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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5分鐘微博,少活20年

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在當下,對話是多麼困難,無論在網上還是線下,我們都很難與觀點不同的人理性平和地交換意見,討論的結果,輕則不歡而散,重則互相拉黑。

導致如此現狀的原因,固然非常複雜,但我們也能試着做一些分析。

首先,對話的困難,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許在於我們缺少基本的邏輯訓練,對很多日常掛在嘴邊的詞,難以達成共識。

前不久某地疫情突發,高校封閉,相關新聞登上熱搜,有一條點讚量非常高的熱門評論寫到:「國家蓋了學校,給你們吃給你們住,既然是學生,就必須服從學校管理,如果不封校,任憑疫情擴散,全國1000多萬大學生,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非常常見的網絡評論,看似大義凜然,但無論從邏輯還是常識看,都有很多漏洞。

國家蓋了學校,言下之意,學生是受國家恩惠,但蓋學校的費用是取自納稅人,嚴格來說,蓋學校的也不是「國家」,而是「政府」,政府收取稅款,進行財政分配,高校的建設和資源,都是財政投入的一部分,而受教育權是公民的基本權利,二者並不是施恩和受恩的關係。

再往後,又是一段滑坡論證,如果一所大學不封,全國1000萬大學生都有可能感染,那以此類推,今天我們吃豬肉,明天是不是就可能吃人肉?

在進行說理的時候,雙方對同一個基礎概念如果不能達成共識,邏輯思考也不在一個層面,就很容易雞同鴨講,而我們又很不願意,或者沒有機會對這些概念進行細化、釐清,討論就很難繼續。

自由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平等就是打土豪分田地,民主就是少數服從多數,女權就是女人踩在男人頭上……這些概念在如今的網絡罵戰中都特別常見,偏偏這些詞,最容易「望文生義」。

它們實際的內涵,發展的脈絡,都不是我們看上去那麼簡單,古往今來無數學者對這些詞彙進行了無數詮釋和延伸,在你來我往140字溝通的環境下,我們又怎麼可能三言兩語說清楚?

​對公共討論訓練的缺乏,對基本常識的誤解,對邏輯推理的忽視,都會體現在我們能不能說清楚,自己對一個問題的判斷是如何形成如何建立的。

一個人如果能夠清晰講述出自己形成這個判斷的經過,那大概率是一個值得並且可以說理的人。

舉個例子,有人說:「女權主義其實不僅解放女性,也能解放男性。」另一個人反駁:「你胡說,女權主義就是想讓男人給女人做奴隸。」

前者可以通過案例分析,文獻引用等方式告訴後者,為什么女權主義也可以解放男性,自己為什麼會持這樣的看法,但後者卻很難說清楚自己對女權主義的理解是如何形成的——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迴蕩,但卻抓不住,道不明。

那個一直在耳邊迴蕩的聲音,為什麼一直陰魂不散?這種聲音是如何植入我們大腦的?為什麼長久以來我們都沒有得到過邏輯訓練?為什麼那些最常見的詞彙偏偏那麼陌生?這些問題如果得不到解答,一個健康的公共討論環境就很難建立。

這些人並不是因為對自己的意見十分確信而不願做出讓步,而是因為不能講述出自己意見的形成過程所以不願做出讓步,一旦讓步,支持他們的那些模糊的信念會突然崩塌。

我們總想追求一種說理的環境,並不是為了說服對方,事實上,說理可能是各種勸求方式里最無效的一種,它沒有情緒煽動,不夠熱鬧,激發不了吃瓜群眾的樂趣,別說煽動,即便是跪求,對說服對方起到的作用都會更大。

那我們為什麼還是想共建一個說理的環境?

或許是因為,我們渴望的並不是說服,而是理解,理解是一種超越對錯判斷的能力,互相理解的雙方,依然可以堅持自己的看法,但雙方都曾向着彼此靠近,把彼此當做一個理性的存在者,不是一個牲畜,也不是一塊石頭。

說理體現着互相理解的願望,體現着對語言和思想的維護。

奧威爾曾說:「思維的淺陋讓我們的語言變得粗俗而有失準確;而語言的隨意凌亂,又使我們更易於產生淺薄的思想。」

也就是說,暴力的語言必將產生暴力的思想,暴力的思想必將滋生暴力的行為。歷史告訴我們,最慘烈的暴力,幾乎都是從語言開始的,遍佈周遭,不斷侵入,最終掌控一切。

珍視說理,某種意義上就是在反抗暴力。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我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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