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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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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通過父親這層關係,和許許多多知青打交道,並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些直接稱呼其小名或綽號,其實他們的大名不僅是我,就是經常和知青們在一起的父親也叫不上來。

那時父親在連隊宿舍燒小磚窯(兵團時期的小磚窯設在宿舍,既能取暖,又能燒磚),常聽父親講一些下鄉知青如何有才能,如何有水平,其中就常常叨咕到一個哈爾濱知青趙老三。

趙老三,在我的記憶中是位瘦瘦的身體,中等的個;黑黑的眉毛,小小的眼;尖尖的下頦,白白的臉,給人一種很有知識、很有城府感覺。

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和個別貧下中農的眼中,整個就是一副奸、懶、讒、滑奶油小生的德性和嘴臉。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臭老九的形象。

別人對他印象如何我不管,我對他的印象十分好,也十分深刻。

這個趙老三,據說是省城音樂學院附屬中學的學生,在學校小提琴比賽中獲得過大獎。

他不光小提琴拉得好,其它樂器比如二胡、笛子、手風琴演奏得也相當的棒。

有那麼句話叫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有些同寢青年不愛好或不懂樂器。有時是為了不討人閒,趙老三冬天跑到冷的伸不出手大食堂里練指法,夏天忍着蚊蟲的叮咬坐在宿舍前面的開闊地上練弓法,有時會莫名其妙地走得很遠很遠……

吱啦吱啦讓有些音盲們聽不出個子午卯酉來,現在回想起來,人家趙老三演奏的可都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和外國作曲家所作的名曲。

有一點讓領導和貧下中農不待見,一到上班幹活勞動的時候,這個趙老三不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就是頭昏腦熱屁股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兩天不請假三天早早的。上班,干起活來就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一提起音樂,那精神頭就來了,什麼聶耳、賀綠汀、舒伯特、柴可夫斯基等中外作曲家講起來口若懸河、振振有詞、頭頭是道。

那時候,一到寒暑假,我和夥伴就聽他吹拉彈奏。可以這麼說,由於經常和他接觸,我身上的一些音樂細胞除了在學校學點之外,絕大部分是他給我培養起來的。

有一次,趙老三在偷偷練習小提琴協奏曲《梁山伯與祝英台》,被一位稍懂音樂的青年聽見後到連隊領導那兒告了密。恰巧連隊正在尋找階級鬥爭新動向的政治運動,這下可有了批判的由頭,說趙老三用「歪脖拉」演奏反應資產階級情調的靡靡之音,是「牛鬼蛇神」喜歡聽的大毒草。

那些熱血青年在有關領導的動議下,不但沒收了趙老三的樂器,還將趙老三多年積攢的厚厚一沓樂譜扔進火爐付之一炬。隨之展現拳腳的批鬥會一浪高過一浪,一陣緊似一陣。肉體上的痛苦能夠忍受,望着化為灰燼的樂譜,趙老三好像被剜去了心頭肉,那種痛苦在心中難以名狀……

從那兒以後,就再也聽不到趙老三那悠揚動聽的琴聲……

多少年以後,趙老三返城了。由於下鄉時的那段讓人終生難忘的遭遇,他再也不練什麼樂器了,最後只好「洗心革面,從新做人」了。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華夏知青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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