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開學了!孩子少了,以後的開學季還能熱熱鬧鬧嗎?
2021年8月29日,江蘇連雲港市連雲區映象山海小區幼兒園,老師在佈置開學文化牆。>2021年8月29日,江蘇連雲港市連雲區映象山海小區幼兒園,老師在佈置開學文化牆。
2021年8月11日,北京朝陽區入園登記報名服務平台信息顯示,朝陽區目前仍有136家幼兒園尚有富餘學位,一些幼兒園學位還剩上百個。
從該網站收錄的名單中可以看到,這些仍有空位的幼兒園,保育教育費從每月600月到每月28000元不等,辦園性質也不盡相同,但到8月中旬各個檔次的幼兒園都還有大量空位,是往年不常有的景象。
數據來源:北京朝陽區入園登記報名服務平台
朝陽區的家長張雅淇在社交平台上寫道:「有錢人真多,一兩萬、兩萬多一個月的幼兒園比比皆是;可便宜的也招不滿,孩子是真的少了。」
一夜之間,幼兒園不用搶了
仿佛一夜之間,排隊搶幼兒園的時代已經成為過去。
張雅淇說,四年前給兒子找幼兒園的時候可不是這番光景,附近的公立幼兒園全都爆滿不說,私立幼兒園還能對孩子挑挑揀揀。
這樣的情況並不只在北京發生。
2021年,網絡發佈的信息顯示,浙江嘉興各區的空餘學位數量同樣相當多。
7月19日,網絡論壇「嘉興19樓」中,一位網友發帖稱「2021年幼兒園招生空餘的數量也太驚人了」,隨即引發熱議。
網絡截圖
帖子中寫道:「2020年入學的這批娃娃,因為學位緊張,搞得家長身心俱疲。2021年入學的這批娃娃,幼兒園空餘的數量卻相當驚人。」
2016年,我國正式實施「全面二孩」政策,當年出生人口迎來小高峰,成為2000年以來人口出生最多的一年。1786萬新生兒中,45%是二胎(國家衛生計生委數據)。
然而從2017年開始,出生人口逐年下降。數據顯示,北京2020年的新生兒比2019年少了3.23萬人。
數據來源:北京市衛健委
大部分孩子從3歲開始上幼兒園,2019、2020年正好是孩子最多的時候,今年開始學齡前兒童變少也就不奇怪。
2021年8月,各地人口數據出爐,2021上半年新生人口數下降16%。國家衛生健康委副主任於學軍表示,根據目前的監測情況來看,「今年的出生人口和生育水平仍然會呈現走低的趨勢」。
與此同時,幼兒園的數量在不斷增加。
近年來,隨着學前教育經費投入加大、各地幼兒園建設工程的實施,幼兒園數量大幅提升。
2020年,全國幼兒園總數達到29.17萬所,在園幼兒總數達到4818.26萬人,與2015年相比,幼兒園數量增加了30%。
《學前教育行動計劃》也卓有成效,該計劃實施期間,北京共增加學位179550個。北京市教委主任劉宇輝表示,截至2020年10月,北京市適齡兒童入園率達到90%,「入園難」問題得到基本緩解。
孩子數量少了,學位多了。以前幼兒園入園難,而到了今年,幼兒園卻招不滿了。
過去,北京的家長往往要提前一年就開始為孩子的幼兒園做打算。而今年,5月再開始準備也不至於沒有幼兒園上。
公立的俏了,民辦的空了
儘管大部分地區的幼兒園學位已經相對充足,質量和區域分佈上不均衡的情況仍然比較普遍,在家長眼中,優質學位始終短缺。
一到了入學季,家長還是會陷入焦慮。
重慶一位家長告訴記者,公立幼兒園價格合理且質量有保障,相當搶手。如今搶學位的家長,也主要是瞄準公立幼兒園。
湖北省襄陽市,襄城教工幼兒園的小朋友排隊領餐。
相比於條件參差不齊的民辦幼兒園,公立幼兒園通常會由各地區的教育行政部門進行明確的分級分類,分類標準會考慮該幼兒園的硬件設施和軟件條件。
在家長眼中,一所知名的公立幼兒園,就相當於環境、設備、師資、食品安全等各方面都有官方背書。
此外,一些被當地政府評選為示範園的幼兒園也是一大熱門。北京規定,不管公辦還是民辦,只要幼兒園符合評審標準,就能被評為市級示範園。
離家近的公立幼兒園是多數家長的首選。
想進這些幼兒園有多難呢?
