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對比 > 正文

中國人均工作時長大數據曝光:窮就算了 為什麼我們還越來越忙?

作者:

1930年,經濟學家凱恩斯曾預言:100年後(也就是2030年),人類會因為無所事事而煩惱。

他給出的理由是,隨着科技的發展,人類每周只要工作15小時,就可以徹底擺脫貧窮。也就是說,10年之後,我們這一代人每周只要工作5天,每天工作3小時。

如今距離2030隻剩10年,我們面臨的問題,卻不是每天要不要工作3小時,而是要不要加班3小時?

你有沒有思考過,既然科技一直在進步,機器在不斷地取代人工,但為什麼我們一代更比一代忙?

就說美國。

從上世紀40年代末到80年代末,美國的生產效率提高了兩倍以上。勞動者只需一半時間,就能創造出40年前的全部財富。

那麼把8小時工作制,縮減成4小時,這不是很正常嗎?

現實卻恰恰相反。上世紀90年代,美國人居然迎來了「過勞時代」,工作時間每天還增加了2個小時左右。

日本人更苦逼。

他們在上世紀80年代就率先迎來了「過勞時代」,並領跑全球。

我們常說的「社畜」一詞,就來自日本上班族對自我的嘲諷。

事實上,二戰之後,隨着科技的突飛猛進,很多國家的勞動時間確實開始縮短。

但奇怪的是,這種趨勢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現了逆轉。幾乎所有的發達國家,員工的勞動時間都突然開始增加。

不久之後,很多發展中國家也後來居上,把日本、美國等發達國家遠遠甩在身後。

比如說,進入到21世紀後,印度、泰國、菲律賓等國家的每周工作時長,都超過了45小時,比發達國家中工作時間最長的日本都要長。

而在中國,過勞問題同樣嚴重。

有機構做過一個統計,中國有超過30%的人每周工作超過50小時,有近10%的人超過60小時。

而另一項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人均工作時長世界第一。

這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科技在發展,生產力在進步,可我們並沒有享受到什麼歲月靜好,伴隨而來的,只是各種壓迫下的苟延殘喘。

俗話說「物極必反」,既然有「生產力」,就一定有「反生產力」。

啥叫「反生產力」呢?

就是說,我們發明的工具,本來是為了提高效率的,但是越往後,卻發現越阻礙效率。

打個比方:

在過去,我們給領導或客戶作報告,往往只要準備一份簡單的手稿。

但隨着1990年PPT的面市,我們開始把它作為重要的工具。

但你發現沒?原本只要花一小時就能完成的手稿,現在我們可能要花一天時間來做PPT。

所以每一個熬夜做過PPT的人,大概都罵過這款軟件。

PPT哪裏解放了勞動力?它明明是在消耗勞動力呀。

汽車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反生產力」的代表。

當初我們發明汽車,是為了節約時間。比如說,一款汽車每小時可行駛50公里,而步行每小時只能走5公里。

但汽車真的為我們節約了時間嗎?

你有沒有算過,為了買這輛車,你得工作多長時間?

假如你年薪20萬,而這輛車也需要20萬,那麼你就要為這輛車整整工作1年。

當然,這還沒有算上你為了找停車位、支付保險、維修保養、汽油費用和罰單,而花費的大量時間(這也涉及到消費主義的問題,後邊會談到)。

而隨着交通越來越擁堵,汽車的行駛速度也在下降。

實際上,現在汽車的真實平均速度每小時還不到6公里。也就是說,車速和步行速度其實差不多。

除此之外,你還得花時間和錢去考駕照。現在你還覺得汽車節約了你的時間和精力嗎?

而從全社會的角度看呢?汽車不僅在消耗消費者的時間和精力,同時它也在消耗生產者的時間和精力。

據2015年的數據統計,僅福特這一家企業就擁有19萬員工。

這些員工原本可以為全世界種植玉米、小麥,可以養活上百萬的人,但現在他們卻在拼命地設計,生產和銷售汽車。

而其他人呢?他們也在為買汽車而拼命地工作。這種勞動力的「浪費」,是雙向的。

很多科技產物乍一看是為我們節約了時間,但結果往往背道而馳。

這就叫「反生產力」。

中學歷史中講過,工業革命時期,工人們習慣搗毀機器,為什麼呢?

