行,則不斷發生。在瀋陽學潮的兩個中心地區,一個是國立東北大學,另一個則是國立瀋陽醫學院。

有一次他們已經在瀋陽市政府前的廣場上,搭了一個台子,稱做「民主講台」,預備在第二天,大舉鬧事。但消息為瀋陽市政府的教育局局長姚彭齡獲悉,他連夜和負責保安業務的督察處處長崔志光少將商量,在天亮以前,把學生搭好的台子全部拆除。而且在重要的路口,派兵駐守,並告訴正要往市府廣場集結的學生們說:大會已經延期。一場大規模的學潮,才得以避免。

在那個動亂的時代,學潮像似傳染病似的,一個都市發生了,另一個都市馬上響應。而學潮一旦發生,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沒有辦法能夠控制。

現在三十幾歲的青年教授們,在大陸撤守時,只不過六歲左右,他們沒有受過「血」的教訓和「血」的洗禮;沒有看見過在共匪煽動與鼓吹之下,學潮的可怕情形,和有多少無辜,犧牲於學潮之下。所以仍有人認為「民主廣場」之類的學生運動,不妨開放。但對於我們這些披着血衣,而且身受共匪殘害的人而言,卻認為學生運動,就是學潮的先聲,而一切類型的暴動則是成年人的學潮,如果稱「暴動」就是「學潮」的化身。當不算是過分之辭。

麥克阿瑟的卓見

在民國三十七年六月間的那次學潮,所掀起的反美運動,在美國並沒有什麼反應,但在東京卻激怒了一位職業軍人。那就是佔領日本的盟軍最高統帥麥克阿瑟元帥。他在中國各地的學潮發生三周以後,在東京發表了一項嚴正的聲明。他說盟軍總部沒有扶植日本,也沒有使其軍國主義復活的意圖。

麥克阿瑟元帥並說:在中國所發生的反對美國扶日運動,是中共、日共、韓共,離間中美兩國政府及人民感情的最狠毒的一招。中美的有識之士,應認把共黨的陰謀揭穿。

我深深的記得,「新報」的總編輯汪河清,把麥帥的聲明,標題做得很大,但他在做了那個大標題後,又來找我商量,這種標題,會不會刺激學生明天來打報館。我替他壯了一下膽子說:如果學生打了報館,就替我們做了一次大廣告,我們一定要有面對暴力的勇氣。於是汪河清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把稿子發了下去。

因為那個年代,誰也不敢開罪學生,開罪學生,就如同捅了馬蜂子窩一樣。對於學生的事,只有順着他們說,那才算是當代的智者。才不算落伍份子。否則他們便會給別人戴上一項違反時代潮流的帽子,稱之為反動的知識份子。他們所稱的反動,自然是指保守而言,而保守的進一步解釋,則是頑固份子。

當然,在廣大的學生群中,不是每一個人,都為匪張目,其中有些人是看不慣政府接收人員的貪污、腐化,由於「恨鐵不成鋼」的心理,而責難政府,不過他們卻忘了共匪正等待着機會,製造各種矛盾和各種問題,使社會產生混亂,他們好在混水中摸魚。

使人失望的事

在民國三十七年夏天,也有另外幾件事,失去民心和加重各地的秩序混亂的事,其中最使人失望的是國民大會在南京開會時,竟有四個人競選副總統,而相持不下,其中包括孫科、于右任、李宗仁和程潛。而這四個人全是執政的國民黨黨員。在國民大會自四月廿三日第一次投票選舉副總統時起,中樞的要員們,開始勾心鬥角,一直到四月廿九日,第四次投票時,才選出一個李宗仁,他以一四三八票當選。在五月一日,國大閉幕時,整整開了三十四天。當人們正在南京吵吵鬧鬧的,開國民大會時,松花江北岸的共匪,卻正在勵兵秣馬。

另外一件失掉人心的事,則是政府一下子發行了金元券,一下子又發行了銀元券,三十七年五月六日,政府宣佈暫准銀幣流通,等到六月二日又下令禁止買賣銀幣。

王雲五是行憲後的首任財政部長。他在八月十九日宣佈發行金元券。並規定金圓券一圓,折合法幣三百萬元。同時限期收購法幣、金、銀和外幣。八月廿三日金元券正式發行,連陳布雷先生,也把自己積蓄的一點金子,拿去換了金圓券。而上海商人卻開始囤藏物品不售。當時上海「申報」曾刊出的一則「花邊新聞」標題是:「金元券發行後,王雲五長衣飲龍門」。因為改革幣制以後,財政部長王雲五,曾穿了一件長衫,在「龍門飯店」獨酌。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析世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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