新京報的一篇文章,描述了2019年北京昌平一所公立示範園報名的「盛況」:大清早園外就排起了長龍,有的老人索性下棋打牌打發時間。這些家長天沒亮就來了,有些還準備了帳篷、行軍床、摺疊椅、棉大衣、遮陽傘。除了家長外,隊伍還有專職「排隊工」,每天六七百元,收費幫排隊。
2020年,在河南省許昌市某幼兒園門前,部分家長為給幼兒報名入園,提前用板凳排隊。
如果搶不到這些學位,不少家長會選擇用錢來彌補。
何莉是海淀區某知名互聯網大廠的員工,她的兒子計劃今年9月入學,她從去年12月開始為孩子物色小區附近的幼兒園。
何莉對新周刊記者說,給孩子找幼兒園時,最大的難點除了心儀的學位搶手,還有信息獲取的難度較大。
何莉不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在北京的交際圈有限。給兒子找學位之前,她對北京的幼兒園一無所知。
網上的信息往往都比較籠統,於是她打算實地考察。可是去到幼兒園門口她才知道,所有幼兒園都禁止參觀,家長們只能依靠業界口碑和朋友推薦。
一圈考量後,她聽從朋友的建議,選擇了一家價格不菲的蒙氏幼兒園。
所謂蒙氏幼兒園,指的是採用蒙特梭利教育法的幼兒園,最直觀的特點是混齡教育,即讓不同年齡段的孩子在同一個班級學習。
蒙特梭利幼兒園的考量標準比較複雜,幼兒園的環境也是重要因素。
近年來,蒙特梭利幼兒園風靡一二線城市,成為收取高昂學費的金字招牌。不少私立幼兒園都號稱使用蒙特梭利教育法,但實際上這些幼兒園大多缺乏明確的評價標準。
對於這段找幼兒園的經歷,何莉說,即使對於像她這樣隨遇而安的家長,上幼兒園都要花不小功夫。
何莉想讓兒子進入這所蒙氏幼兒園的國際班,主要是為了提前適應英語環境。這裏的國際班是推薦制,必須有人介紹才可以報名。何莉的人脈雖不算多,但還是派上了用場。
國際班的學費每月7000多元,不含生活費等其他費用,這是何莉可以接受的價格。
「我本來打算讓孩子去外面的機構學英語,一個月也要三四千元,這裏雖然價格比較高,但就不用再花培訓班的錢了。何況現在,已經沒有針對孩子的英語培訓機構了。」
「雙減」之後,針對少兒的校外培訓被禁止,對於家長來說,雙語教學的幼兒園更香了,願意為此出高價的家長不在少數。
在孩子的問題上,省錢從來都不是北京家長最優先考慮的因素。從朝陽區幼兒園的空位情況來看,空位最多的集中在收費低的民辦幼兒園。
未來:壓力到了幼兒園身上
8月23日,合肥廬陽區林店街道。為迎接開學季,雙崗幼兒園教育集團工作人員正在對園舍進行全面消殺。
新冠疫情以來,全國各地的民辦幼兒園受到極大衝擊。
據統計,近八成的民辦幼兒園缺乏穩定的現金流,一半民辦幼兒園處在倒閉的邊緣。疫情期間,民辦幼兒園破產倒閉的新聞屢見不鮮。
熬過了疫情最艱難的時期,剩下的幼兒園已經可以恢復營業,但它們要面對的難題卻接連不斷。
根據預測,2021年我國的出生人口約為900多萬人,比5年前的一半多一點。出生人口減少,無疑會影響幼兒園的招生情況。
2018年,韓國生育率跌破1,新生兒僅有32萬名,同比減少8.7%,新生兒數為1970年統計以來最低值。僅2018年,韓國就有184所幼兒園關閉,幼兒園教師減少了53000多名。
同樣生育率較低的日本,情況也不容樂觀。
從2019年10月開始,日本幼兒園全面免費,對3到5歲的幼兒提供免費教育,希望以此提高生育率,然而效果並不理想。2020年,日本出生人口只有87.27萬人,創下1899年以來的新低。
海南省海口市某幼兒園,放學的幼兒等待父母。
面對越來越少的學齡前兒童,中國的幼兒園該怎麼辦?
由21世紀教育研究院和社科文獻出版社發佈的《中國教育發展報告(2019)》指出,中國學前教育總供求關係逆轉或將提前來臨,中國民辦幼兒園的黃金時期已經宣告結束。
質量不過關的民辦幼兒園很可能會在未來幾年內遭到淘汰,但與此同時,幼兒園的轉型、升級仍然大有可為。
根據新周刊記者了解的情況,幼兒園數量上升並沒有完全解決教育資源短缺的問題,而教育資源中,公立幼兒園和優秀幼教的需求最為急迫。
如今,民辦幼兒園轉公辦的措施正在進行當中,未來會有一半以上是公立幼兒園,這些幼兒園將執行統一的辦學標準與管理要求。
圖片來源:育投匯教育產業研究院
幼教市場的規範也將被提上日程。
幼教是一份公認的辛苦的職業,但薪資差異非常大,在不同城市和地區,幼教的月收入可以低至不到2000元,也可以高至上萬元。
浙江寧波,專家組在寶山幼兒園木工坊交流特色幼教模式。
一位北京公立幼兒園的在編教師透露,他們的薪資構成為崗位工資、績效工資、獎金、學歷證書補貼、工齡工資、浮動工資,加起來每月有13000元左右。
此外,公辦幼兒園教師的福利待遇也比較完善,有五險一金、寒暑假工資、年終獎、年終績效。
但大量的民辦幼兒園教師的收入就很難保證了,沒有教師資格證的教師收入不到3000元也很正常。
有家長提到,在選擇幼兒園時會特意參考老師的薪資水平,如果與孩子接觸最多的人收入得不到保證,很難相信他們會全心全意投入這份工作。
但在民辦幼兒園經營困難、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如何保證教師的收入,是一大難題。
可以預見,這些幼兒園在供需關係顛倒後,將面臨更加殘酷的優勝劣汰。
(文中家長均為化名)
參考文章
[1]幼兒園多了收費少了|人民日報
[2]北京家長為幼兒入園僱人排隊六七百一天:錢不白花|新京報
[3]韓國總和生育率全球墊底!僅去年一年就有184所幼兒園關閉|央視財經
[4]幼兒園教師荒:高壓低薪,「圖啥?」|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