因為機器是工人的假想敵,它們只幹活,從不討價還價,也不會去搞什麼罷工遊行。

最重要的是,它們不僅力氣大,技術還好。

和它們一比,工人簡直秒成渣。所以工人天然地討厭生產機器。

不過當時的工人有個誤解,他們老覺得機器會搶走他們的飯碗。

其實大可不必,他們更應該擔心另一個問題:

機器只會使他們變得更加廉價。

事實上,自從工廠引進了大機器生產,工人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因為一旦實現機械化生產,很多工作便不再要求工人有熟練的技能。

也就是說,普通工人以前還能靠力氣或者是手藝和老闆討價還價,現在不行了。

在影片《摩登時代》中,卓別林每天只要干一件事——把螺絲擰緊。

而這樣的事,連家庭主婦和小孩都會。所以工人進一步失去了議價權。

也正是從那時起,工廠開始大量招聘女工和童工,他們每天可能要工作12小時,勞動強度大,薪水卻很低。

要麼加班,要麼失業,工人哪有什麼選擇。

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上世紀80年代。

那時,電腦開始遍及工廠和寫字樓。有些專家比小孩子還天真,他們斷言:

電腦象徵着後工業時代的到來,它消除了千篇一律的勞動,使我們都成了腦力勞動者。

但後來他們卻發現,那些整天敲鍵盤的女事務員,她們的工作和在工廠做組裝一樣單調乏味。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工業革命時期,大機器把工人變成了廉價的低專業性勞動者。

現在,電腦又把白領變成了廉價的低專業性勞動者。

油管上有人寫了一個段子,很值得玩味:

「入職以後,公司給每位員工發了一台電腦,表面上是每人擁有了一台電腦,實際上是給每個電腦配了一個人。」

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每台電腦前面的座位,和生產線上的機位沒啥不同。

而如今爬在格子間裏吭吭哧哧做ppt的那些人,和當年踩着縫紉機的女工也沒有本質區別。

是的,勞動者就是為生產工具配套而生的,無論生產工具怎麼變,這個底層規律不會變。

只是隨着信息技術的發展,當下的生產工具有所不同了,他們還不斷打破着私人時間和工作的界限。

筆記本電腦、手機、電子郵件……

於是我們變的無路可逃…..

記得幾年前的一則新聞嗎?

一位新浪的程式設計師休假回家結婚,人家正舉行婚禮呢,結果新浪微博的伺服器癱瘓了。

小伙子不得不打開電腦,原地開始加班。

亞里士多德說:「大自然厭惡真空。」

其實我們發明的工具,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本來期望它們更高效的解決問題,然而,與此同時,我們的邊界也被打破了,最終成為了吞噬我們時間和精力的無臉怪。

假設一個場景,一個電影院,本來大家都坐的好好的,前排的觀眾,突然站了起來。

你勸,他也不聽,於是你也只能站起來,你後排的觀眾也因此只能站起來,最後,全場觀眾都無奈地跟着起立。

於是滑稽的一幕出現了,明明屁股底下有座位,大家卻都不能坐下,一個個杵在那裏,彷佛一個個沙碉……

這個就是「內卷化」的通俗解釋,這是在上世紀60年代,人類學家吉爾茨提出的概念。

意思就是,在某些局面中,大家都在為超過別人而努力,但到頭來,所有人都累到筋疲力竭,但整體利益並沒有提高。

現在很多人忙成狗,把996當成標配,和「內卷化」有分不開的關係。

假設有個10人的程式設計師團隊,老闆1個月一共發工資10萬,每人工資水平差不多,大家每天上班8小時,準時下班,其樂融融。

其中一位想多賺點兒,於是開始每天加班1小時,多做了一些工作。

老闆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向大家宣佈以後,工資總額不變,要根據每個人的表現,來績效發放工資。

於是這位積極的程式設計師,每月能多拿一些,然而,這意味着其他人都少拿了。

所以其他程式設計師也只能效仿,通過加班來防止收入變少。

最後呢?

