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去西部某古都玩，晚上肚子疼，去看急診，當地數一數二的三甲。
急診室外坐滿了人，我等了半個小時，還沒叫到。去護士台問，是排隊，還是等着叫號？
叫號。護士眼皮都沒抬一下。可是我已經等了好久了，護士。你慢慢等吧。她有些不耐煩地說。
沒轍，折回，急診室門口排了很長的隊，心想估計還得排隊，就去排了。這一排，就排了一個小時。明明只有一個醫生，但卻排了兩支隊伍。
有的人剛到，就火急火燎地衝到醫生面前，大夫，求求你了，幫俺們看看吧，你看這孩子頭上都裂縫了。那醫生也不管排隊的人怎麼想，二話不說就給人看。
也有的人，病得很嚴重，但還是忍疼排着。有個三十來歲的男的，滿臉發白，渾身疲軟，走路都要人扶着。
像是他愛人模樣的女子扶着他進去，找了個座椅坐着。連坐都坐不穩，直接躺倒旁邊的單人床上，縮成一團，嗷嗷叫。估計排了得有半個小時才到他。
「會不會是腎結石啊？」他愛人把手裏拽着的一堆報告遞給大夫，問。
「指標都不像啊，這樣，先給他打點點滴，緩一緩，再看。」大夫單手敲打着鍵盤。一分鐘過後，一張藥單從那種老式打印機里咔呲咔呲地吐出來，遞給他愛人。
這就算看完了。
我排了一個小時的隊，也等於聽了一個小時的就診。病人全程毫無任何私隱。
有個婦女也是肚子疼，剛一落座。大夫就問，上一次yuejing是什麼時候來的？幾月幾號。那婦女脫口而出。她一點都不難為情，我倒有點害臊，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平常在包郵區看病也基本沒什麼私隱，但頂多只有一兩個進屋的病人能聽到，一般那門至少是關着的。但是在這裏，你的私隱不僅能被在屋裏排隊的人聽到，整個大廳都能聽到。
更讓我意外的是，當地人似乎對這一點並不在乎，似乎早就習慣了沒有私隱的生活。大夫問到什麼，不管多私隱的事情，病人大都不假思索，和盤托出。那滿屋子的人聽了也都面無表情。
排到一半，隊伍里突然騷動起來。「你這人怎麼插隊啊。」有個中年男子沖他前邊一位老太太吼道。「是啊，是啊，你怎麼能插隊呢？」後邊的應和聲此起彼伏。
但明明剛剛有N多人插隊，那些人為啥一直不吭聲呢？怎麼到了這位老太太這就忍不了了呢？莫非是看這老太太有點駝背，頭髮花白，穿得很土？莫非是看這老太太剛剛還背着他看似有點殘疾的孩子來看病？
這不到十平的診室里，原來也是有鄙視鏈的。遇到插隊的說話有點橫的一口一個主任的叫的，排隊的人估摸着這都是有關係有後台的，就讓他插吧，沒必要為這事得罪醫生，但是要是遇到那種老實巴交還插隊的，自然就不能由着他了。
中途醫生接到無數個電話，貌似都是有人在請託。本來有個病人，沒床位，那醫生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地打，最終還是給那哥們搞定了。
全程沒見一個病人抱怨醫生在耽誤他們的時間，估計他們心裏還挺羨慕，要是我能認識這樣的醫生就好了。
現場沒有人維持秩序，我已經忘了剛剛那個口角是如何平息的了，總之，我能感覺到那醫生對於插隊這事也沒打算管的意思，誰把病曆本遞到我跟前，就給誰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疼痛並沒有緩解多少，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後邊排隊的人越來越多。不斷聽到有人問，是等着叫號，還是在這排隊。我也不知道。那被問的人也一臉茫然。
這可以說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醫院了，那麼大一個醫院，晚上只有一個急診醫生？連個叫號系統都沒有？想起該市之前疫情時看病難的問題，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平常看個急診都這麼難，何況特殊時期了。
終於輪到我了。「什麼毛病？」大夫問。「肚子疼。」「肚子疼你應該去對面的消化急診啊。」大夫扭頭對他的助理抱怨，「現在的分診流程不知道怎麼搞的，怎麼什麼病都往我這裏送。」
接着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就算到了消化急診，估計都沒人給你看，還好你到我這了，還能給你看個幾分鐘。」聽完，我滿腦子的問號。
「那我該怎麼辦？」
「沒什麼辦法，這個點你啥檢查都做不了，你要是不放心，給你驗個血。」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敲打鍵盤。
「謝謝大夫。」我拿着一堆處方往外走。
去繳費。「758。支付寶還是微信。」
「我再考慮一下。」
出門打車。「師傅，這醫院在你們當地挺好的吧？」
「呵，你要是不差錢，就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