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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7篇經典散文結尾,極盡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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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夢》

生活的藝術,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領略。我懂得怎麼看‌‌「七月巧雲‌‌」,聽蘇格蘭兵吹bagpipe,享受微風中的藤椅,吃鹽水花生,欣賞雨夜的霓虹燈,從雙層公共汽車上伸出手摘樹巔的綠葉。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種咬齧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忘不了的畫》

一條小路,銀溪樣地流去;兩棵小白樹,生出許多黃枝子,各各抖着,仿佛天剛亮。稍遠還有兩棵樹,一個藍色,一個棕色,潦草像中國畫,只是沒有格式。看風景的人像是遠道而來,喘息未定,藍糊的遠山也波動不定。因為那候忽之感,又像是雞初叫,蓆子嫌冷了的時候的迢遙的夢。

《談畫》

風景畫裏我最喜歡那張《破屋》,是中午的太陽下的一座白房子,有一隻獨眼樣的黑洞洞的窗;從屋頂上往下裂開一條大縫,房子像在那裏笑,一震一震,笑得要倒了。通到屋子的小路,已經看不大見了,四下里生着高高下下的草,在日光中極淡極淡,一片模糊。那哽噎的日色,使人想起‌‌「長安畝道音坐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可是這裏並沒有巍峨的過去,有的只是中產階級的荒涼,更空虛的空虛。

《更衣記》

一個小孩騎了自行車衝過來,賣弄本領,大叫一聲,放鬆了扶手,搖擺着,輕情地掠過。在這一剎那,滿街的人都充滿了不可理喻的景仰之心。人生最可愛的當兒便在那一撒手吧?

《傳奇再版的話》

炎櫻只打了草稿。為那強有力的美麗的圖案所震懾,我心甘情願地像描紅一樣地一筆一筆臨摹了一遍。生命也是這樣的吧——它有它的圖案,我們惟有臨摹。所以西洋有這句話:‌‌「讓生命來到你這裏。‌‌」這樣的屈服,不像我的小說里的人物的那種不明不白,狠瑣,難堪,失面子的屈服,然而到底還是淒涼的。

《愛》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燼餘錄》

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道,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就可惜我們只顧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鋪的櫥窗里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人都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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