大家你追我趕,每天都加班2-3個小時,但每人的工資,還是最初的那麼多。

所以,沒得感情的薛老師曾說過一句找打的話:

「讓你996的不是你的老闆,而是其他願意996的人。」

這話不討喜,但很真實。

我知道,你此時一定想罵老闆臥槽無情,利用群眾鬥群眾,其實他們往往也是「內卷化」的犧牲品。

我們可以腦補上面那個程式設計師團隊的老闆,本來做着一款小眾軟件,挺滋潤,可是被某個互聯網巨頭盯上了,利用體量優勢複製加改良。

這個小老闆他只能把壓力往下傳遞。

那巨頭是最後贏家嗎?

也不見得。因為還有別的巨頭想要跨界打劫呢。

所以,在內卷化下,很難有真正的贏家,全體捲入者都在默默的承受着代價。

就像哲學家霍布斯所說:「這是一場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

而且,比較悲催的是,「內卷化」已經從娃娃抓起了。

我兒子小學畢業,升到了一個不錯的初中,在有心人的建議下,我去找了一家知名的輔導機構。

輔導老師一開口,就要6萬,看我猶豫,她說:「你知道,3年後,深圳中考升學率只有38%,你覺得自己的孩子不接受輔導,就能超越62%的人嗎?」

接着,她拿出一份名單,慢悠悠地說:

「您兒子是XX小學XX班畢業的吧?您看啊,他們班的李某某、張某某、袁某某、朱某某……都報名了。」她一口氣念出了一長串的名字。

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所有人都在為38%的升學率而竭盡全力。

這簡直就是「軍備競賽」,大家都筋疲力竭,孩子累,父母也累,但卻沒有人獲利。

因為38%的升學率,並不會因此變成48%。

而且,倘若「某水」中學,再來個跨界攪局,情況可能就更糟糕了,你不得已要參與這場戰爭。

這大概就是家長們共同的心聲:「我本無心偷跑,是他們把起跑線往前挪了……」

你說大家能不明白,現在補習的玩意,將來沒啥球用嗎?誰不想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誰不想少花點錢和精力?

但是為爭奪那點有限的資源,大家也只能甘心淪為內卷化中的一個個傀儡。

《飽食窮民》中講了一個小故事,故事雖然發生在20年前的日本,但是和我們如今所面臨的困境很相似。

一群長期在職場中的人,因為感到焦慮,在別人的介紹下參加心靈諮詢團體尋求慰藉。

活動內容很簡單,甚至有些荒誕。

他們會向眾人講述自己最隱秘的各種經歷,或者大家在黑暗中一起陷入回憶,然後很多人哭了起來,周圍都是抽泣的聲音。

雖然要花費他們幾十萬日元,但他們覺得值,因為活動似乎讓他們的心情變好了。

但這種活動真能緩解壓力嗎?

其實這活動在中國有另外一個名字:教練技術

在中國也曾風靡一時,價格昂貴,號稱是當代中產及偽中產的收割機。

其實從心理學的角度,這只不過是利用環境和集體的影響,給人一種心理依戀,讓你在那段時間有種特別的體驗。

但是長期來看,你並不能得到什麼「解脫」。相反,你還要付出很多金錢,以及無法衡量的時間精力成本。

《飽食窮民》中有大量類似真實故事,告訴我們消費主義是如何套牢我們的。

很多人拼命加班賺錢,卻永遠跟不上自己的欲望增長。最終淪為了無需為溫飽發愁,卻依然陷入窮忙、被債務纏身的人。

這就是「飽食窮民」的定義。

每每我寫到有關消費主義的文章,都會有人提出反對,說,賺錢不就是用來消費的嗎?

其實消費主義比消費只多了兩個字,但卻完全是兩回事兒。「主義」是個很關鍵的詞,也就是「為中心」的意思。

所以,「消費主義」就是一種一切以消費為中心的價值觀構建,讓你以為所有的快樂都是建立在消費之上。甚至給你一種不去這麼消費,你就沒法混下去的感覺。

鮑德里亞在其經典作品《消費社會》中,有一個聳人聽聞的觀點:一個人在消費社會中,根本沒有所謂的自由

你是一名職場女性白領,可以自由選擇髮型、包包、服裝,以及各種化妝品、護膚品。

但是,你沒權力選擇你媽媽年輕時穿的「的確良」花裙子。

因為大家都會告訴你,這東西「過時了」。你若執意要穿,必然受到所在群體的白眼和排斥。

你甚至喪失了不化妝、不洗頭、不洗澡的權力。

為了迎合你所在或者喜歡的群體,你必須要用相應的消費品來響應。

商家也會創造各種具有身份感的產品來套牢你:

搶到「貓爪杯」,你似乎就成為小資中的一員;

擁有高檔AJ,你就是年輕朋克;

戴上一塊萬國,你就是精英了……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張虛假的通行證,只是為了讓你滿足某種身份的想像。這其實是人類一種自我定位本能。

作為群居動物,我們都想弄明白一件事:自己在群體中到底處於什麼位置?

