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兒》的作者當年明月(石悅),最近傳出精神分裂的消息,據說已經住進了宛平南路600號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網上傳聞有鼻子有眼,說他因為猥褻女同事被當場抓包,還在另一場合打傷了一位男領導,最終崩潰入院。這個瓜真假難辨,但無疑是開年最離奇的故事。
回顧明月的人生軌跡,你會發現,這就是從明史中走出來的人物。
這位二十多歲就寫出煌煌巨著的大神,靠着《明朝那些事兒》賺得版稅無數,早早實現財務自由。另外,他還實現了很多作家都夢寐以求卻可望不可即的事:進入體制,一路高升,十幾年內即升至一線城市副廳級。
然而,如今他的人生卻以這種方式離奇崩塌?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事並不是特別靠譜。
先說最關鍵的點:如果當年明月真在一個月多前因為「猥褻」被抓,而且還被送進精神病院,按理說早該有相關的免職或停職消息流出。但翻遍公開信息,至今沒有任何權威通報。如果真有這麼大的事兒,以上海的信息透明度來看,不可能現在才被大範圍傳播。所以,單憑這一點,所謂「猥褻女領導」的瓜就不太能站得住腳。
再說,明月這些年來,公眾形象一直都很乾淨低調。出書期間,他靠才華圈粉;進體制後,又低調做人、踏實做事。這種人會幹出猥褻領導、打同事的事?請原諒我的想像力。
如果非要說什麼值得相信,我倒覺得,明月假如真的精神出問題,大概率還是因為心理壓力過大或者健康原因。這些年,一路看似風光,但體制內外的雙重身份,以及隨之而來的多重壓力,可能早已讓他心力交瘁。
網絡傳言究竟有幾分真,在權威消息出來之前,無法考證。但明月的故事太精彩傳奇,忍不住要落筆多寫幾句。
明月的命運,像極了他筆下的那些歷史人物。《明朝那些事兒》中的故事原本是他講給別人的,今天卻仿佛講回了自己。
他最常提及的明朝權臣中,有一個經典角色叫張居正。這位拯救大明的內閣首輔,推行一系列改革,造福國家百姓,但最終在權力漩渦中不得善終。
張居正,這位拯救大明的內閣首輔,大鳴大放大改革,短時間內讓國家蒸蒸日上。然而,他的成功也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張居正「以身飼虎」,深知改革會得罪權貴,但他仍義無反顧,因為他相信唯有如此才能讓國家走向強盛。張居正活着時如烈火燃燒,死後卻被抄家,家人流離失所。這既是改革者的代價,也是「通透之人」無從逃避的宿命。
明月的經歷,某種程度上和張居正有着微妙的相似。或許,他也想學張居正?
他藉助《明朝那些事兒》成為暢銷作家,早早就領先別人若干步,也有了進一步的資本。他轉身進入體制時,便如同張居正進入朝堂。他以為自己能在權力遊戲中遊刃有餘,但最終發現,現實遠比明史中的故事更荒誕,更無常。他的精神壓力,也許正源於這種撕裂。
另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隱喻,來自《明朝那些事兒》裏對萬曆皇帝的描寫。
萬曆原本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帝,曾試圖改革,但面對文官集團的抗爭,最終選擇了退縮。明月在書中說,萬曆的「放任」是一種反抗,但更是一種無奈。他的內心或許充滿了對體制和現實的不滿,但最終,他選擇自我放逐,關上了內心的那扇門。
將萬曆皇帝的「怠政」對照明月的崩潰,也許會發現某種相似。明月並非不知道體制的規則,也未必沒有嘗試適應和突破,但當他發現這種力量的無處不在時,內心的掙扎可能已讓他筋疲力盡。崩潰,或許正是他的「怠政」,是對無力改變環境的一種最終反應。萬曆選擇了深宮,而明月選擇了精神崩潰,一個是物理上的逃避,一個是心理上的逃遁。
此外,還有一個有意思的隱喻來自唐伯虎的故事。
《明朝那些事兒》中,明月講述了唐伯虎裝瘋的橋段,以調戲婦女、衣衫不整的方式在大街上製造混亂,從而擺脫寧王的控制。這段故事,被石悅用輕鬆的筆調呈現,但透過歷史的塵埃,唐伯虎的裝瘋又何嘗不是一種絕望的自保?寧王的造反是唐伯虎改變不了的,他的瘋癲不過是為了與造反者切割。
而今天的明月,如果他真的「精神分裂」,這是不是另一種「裝瘋」?
在明月的筆下,還有一個人選擇了與眾不同的人生——徐霞客。明月在書中描繪出的他的詩意生活,是很多人嚮往的明月光。
在那個追逐權力與功名的時代,徐霞客選擇了另一條路。他遠離官場,踏遍山川河流,用一生追求內心的熱愛。當黃山大雪消融時,徐霞客坐在絕頂,聽了一整天融雪的聲音。那是與自己內心對話的聲音,是一份無關名利的純粹快樂。
但諷刺的是,明月終究沒能做到徐霞客那樣,坐在山頂聽雪融的聲音,而是選擇轉身入紅塵,在名利的慾海中苦苦掙扎。
明月註定成不了徐霞客。他的前同事回憶說,他的理想還是修平治齊。而在當代中國,只有進入體制,他才能實現這個目標。只是體制不是徐霞客的山川河流,它更加冰冷、更加無情,也更難逃避。
明月寫了明朝的興衰,卻在自己的命運里演繹了另一場現代的歷史劇。
《明朝那些事兒》是明月給歷史、社會和人性寫下的註解,但他的命運卻為這本書增加了一個開放性的尾聲。那些他筆下的明朝人物,或許只是另一種形式的他自己。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願他,終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雪融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