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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生未育 一代巨匠為她下跪 獨守空房30年

1932年10月,他們結髮為夫妻,不是自由戀愛,而是母姑之命。她比他還年長兩歲。

夫妻四十三載,從無錦衣玉食之榮,但她無怨無悔。

平淡如水的日日夜夜,她兢兢業業操持家務;

流言蜚語之時,她深明大義選擇相信;

千鈞一髮之刻,她鼓起勇氣力挽狂瀾;

彌留存亡之際,她戀戀不捨怕他寂寞。

他叫啟功,他的新娘叫章寶琛。

他叫了她一輩子姐姐,她做了他身後最堅強的女人。

婚姻是什麼?

錢鍾書所說的,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內的人想衝出來的圍城?

還是「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

對於啟功,他說:「這老式婚姻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粘上就掉不下來;自由戀愛就跟氫氣球似的,一撒手就跑了。」

夫人走後,這位著名畫家、書法家、教育家在墳頭下跪,表達心中的感激和愧疚,從此再未婚娶。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能讓啟功死守着婚姻,為她守身三十餘年?

世俗的眼光里,她配不上啟功。

章寶琛命苦,母親早逝,後媽對她又刻薄,嫁給啟功的時候還帶着弟弟;

她容貌平常,塌鼻樑、鼻孔外翻、臉圓肉多,但卻讓啟功感受到溫慈如母的氣質;

而在學問上更是難和在繪畫書法領域頗有建樹的啟功相提並論,她着實是沒什麼文化,只會做家務;

最後,她沒有為啟功留下一兒半女。

世俗雖然如此,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有多偉大。

婚後不久,章寶琛就獨當一面。她愛穿藍色的布衣衫,端莊賢惠。自從嫁進來,章寶琛就操持了家裏家外大大小小的事兒,從未讓啟功操心。

對長輩,她悉心侍奉,端屎端尿,沒有半點嫌棄和怨言。

「1957年,我母親和姑姑相繼病倒,都靠她一個人來照顧,累活兒髒活兒都落在她自己的身上。成年累月,她也日漸消瘦,直到為二老送終服喪,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我無以為報,只有請她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給她磕一個頭。」啟功每每說到此,都不禁潸然淚下,言語間滿是心疼與感激。

章寶琛是個明理、大方的女人。

她對待家人是這樣,對啟功的老師、朋友、學生也是一樣。

那時,啟功常有朋友來家拜訪,房子窄小,大家就圍坐在炕上聊天,一聊就聊到大半夜。寶琛就笑着站在一旁,不插嘴,偶爾給他們倒倒水,笑着聽他們聊天。

相比年輕氣盛的啟功,章寶琛沉穩、理智。啟功愛寫字作畫,練字練畫時稍不順意便把紙搓成團扔掉,常常一天下來紙團可以盛滿一籮筐。寶琛一言不發,默默地把廢棄的字畫一張紙收集起來。

一次啟功的畫被人看上了能賣個好價錢,可人家卻嫌他的字不好看不讓他落款。啟功氣得一把抓起自己練的字揉成一團,狠狠地把紙團往地上摔。

寶琛把他的字撿起來,小心舒展平整說:「你的字較之以前已有很大長進了。」

啟功心裏詫異,卻自是不屑:「你懂什麼?」

寶琛也不惱,她從自己收藏的啟功廢棄的作品集裏抽出一張,把它跟剛扔掉的字放在一起比較分析說:「你看這是你上個月寫的。我覺得你這幅寫的,比上個月寫的好看多了。你寫的畫的我都留着,比着看才能有長進。」

章寶琛的話就像一縷清風,在啟功懊惱煩悶的時候總能給予他最溫柔的撫慰和陪伴。

後來,啟功中斷了學業去當了三年教員,可很快就被解聘了。收入微薄,生活一下子變得很艱辛,可章寶琛從沒怨過。

為了讓啟功安靜寫字作畫,她一邊納鞋一邊靜靜看着他用功。為了省錢給啟功買書畫,章寶琛精打細算,省吃儉用。

啟功哪裏不知道妻子的良苦用心,他想拿着自己的畫去賣錢,可每每要起身卻又下不了這個決心。章寶琛知道丈夫的自尊心有多強,她鼓起勇氣:「沒事兒,你畫,我去。」

一天,寶琛照例去街上賣畫,好久都沒回來,啟功看窗外下着大雪,就帶了把傘想去接她。可還沒走到跟前兒,寶琛遠遠就看見他了,對着他揮手大喊說:「還有兩幅就賣完了。」一霎那,啟功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就落了。

