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總書記沒有公開亮相三星期,期間市面傳來各式各樣的不利傳聞,其實一黨專政下獨裁者的晚境和下場如何,無需猜測,答案早已寫在牆上。
獨裁者的困境出於權力永續的欲望,卻又無法確保而產生的無限惶恐。由希特拉、史太林到毛澤東,他們要求獨領風騷主宰一切,公開的偉大理由都是深信自己能力超凡入聖,就憑他們的理念和方法永遠正確,足可帶領國家走向人類的新質境界。換言之,他們丟失權位,等於國家迷失方向,因此絕對不能容忍。
從現實看,正如歷史學家馮客(Frank Dikotter)指出,獨裁者大多不得善終。希特拉吞槍自盡,墨索里尼橫屍街頭,史太林中風失救,齊奧塞斯庫當眾槍決,而毛澤東可保住絕對權力到最後一刻,也難逃與史太林一樣的命運,身後遭到黨內批判以至人民的責罵,其後給人不斷揭出的劣行斑斑,更把他一腳踢下神壇。前車可鑑,後來的獨裁者如何保住生前權位和身後聲名,不得不加倍努力了。
獨裁者的接班人都慘澹收場
不過,獨裁者有需要權力永續,卻有極難克服的困難。首先,權力可以絕對獨享,生命卻確實有限,獨裁者即使可以長命百歲,也無法挑戰人類的極限,難保晚年身體衰退,不能如常工作,必須有接班的準備。二是接班安排難以實現,因為太遲推行的話,接班人(如華國鋒)無法建立穩固的權力基礎,懾服各方勢力,結果上任之時也是下台的開始。但預早宣佈繼任人,如毛澤東在文革中確立林彪的接班人地位,或如鄧小平先後扶持胡耀邦和趙紫陽為接班人,更讓他們擔當黨政重要職位暖身,又會令最高領袖人不安,感到自己的權威削弱,甚至地位動搖,結果欽定的接班人都慘澹收場。
三是能幹的接班人難求。獨裁者重忠誠多於才能,難免用人唯親,淘汰人才,更形成特殊誘因,下級爭相以表忠多於表現取悅上方,同級之間也可以政治攻擊移除對手,不時出現高層人選更替,影響政治穩定。加上最高領袖每一刻都握有絕對權力,其他人只是執行者,難以培養獨當一面的人才。
威權政體難建立權力繼承制度
當然,最大的困難更是可把權力集中於一身的威權制度是獨裁的溫床,近乎不可能建立一套權力繼承的制度。中共建國七十五年,槍桿子出政權,以一黨領導全國,拿走大部分人民的權力。又通過「民主集中制」,建立權力金字塔,上方主宰下方,只要攀上權力的顛峰,便可以一人領導一黨再領導全國。
改革開放年代看來是個例外,由胡趙黨政兩頭馬車並行,分庭抗禮也負起施政責任,但幕後操盤人是有實無名的最高領導人鄧小平,一些日常決定其實由鄧一人垂簾聽政。再到八九民運前後,胡趙先後落馬,兩頭馬車體制維持,鄧小平不但確定現任人選,更親自指定隔代接班人,並限定最高領袖最長任期為十年,以避免現任者爭奪權力永續。
無疑,鄧小平更懂得擺平或壓服黨內不同派別不同世代的明爭暗鬥,自己也知所進退,在失去視事能力之前,設定發展路內,確立領導人選,並且重設換班制度。不過,一人領導的行為和格局不變,下級必須服從上級的「民主集中制」原封不動,以保障由他把持的絕對權力不受挑戰。結果留下制度的缺憾,日後的最高領導人只要有頑強的政治鬥志,就可以推倒重來,將改變了的規則再改變過來,恢復領袖終身制,頂峰權力繼承再次成為不解的難題。
不解決權力繼承難維持政局穩定
習近平破除鄧小平的換班制度,卻不另立新制,甚至換班新構思也略而不談。原因不論是他深信自己仍在權力的頂峰,而且長生不老,或者認為當務之急是表明繼續執政的意志,並進一步鞏固權力,以便建功立業,又或者是束手無策,但結果同樣令中國局勢走向更不確定。隨着最高領袖年事日高,權力繼承問題還得不到解決,國家榮辱取決於領袖的個人遭遇,政治局勢只會變得極不穩定。
今次的政治傳聞相信是捕風捉影、海市蜃樓居多,但不失為一場危機預演或者思想實驗,預示若干年後獨裁體制突然群龍無首,從而衍生各種不可測的變化。最高領袖不想弄假成真的話,不能不面對生命的極限,設定和平又可持續的權力繼承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