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中安寧,哪裏都能修行。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
武大的櫻花、婺源的油菜花,都帶着最飽滿的狀態回來了。
但也不乏有些地方,出圈的方式總是「另闢蹊徑」。
近日,秦嶺終南山因為一場春雪,刷屏網絡。
雪後的終南山宛如仙境,為本就充滿了神秘色彩的這裏,又附上了一層似透非透的白紗。
但是,好景是我們欣賞的,另一群隱居終南山的隱士,正忙着連夜捲鋪蓋下山。
2021年的冬天是個寒冬,在終南山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自2021年國慶第一場雪以來,終南山已經下了14場雪,單單是立春之後,就下了4場。
這也是當地近十年來降雪最多的一個冬天。
當然,如果只是零星小雪也不值當一提,但終南山的雪不一樣,這裏的雪季最長可達半年還多。
從10月到次年4月,山里最低氣溫可達零下20度或30度,最高氣溫也在零下10度上下。
這對於隱居終南山的隱士而言,無疑是一場殘酷的考驗。
作為道教的發源地,終南山不僅景色清幽,還滿足了「避世隱居」的一切條件,所以這裏格外受隱居人士青睞。
但,是不是真隱士,終南山自會有方法考驗。
我們嚮往的詩和遠方,是寄情山水,歸隱田居,像李子柒那般愜意的生活。
但事實上,山裏的生活多半跟仙霧繚繞沒多大關係,滿地泥濘才是日常。
走進終南山,你會發現,這裏和腦海中仙境模樣,大相逕庭。
在山中的隱士為了過冬,都會提前準備好各種蔬菜、米粉和油。
而這些,跟飽餐一頓相差甚遠,現實是,大多人都裹不飽腹,葷腥更是想都不敢想。
山中不像城市,過冬有暖氣。
為了取暖,他們只能劈柴燃火,可即使是準備了冬季材料,也可能是因為雪季長,儲備量不足,必須下山購買。
但若是遇上了雪路不好走,往返都需要花費10個小時之久,天還沒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也是常事。
這裏需要提一點的是,因為終南山已禁止私自修建房屋,所以終南山的房子都是當地原住民的房屋。
原房主搬離出去,將房子出租給隱士。
而這些,跟一庭一院也沒什麼關係,現實是,好一點的,有個簡陋的房子。
差一點的,住在山洞也不見怪。
很多人過冬別說加幾床被子了,他們甚至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法滿足。
不過,對於這些隱士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對他們來說,可能最棘手的就是天氣太冷,水管結冰或是凍裂了。
離了水,生活的一切都無法正常運作,所以也有人只能靠融化雪,用雪水來維持生活。
這時,如何度過寒冷漫長的降雪季節,更多的是意志的磨鍊。
一個寒冬,山上的人,有的因為沒有食物來源下了山,有的人因為難以忍受寒冷下了山......
在高山上墾荒,顯然是冒然上山的人未曾預料到的隱居真相。
他們嘗試着複製一千年前的生活,卻發現時時刻刻都難以遠離現代社會的侵擾。
生活,在每個人的內里都有一幅心之所向的圖景。
在祥子第一次來到終南山的時候,就認定了這裏就是她嚮往的生活。
「當這座山脈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好像它就在這裏等我一般,等我來與它相遇。」
九年前,她還是一名走南闖北的攝影師,和一眾北漂一樣,渴望在這個擁擠的城市擠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和朋友來到了終南山遊玩。
這一玩,算是徹徹底底的把她的心釘在這了這個地方。
那時的終南山,什麼都沒有,沒有人煙,沒有通訊,有的只是不分貧富貴賤的包容。
這和北京是完全不同的,當時她就丟給朋友一句話:
「你走吧,我要留下來。」
朋友本以為她是說笑而已,沒想到這個姑娘還真就在大山深處扎了根。
自此之後,她過上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租了一間茅草屋,幾番修補下來,不算有多雅致,但也算有了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吃的是自己種的食物,沒有饕餮盛宴,清湯煮麵加上幾根青菜,簡簡單單,吃進肚子裏要比大魚大肉的舒服多了。
沒有電,電器只能用太陽能,光照只能用蠟燭。
沒有水,每天光是去附近村里打水,就要走幾個鐘頭的山路。
午睡醒來,她會讀一會書,這會讓她心靜很多。
閒來無事,就「重操舊業」,拿起相機去征服這個山頭的風景。
學了樂器,悠揚的曲調在山谷間迴蕩。
這樣的生活質量,顯然和以前的生活毫無可比性。
但在她認為能求得內心的一份雅興,才是最難得的事。
她將人們幻想中的隱居生活,變成看得見摸得着的美好。
勇敢而清醒,只為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即使在別人眼中是「逃避」。
後來一段時間,這個距離西安人市區一小時車程的神仙之地被人熟知。
一時間,終南山「隱士」變成了「鬧市」。
大群大群的人因為各種原因來到這裏。
● 不願意走入社會的大學生
20出頭的小黃,因為厭學成績下滑,在看到隱居終南山的報道,毅然來到這裏,過上了無所事事的「理想生活」。沒有經濟來源,吃住全部靠社會上的好心人資助。
問起在這裏生活了一陣子的想法,他說:「我因為迷惘而上山,但是上山那麼久,我依舊迷惘。」
● 事業有成的企業管理者
老方上山前,是福州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副總經理,身家過千萬。
事業做得紅火,但身體卻出現了問題,經過一番思想掙扎,他來到終南山生活,不過妻子和女兒不願意跟他上山來過苦日子。
不能上網,沒有電視看,山上濕氣重,經常會引起腸胃不適,起初他並不適應這樣的生活。
「我有兩個月沒見過一個人,有一次見到一個村民,簡直激動得想過去抱抱他。」經過半年的適應,他才習慣了這一切。
......
