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笠以「普信男」的金色網梗暴得大名,向來在劇場發揚其主場優勢,享受着同溫層的呵護。
等到她領受公司商業任務,闖入京東兄弟連,即刻遭到男用戶的抵制。京東對男性的敏感顯然更強,緊急切割,與楊笠互刪微博聯動,但起義的風潮已然席捲。
據說京東女性用戶在看見京東的切割聲明後,偶然且個別地宣佈也要造反,試圖也用腳投票,打擊京東的媚男傾向。
不論實際的退貨退款退年卡是否存在,存在了又是否達到規模,至少在輿論上,京東在一夜之間把男女用戶都得罪了。
如果超越性別對立的立場,楊笠被抵制一事說明,在一個封閉的劇場內獲得價值觀的成功,並不代表在純商業利益上就能順利變現。這件事發生的社會背景是,價值觀的審查已經從少數人執行的政治標準演變為全民參與的消費前提。
從楊笠遭到男用戶的抵制,來嘲笑「普信男」的破防,是對政治正確的盲目跟隨,未嘗不是一種勢利。若楊笠真的奉行她段子集合所反映的性別觀念,且真的相信她宣揚的女性意識形態,那她就該承認被抵制是合理的代價,談不上冤屈。
至於一些男性作者竭盡挖苦之能事,說男性看不得楊笠掙大錢,也是一種沒多大意義的幫閒幫腔。考慮到支持楊笠的與反對司馬南的人多有重疊,那麼,既然你們能抵制司馬南,他們為何不能抵制楊笠?在男女平等之前,抵制該先平等才是。
京東成為本場抵制風波中飽受詬病的第三方,可以女權視之的人應該感謝京東。京東提供了測試的機會,一是測試出楊笠為代表的劇場女權的流行,實際上流行的範圍有限;二是再次測試出女權陣營的鬆散與投機,以女權的名義背刺女權的楊笠即是明證。
因為劉強東的美國性醜聞,以及京東鐵血捍衛的兄弟文化,京東早已成為女權憤恨的超級平台,父科病的集大成者。京東的男權標籤是如此醒目,楊笠的女權旗幟是如此鮮明,涇渭分明的兩者竟然合流。楊笠被其他女權人士斥責為吃髒錢,邏輯上是成立的。
經此一役,楊笠的女權屬性受損,儘管她可以在劇場內繼續發揮主場優勢,找補吃了京東商單的道德缺陷,甚至還會靠這一新的經驗創作新的脫口秀劇本,繼續贏得新的掌聲。可事實上,她在女權的勢力範圍內會被歸入可恥的投機分子之列。
所以,若在楊笠誤闖京東風波上保持戰略定力,一個恰當的態度,不是繼續以「普信男」理論,嘲諷京東男用戶的失心瘋。而是要看到所謂女權的流量明星,如何與女權的價值共同體虛與委蛇地互動,並終於在真金白銀的考驗下決裂。
從京東宣佈與楊笠等人再無瓜葛後,楊笠與其粉絲或許有一個諒解的機會,但楊笠與將她視作女權流行大使的女權主義者那裏,這道傷痕是否能夠癒合,恐怕是一個問題。或許楊笠可以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可京東已經給她打上烙印。
此前,司馬南在直播中屢屢受挫,飽受摧殘,搞得試水商家叫苦不迭,成為眾多PR自取其辱的黑名單人物。司馬南的遭遇再明顯不過地證明,流量明星的名聲之下往往雜糅兩種相反價值觀,當以直播技術來變現流量時,對立價值觀會像伏地魔一樣吞噬對向宿主。
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變化,或者說傳達了一種信號:價值觀的傳統變現模式在報紙、門戶、微博等技術形態下式微,而直播時代所形成的新的價值觀變現模式非常不穩定。在殘破的消費主義喧譁中,它更多是一錘子買賣,風險巨大。
在流量衝擊下,價值觀變現的壓力持續施加在長期主義的原則上。而司馬南與楊笠所捲入的抵制事件,其本質並非不同價值觀的符號人物鬧出了一致的笑話,而是這些人物背後的操盤手越過界限,將短利套現置於長期堅守之上,將火中取栗當作輕騎突圍。
就像會做飯的人越來越少,所以叫賣外;因為會笑的人越來越少,所以走進脫口秀劇場買笑。這是鄙國一個標誌性的時刻,深受價值觀挫敗的一群人坐進了被狹窄意識形態規訓的座椅上,而被矯揉造作的笑聲暫時掩蓋的現實世界,在京東男用戶反擊楊笠時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