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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爾登:世界上最愚昧的事 是允許自己處在愚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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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愚昧的事

是允許自己處在愚昧中

很多年前,作家刀爾登的名字總跟"隱士"連在一起。

那時候,輿論眼中的刀爾登像是一個翩然出塵的高人:不需多用功就能高中省文科狀元,考入北大;4年後,北大才子又毅然離京,到石家莊偏安一隅。

而這也成了刀爾登最不理解的地方。他覺得"隱士"和"才子"差不多,都是很刺耳的詞。

"在現代社會,隱士這個詞確實有點可笑。在我看來,它有一點行為藝術。誰要是當面說我這個,我會翻臉說,你才是隱士。"刀爾登說,"才子是有的,但我肯定不是,這個我有把握。"

在《讀庫》主編張立憲眼中,刀爾登是個"有着超出常人的風格、風韻、風骨:聰慧、飽學、沖淡、落拓、頹唐的人"。"他總是很懶散的樣子",還曾因為嫌搬家麻煩,把單位分的一套房子給推掉了。

這種懶散,直接導致他在寫書一事上起步很晚。"進入21世紀後才正式開始寫一點文章,到現在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刀爾登說。

他的書,大多是一些專欄、隨筆合集,第一本正式的書是歷史隨筆集《中國好人》,出版後引起文壇關注。豆瓣網友憑藉敏銳的嗅覺盯上了這位文風不凡的作者,考古一般地發現,原來這位刀爾登,就是當年走紅網絡的"大俠"三七——那是貼吧、BBS活躍的年代,刀爾登以"三七"為網名,在論壇上激揚文字,圈了不少粉絲,沒想到人到中年,這些粉絲還沒把他給忘了。

在粉絲看來,刀爾登的文章"言簡意賅,不弄花哨噱頭,言之有物、不輕浮",雖不至於要正襟危坐去看,總還是要花費些心思的。

▌"吃飯找孔子,聊天找莊子"

幾年前,刀爾登出過一本《不必讀書目》,裏面盤點了《論語》《老子》《莊子》《孟子》以及四大名著等經典讀物被誤讀的現象。

在《鳶回頭》裏,刀爾登再談孔子、老莊,依然沒離開"去魅"的母題。越是經典的讀物,讀的人越多,越容易出現多種版本的釋義,這本身並不能算是件壞事。刀爾登怕的,是某一種解釋佔據上風,從而遮蔽了讀者體味原作真意的眼睛,又或是,某種理論自恃源於經典,而有了統攝讀者處世觀念的優先權。

這種想要為傳統經典糾偏的心理,跟他自己的成長經歷多少有些關係。

刀爾登本名邱小剛,1964年在瀋陽出生。5歲那年,刀爾登一家人下放到遼寧凌源縣的一個山村,村子隔壁有個叫刀爾登的小鎮,這後來成了他的筆名。在東北山村長到十幾歲,他又隨家人遷到石家莊定居。

從"動盪的十年"到"撥亂反正",刀爾登沒少經歷文本的誤讀與再解釋。上世紀70年代,"評法批儒"的時候,他就讀了《論語》,"自然是瞎讀"。高中時接觸到老莊,莊子只讀了一小部分,或者不懂,或者"不懂裝懂"。在他看來,早些接觸這些東西有個好處,就是在被各種概念體系侵入之前,對"生鮮"的文本建立起了一點感覺。

成年後,對這些書,他有時想起來就翻翻,斷斷續續,隨着生活經歷、思想的變化,閱讀所得也各有不同。

最近一次讀《論語》和老莊,是為了完成專欄寫作。刀爾登在一家雜誌常年開設專欄,卻有一年時間感到沒啥可寫,"我就和編輯說,寫寫《論語》吧。第二年仍然沒得可寫,就接着寫寫老莊"。

後來,這些文章集結成了《鳶回頭》。書中,刀爾登把孔子稱作"美好社會的嚮往者",老子是"構建抽象世界的抵抗者",莊子則是"有哲人氣質的幻想家"。

他在書里寫道:"孔子並不生活在今天,新的制度,在那個時代最激進者的思想海平線上,也不曾露出一角帆影",談及《莊子》,他則說"我們在自己的時代中製造的問題,不用去麻煩莊子吧"。歸根結底,都是在勸讀者,既然身處現代社會,時移世易,就不必奉經典為圭臬。

經典讀了很多遍,刀爾登差不多把幾位聖賢的脾氣秉性摸透了:"吃飯找孔子,他老人家的伙食比較講究;聊天找莊子,莊子話題豐富,又喜歡抬槓;晚上借宿就找老子,他大概比較安靜,不說夢話。"

▌"越是該做的事越是不想做"

"您覺得自己最難克服的一個缺點是什麼?"《環球人物》記者問他。

刀爾登答曰:"越是該做的事越是不想做。"

這似乎是多數人的通病,但卻很少有人像他一樣能清醒地自知,以及直言不諱地承認。

刀爾登有些懶,這一點,他本人和他的朋友都蓋章確認過。他的懶,更多表現在現實生活層面的"不進取",而勤奮的部分,基本留給了讀書。

一出生就趕上動盪年代,刀爾登的世界卻絕不是文化荒原。因為父親喜歡看書,上小學時,刀爾登家裏就訂了上海的《學習與批判》和《朝霞》兩本雜誌。"文革"之後,家裏剩下的書很少,所以他那時候看的書,多數是東一家西一家借來的。

"我想很多人都發現,借來的書最想看,而買來放在架上的書,往往塵封起來。這樣看來看去,到中學時就偶爾動動筆。"

中學那會兒,刀爾登的閱讀量已經超過大部分同齡人。那時各種思潮湧動,大量新譯作上市,很多人大學時看的書,刀爾登中學就已讀完了。

高考衝刺期,刀爾登感覺"像在一輛高速列車上,你自以為安步當車,而身不由己地一日千里"。就這樣,他乘着這輛高速列車,頂着1982年河北省文科狀元的"光輝"頭銜,一路從河北石家莊,開到了首都北京,一直到北大中文系門口停下。

大學期間,刀爾登讀了很多文藝理論和美學方面的書。"現在想起來,年輕時最激動過自己的書,幾乎沒一本是現在還贊同的書,我想這是很正常的。比如尼采的書,當時看得火燒火燎的,現在想起來,也就冷笑一聲。"刀爾登說,"好處是終於建立了對這些理論的免疫力,副作用是,離文學也越來越遠了。"

那時的北大中文系學生,如刀爾登所言,散漫而興奮,貧窮而自高自大。"我們喜歡文學(文學是討人喜歡的),又憎恨文學(一想到要以它為職業)。是的,我和大伙兒都差不多。"刀爾登說。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先知書店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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