如果生活永遠都這麼平靜,這份美好也許還能延續更久。然而沒有波瀾,哪能看出真心的寶貴。

1957年,反右運動把啟功劃為右派分子,他天性急躁,一氣之下把花了半輩子心血寫的《詩文聲律論稿》付之一炬。寶琛見到急忙從火堆中救出那本書。見丈夫如此痛苦,寶琛心痛不已,抱着丈夫大哭:「誰批你,罵你,你都不要怕,陳校長知道你是個好人,我也知道你是個好人。」

後來,啟功好不容易又能講課了,文革又來了。

大革命時期,啟功偷着寫書,她就坐在門口把風,有人來了她就猛烈咳嗽。為了能吃上更好的飯菜,她就去典當首飾……

當時,人人都怕與「封資修」沾上邊,爭先恐後地把自家的「封修資」物品銷屍毀跡。可寶琛知道那些書畫對啟功來說有多重要。

她瞞着啟功,把那些書畫紙稿一層又一層地包起來,偷偷藏在大缸中埋在後院裏。

直到臨終前,她才告訴了啟功。啟功急忙回家拿着鐵鍬就挖,果然在後院挖到了埋藏着的他所有的作品。失而復得的啟功內心有種激烈的震顫……他不知道,章寶琛竟如此膽大心細。

她知道啟功有愛講話的毛病,勸他道:「有些不該講的話,你要下咽,使勁咽着……

動亂的年代,寶琛比啟功更明白人心可畏。可在大革命這個特殊艱難時期,細心的寶琛還沒忘了給啟功情如父親的陳垣校長祝壽。

陳垣校長雙手捧着饅頭老淚縱橫,沒想到竟還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人心是可畏,可人心也能暖人心。

五十年代,啟功與陳垣校長

兩人雖恩愛,卻沒有一兒半女,這成了寶琛一輩子的遺憾。

啟功那時在輔仁大學授課,接觸的女學生也多,常帶着她們看畫展,時間久了有些閒言碎語就傳到寶琛耳里,甚至有人說啟功在搞師生戀。

沒想到寶琛非但沒生氣,反而說:「不說他不會有問題,就是他有問題我也無怨言,我希望哪個女人能給他留下一男半女,也了了我的心願!」

操勞了一輩子,寶琛身體每況愈下。臨走前,她對啟功說要再找一個人照顧他。她曾和啟功打賭,等自己過世以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張羅着給啟功續弦。

啟功淡淡回答:「老朽如斯,哪會有人再跟胸?」

寶琛:「你如不信,可以,賭下輸贏賬!」

啟功:「將來萬一你輸賭債怎麼還?」

寶琛:「自信必贏,且不需債還錢。」

可在彌留之際,寶琛哭着改了口,因為她知道她肯定會贏。只是沒人照顧他,她怎麼忍心?

反觀啟功,幸是有寶琛陪伴。

啟功雖為帝胄貴族,卻從未享過一天福,反而是大半輩子的貧窮窘迫。啟功曾幽默地說:「我們家是旁支的皇族,『族』而不『黃』,是那一族,可是不夠那麼『黃』。」

寶琛走後,啟功一直愧疚於心:寶琛生前從沒讓她過上一天好日子。

從鼓樓到黑芝麻胡同到小乘巷,他們這一輩子都寄人籬下。

平反後,啟功不在乎高工資與地位,他說:「當初知道我被劃為『右派』,比我還難受的兩個人,一個是我恩師陳垣,另一個就是我妻子,可現在,兩個人都不在了……」

啟功守了寶琛四十多年,念了寶琛一輩子。年老時,他寫道:

「結婚四十年,從來無吵鬧。白頭老夫妻,相愛如年少。相依四十年,半貧半多病。雖然兩個人,只有一條命。我飯美且精,你衣縫又補。

我剩錢買書,你甘心吃苦。今日你先死,此事壞亦好。免得我死時,把你急壞了。枯骨八寶山,孤魂小乘巷。你再待兩年,咱們一處葬……」

寶琛走後兩個月,啟功來到墳前,告訴寶琛:「我們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

就像寶琛說的那樣,為啟功做媒的人絡繹不絕,可他卻一一拒絕了。

啟功說:「當初的那個賭,還是我贏了。」

他帶着對寶琛一世的愛戀,在93歲那年駕鶴西去。在世俗的眼裏,他沒有完美的愛情,但在精神世界裏,他卻得到了最無私、最幸福的愛情。

對寶琛來說,啟功就是她的一切。而啟功的一生得一寶琛,足矣……

我們常說,愛一個人很難,但一旦愛上,便再也難以走出。

責任編輯: 寧成月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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