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4日,星期四,立春,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員工馬上就要下班之際,收到孟加拉國央行的一份取款指令。
驚天大劫案
孟加拉國央行的美元儲備,都存在美聯儲的賬戶上。
對方通過國際資金清算系統(SWIFT),連發35條指令,向美聯儲提取10億美元。
10億美元,等於它賬戶里的全部餘額。
美聯儲系統核准,通知紐約聯邦儲備銀行付款。
前4條指令,一共8100萬美元,轉賬到菲律賓中華銀行(RCBC)馬尼拉分行的4個賬戶。
第5條指令,一筆2000萬美元,轉到斯里蘭卡的一家慈善基金會。
前5條指令被確認,合計轉走1.01億美元。
但是,另外8.5億美元,涉及30條指令的轉賬,遭紐約聯儲銀行拒絕。
因為,出現了一個敏感詞。
這30條指令要求轉入的賬戶,開戶行都是菲律賓中華銀行(RCBC)朱庇特街分行。
恰巧,朱庇特是一個敏感詞,因為有一艘伊朗油輪也叫朱庇特。
這個詞觸發了警報,美聯儲系統馬上叫停,重新對交易進行人工審核、評估。
同時,美聯儲向孟加拉央行發出查證函。
然而,孟加拉央行一直渾然不知,蒙在鼓裏。
因為,該行連着SWIFT系統的一台打印機,正好出了故障。
過了幾個小時,打印機修好了,重啟之後,吐出一份美聯儲的查證函。
孟加拉央行傻眼了。
事後查明,這是銀行史上最大、計劃最完美的一起大劫案。
早在一年前,2015年1月,黑客就通過一份求職郵件,把病毒藏在電子簡歷里,帶入孟加拉央行的人力資源系統。
這個病毒很厲害,入侵了一台又一台電腦,輕而易舉繞過防火牆,闖入數碼化金庫。
然後,它停下腳步,蟄伏下來。
黑客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安排撤退計劃和路線。
2016年2月4日,周四,時機成熟。
孟加拉時間深夜時分,行動正式開始。
第一步,黑客侵入打印機的系統,讓它出故障。
第二步,通過SWIFT發出取款指令。
此時,紐約時間是周四下午,正常工作時間。
孟加拉央行每逢周五、周六放假(宗教原因),再接下來,又是紐約的周末。
等雙方都發現疑竇時,3天過去了。
最巧妙的地方在於,周一,2016年2月8日,是農曆大年初一,亞洲各地的銀行都關門。
黑客又多了1天先手。
這樣,搶劫得手後,黑客們一共有4天的逃遁時間。
這個計劃,堪稱天衣無縫,非高手不能為。
可是,古話說得好,百密終有一疏。
這可能是個讓黑客後悔一輩子的疏忽,非常小,但致命:朱庇特,意外和一艘伊朗油輪聯繫在一起,觸發了敏感詞警報。
算起來,伊朗還真連累過不少高手,雖然這不是它的本意。
中情局全力追查
美國中情局得知情況後,立即全力追查。
然而,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何況黑客已經先行了好幾步。
2月5日,周五,菲律賓RCBC銀行馬尼拉分行,4個賬戶突然異常活躍,美元滾滾而來。8100萬美元進賬後,又以閃電般的速度流出。
中情局懷疑,銀行員工暗中提供了幫助。否則,以他們低下的辦事效率、繁瑣的外匯提取手續,8100萬美元不可能如此神速被轉走。
半小時不到,黑客就提走3100萬美元現金,另外5000萬美元轉入兩家賭場,變成籌碼。
但是,線索一到賭場,就斷了。
黑客預訂了私人包間,裏面的玩家都是同夥。
按照菲律賓的法規,玩家不違法,籌碼流向不能對外透露。
最後,中情局軟硬兼施,找到承包私人包間的一個賭場中介,讓他把1600萬美元的分成吐了出來。
另外6500萬美元,似乎從空氣種消失了。
無奈之下,中情局另闢蹊徑,改從調查網址和代碼入手。
功夫不負有心人。歷經周折,終於追蹤到黑客的藏身之處:一家酒店的地下室。
這家酒店,位於瀋陽,名字叫七寶山飯店。
飯店的大股東、「最危險的女人」馬曉紅,浮出水面。
「最危險的女人」
她長得漂亮極了!每天堅持健身,跑越野,身材很棒,有「東北關之琳」的稱號。——馬曉紅的一位閨蜜說。
她很神秘,功夫了得,曾在瀋陽一家酒吧里,徒手打倒4個對她動手動腳的壯漢——一位熟悉馬曉紅的生意夥伴這麼說。
馬曉紅,遼寧丹東人,1971年生,1992年參加工作,進入遼海進出口公司丹東分公司,當貿易部門經理,一干就是7年。
2000年1月4日,馬曉紅辭職下海,創立丹東鴻祥實業,開始一段白手起家的商海打拼。
她膽子大,性格火爆,處事機敏,為人義氣,逐漸成為丹東最成功的女商人。
鴻祥實業的主要業務,是進口礦產資源,把對岸的煤、鐵、鉛、鋅等運回國內銷售。
做對岸貿易的老闆很多,別人紛紛敗走,唯獨她一路財源滾滾。
孟加拉央行劫案發生後,中情局根據黑客網址,找到了瀋陽七寶山飯店。
這是一家四星級酒店,位於瀋陽和平區,2012年5月正式開張。
這家飯店很有特色:床單、菜式、服務員的服裝,以及餐廳的歌舞表演等等,都帶有濃郁的民族風情。
40名女服務員,能歌善舞,都不會講漢語。
2016年8月,中情局找到確鑿證據,證實朴鎮赫、金馹、全昌赫三人,參與了孟加拉央行大劫案,馬曉紅提供了大量幫助。
隨後,中情局對這個「最危險的女人」發出全球追捕令。
然而,馬曉紅從此隱形了,消失在公眾視線之外。
2016年9月4日至5日,G20峰會在杭州舉行,美方特別提到,遼寧丹東的馬曉紅,是一個「最危險的女人」,呼籲中方啟動調查。
美方先後兩次派人赴京,提交馬曉紅、丹東鴻祥實業涉案的證據和線索。
9月15,中秋節,「平安遼寧」發佈通告:馬曉紅因涉嫌嚴重經濟犯罪,已被控制。
對馬曉紅出事,丹東人感到「非常惋惜」,唏噓不已。
以她的美貌和才幹,原本可以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
然而,她卻不走平常路,非要冒險,非要豁出去干,最後鋃鐺入獄。
個中緣由,只能留待歷史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