他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不過,只有少數人是真的嚮往隱士的生活,多數人都和大學生小黃一樣,只是為了逃避社會,想選擇一種清閒的生活。
但,要想安心在山中做一名隱士,是放下城市裏的一切,就能還你一片安逸的清淨嗎?
顯然沒這麼簡單。
對此,祥子也有話說:「人人羨慕的山居生活也不能與世隔絕,一定是要有收入來支撐想要的生活的。」
看似不需要一分錢的隱居生活,其實並非分文不掏。
大山里時不時會有遊客來遊玩,祥子就會給來遊玩的人拍拍照,提供一次做隱居者的機遇。
拿着這些賺來的錢,買了柴火、太陽能、書籍...
奈何,有些人只選擇性看到他們想看的部分,卻不願意看全這實際是個美好但離不開現實的故事。
小楠也曾是轟動一時的「辭職隱居終南山」的主角。
作為城市白領,她一直活在壓力之中,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在看到那麼多人來到終南山,她心動了。
毅然決然的辭了職,來到終南山隱居。
起初,憑藉着自己工作多年的積蓄,支付幾百塊的房租還不是什麼難事,但後來,來終南山隱居的人越來越多。
這座小廟容不下這麼多隱士,於是就有了「優勝劣汰」的機制。
一間破舊的茅屋,租金從一年400元直線上漲至30000元,翻了近80倍。
面對這樣殘酷的機制,大把大把的人只能選擇離開,這其中就包括小楠。
為了活下去,她只能做回社畜。
短暫的逃離不但沒讓她的生活更上一層樓,甚至一切又從零開始了。
曾幾何時,走進終南山,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大型秀場。
都市的街頭有時尚街拍,五星酒店有假名媛拼下午茶擺拍,終南山則有一群古裝裝扮的人下着棋,喝着茶、彈着琴,好像真的回到了800年前小龍女的時代。
如此受追捧的隱居生活,讓一些人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機。
隨着居住的人越來越多,山上的住所也越發供不應求,房租的價格也一路水漲船高,不花什麼錢就能擁有一個清靜生活,已經變成了一個美好的傳說。
據統計,來終南山隱居的隱士不少於50000人。
這顯然已經超出終南山原有住房的範圍,於是一些為錢紅了眼的人開始在山裏開「民宿」,一年房租幾萬元不等。
這還不算完,打着傳授道教的幌子,開設了一些所謂的「修士學校」,傳授一些不靠譜的經驗,以此牟利。
現在居住在終南山,一年最少要幾萬的支出,花錢大手大腳一點的,一年花上十來萬也不算稀奇。
原來是沒錢來這裏修行,現在變成來這裏修行沒錢不行。
你以為,故事到這裏已經告一段落?
其實不然,由於終南山房價上漲,部分人又換了一座山。
青城山又成為「隱士們」新的青睞之地。
在這裏,華小妹想強調一句,以上並不是詆毀隱居這種生活方式。
自己選擇的生活,若是真的喜歡,那麼我們無權評價他人的選擇是否值得,畢竟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撰寫着自己的人生篇章,自己也不必在意別人怎麼說。
但若是因一時興起的從眾心理,或是逃避社會的片刻手段,那麼絕不鼓勵。
隱居,不是消極避世。
如果只是為了逃避現實生活中遇到的困難,那麼,走進哪座山都是徒勞的。
要知道,真正的修行者,不會跟任何一座山死磕。
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
只要心中安寧,哪裏都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