原始社會中,我們依靠個頭的大小,力量的多少,誰跑的快等顯性的特徵來定位自己在群體裏到底是個強者,還是個弱者。

但在現代社會中,這些「原始指標」失效了,我們必須通過新方式來標榜自己的社會地位。

商家們很懂得這一點,通過各種辦法,讓「消費能力」成為大家心中的硬指標。

用小米的,覺得不如用iphone的;

背正品LV的,瞧不上背高仿LV的,但背正品LV的,又打不進背愛馬仕鉑金包的貴婦圈子;

別人都出國遊了,而你整天宅在家就是沒出息……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為了這種虛假的指標,日復一日,拼命工作,最終捲入到了過度勞動的循環里。

我們想得到的東西太多,但我們可以燃燒的青春和生命卻太少。

於是,我們像是一個陀螺,在欲望和泡影中永不停息的旋轉。

就像鮑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中所說:

「飢餓和匱乏,是前工業社會的主要問題;而疲勞,則是後工業社會集體症候。」

雖然從二戰到上世紀80年代,由於科學技術的進步,人類的勞動時間有過短暫的縮短。

但假如用一萬年為尺度,繪製一張人類工作時長的曲線。你會發現,這條曲線是一路走高的:

在狩獵時代,人們的工作節奏是狩獵兩三天,然後再休息兩三天;

到了農耕時代,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陽落山我下班;

而進入工業時代,人們每周至少要工作40小時,太陽落山我點燈加班。

再看看現在,我們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會趕在天亮之前把bug補好。

我會在明早8點之前把文件發您郵箱。

而且說這話還完全出於自願和主動。

當然,我並不想給你一個完全悲觀的論調。

也許「極簡主義」,是對抗過勞時代的最好武器。

1.工作上極簡一點。

對於管理者,沒必要開的會,就別開了,90%的會議其實都沒球用。

PPT也讓員式少做一點,有時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幹嘛非要折騰員工呢?

如果你是一名普通員工,也可以遵循極簡原則。

比如一次專注做一件事,直接拒絕不必要的任務等等,有研究表明,這樣可以節約27.1%的時間。

2.生活上極簡一點。

買東西之前,多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這玩意。

這種理性思考往往會避免你剁手,因為衝動性消費佔消費品的32%還多,這樣不僅省錢,還省下寶貴的精力。

實事上,樸素的生活也是一種享受,一杯清茶一本書的樂趣,雖然不濃烈,但是持久及深厚。

3.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極簡。

過勞的本質是焦慮。而焦慮源於我們對未來的恐懼,說白了,就是想的太多。

但是,誰能預料未來的事情呢?

初中時,我的語文老師說,「為有我這樣的一個學生而感到恥辱……」她可能打死也想不到,20年後,我竟然成為了一名作家。

正因為有了這段經歷,我沒有讓孩子去參加那個補習班,不是因為貴,而是我相信還存在更多的可能。

他喜歡游泳,而且成績很好,搞不好將來是個游泳健將;

他喜歡B站,愛研究視頻編輯,搞不好將來是個不錯的UP主;

當然,他也可能成為游泳健將兼UP主。

既然有那麼多可能,我們為何要急於預測和焦慮呢?

就像社會學家鄭野夫說的:

「這是一個千年未遇的大時代,大家的溫飽都解決了,可是我們卻比任何一個時代都更焦慮,這太不可思議了……」

參考文獻:

1、【德】羅爾夫·多貝里:《清醒思考的策略》

2、【日】森岡孝二:《過勞時代》

3、【日】齋藤茂男:《飽食窮民》

4、看理想:《在「過勞」的路上,我們都停不下來》

5、一條:《當全亞洲站在了過勞死邊緣》

6、鮑德里亞:《消費社會》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良大師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20/0820/14914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