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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卡死亡麥當勞,西雅圖最抽象的網紅景點

出去玩的時候認識了一對西雅圖的程式設計師夫婦,聽說他們家裏陽台上就能看到雪山,我快羨慕哭了。我最喜歡雪山,但每次看雪山都路途遙遠,有時候趕上雨天,一蹲好幾天都雲遮霧罩啥也看不到,可住西雅圖的人,可以天天在床上看雪山誒!

西雅圖不僅誕生了微軟亞馬遜波音、星巴克、Costco等巨佬,最關鍵的是,人家一年四季還有采不完的菌子,趕不完的海,釣不完的King salmon,從那之後,西雅圖就成了我心中的宇宙中心。

在小城市郊區住久了,因為長期沒有花花世界的刺激,人的欲望變得很淡。

沒有大都市的名利場,漸漸覺得Costco的衣服越看越順眼,身邊的人都這麼樸素;

中餐普遍難吃,屢次失望之後沒有了外食的興趣,從北京的烤鴨到新疆的饢,八大菜系要吃什麼都自己動手;

沒有地鐵,去哪都只能自己開車,所以儘量不去堵車和不好停車的繁華場合,學校超市家三點一線。

中超里的菜品種少又不新鮮,買回來幾天就壞掉,我選擇自己種菜,連辣椒這個賽道都細分出了雲南的皺皮辣椒、湖南的樟樹港辣椒、螺絲將軍、日本的shish*to、意大利的甜椒,武漢的藜蒿紅菜苔空心菜莧菜也在花盒裏茁壯成長,整個夏天,我們連菜都沒有出門買過。

住在小城市,我倆猶如兩個貔貅,艱苦樸素地掙錢,完全找不到機會花錢。

前段時間終於去了趟西雅圖,發現人花錢的欲望,果然還是需要特大城市來激發。

妮莫和她喜歡露營野炊的爹媽截然相反,她是citywalk愛好者,最喜歡端着一杯手作咖啡漫步在都市街頭,逛逛藝術展,聽聽古典音樂會,武漢話叫「韻榨子」。

可惜我們家沒有這種條件,門口唯一一家咖啡館下午三點就關門了,只有星巴克的提神湯(還不如我自己做的)。

一到了西雅圖,她立刻報復性消費,打開地圖把四周4.6分以上的咖啡店拉了個清單,一大早7點就拉着我出門排隊。

我偶爾喝咖啡只是為了緩解偏頭痛,對咖啡因非常敏感。沒想到大城市的咖啡館,一樣的價格,卻雙倍的strong,一口下去差點讓我噴出來。

定睛一看人家小黑板上的告示,小小一杯咖啡里放了兩份Ristretto特濃,折合4份意式濃縮,這是熬中藥啊!

周圍的人更屌,奶都不加,直接端着濃縮原液優雅地小口抿着,大城市的人,果然需要更大劑量的咖啡因來打起精神。

在西雅圖的那幾天,妮莫早上一杯咖啡,下午一杯奶茶,晚飯一杯水果茶芝士茶,走之前清單上都沒喝完。

我發現了小城市的好處,沒有這麼多選擇和誘惑,每月光咖啡奶茶錢就立省600刀。

吃飯也是一樣,我想吃的國內美食,這裏全部都有,每天恨不得塞5頓,不住西雅圖,每月餐費立省1500刀。

透過落地玻璃,一邊欣賞華燈初上的街景,一邊吃着現捏的蟹黃湯包,如果我們那旮旯有這種餐飲水準,我還會一聽去餐廳吃中餐就清心寡欲嗎?我天天選妃啊!

儘管最後已經吃撐了,我還是力勸妮莫再加個菜——因為回去就吃不到了哦。

結果一邊等加菜一邊刷到小紅書的扎心推送:

「溫哥華全面碾壓西雅圖中餐」

「如果不吃中餐,我覺得西雅圖還好」

「西雅圖的中餐難吃哭了」

喂,你們這些人夠了!

本劉姥姥還在思考怎麼能天天吃這麼好吃的茄盒的時候,你們已經連茄鯗都吃膩了。

之前看着有些人年薪50萬刀還開貼訴苦,說根本買不起愛馬仕,存不下錢,我確實不怎麼能感同身受。

現在我知道了,他們雖然賺得多,但被誘惑的地方也多,大城市裏各種好逛的店,好吃的館子,漂亮的藝術品,連超市賣菜都擺得賞心悅目,我之前說我沒有購物慾,是我根本沒有踏足紅塵!

還有最大的一筆開銷,住房。中西部60萬的房子,到了大城市,同款沒有200萬拿不下來,就房子這項,又立省150萬刀。在小城市,掙10萬刀的人,可能需要在大城市掙到35-40萬刀,才能有同樣的生活品質。

生活在小城市,除了被動省錢,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治安。

上次登機前,聽見兩個去美國上夏令營的小孩聊天:哎,都是我媽逼我的,我一點也不想去美國,說不定就被槍擊了。另一個小孩說:我也很害怕,聽說那裏到處都是吸毒的人。

說實話,我也沒親眼見過,和她們一樣,是在新聞里看到這些的。

因為美國的大城市和小城市,市中心和郊區,富人區和貧民區,就猶如摺疊世界,次元壁是不通的。

就算同一個大城市裏,富庶的郊區,警力充足,甚至可以夜不閉戶;但一旦到了市中心,則是滿街流浪漢,烏煙瘴氣,晚上可以拍恐怖片。

桑姐之前住過波士頓,剛下飛機幾天,就被人踩點偷了家,小偷挺文藝的,連結他都給背走了。警察來了之後,跟美劇里一樣,有個穿着長風衣的專家,提着箱子,拿着各種傢伙事採集了指紋和腳印,場面很專業,最後不了了之,毫無音訊。

後來因為工作搬到了中西部,為了孩子上學一直住在學區。雖然鄰居近幾年開始抱怨治安不如以前了,但經歷過繁華都市的我,滿意的閾值降到了最低——有時候車庫門忘了關,回來竟然沒有被偷家?出門旅行快遞放門口三五天,竟然還沒被人拿走?

在這種小城市郊區住久了,就會產生認知偏差,覺得其他地方也都是這樣,綠草如茵,鄰里友善,一切美好得如同楚門的世界。

但是當你來到大城市的市中心,就發現同一時空裏,存在着平行世界。

西雅圖我住在最繁華的派克市場附近,香奈兒LV門口就睡着不少流浪漢,紅綠燈路口也能看到不少形容枯槁的癮君子顫巍巍地走過。

市中心有一家麥當勞,江湖人稱「死亡麥當勞」,據說這裏過去白天捅人,晚上開槍,黑幫在此發生的最激烈交火打死7個路人。如今它已經成為愛玩抽象的網友心中必打卡景點之一。

因為過去是黑幫最愛的du品交易地點,經常發生火拼,現在麥當勞改成全防彈玻璃,裏面有座位卻從不開放,只有一個純獄風裝修的外賣窗口。

作為抽象景點愛好者,我還是壯着膽子去看了一下,不分四季白天黑夜,門口都被奇奇怪怪的人包圍着,似乎在交易什麼,那側行人路都沒有遊客敢近身。

但這一側的馬路邊,像我一樣假裝路過,卻用餘光偷瞄的好奇網友倒是不少,我飛速舉起手機拍了張照,被黑大哥狠狠地瞪了一眼。

晚上7點,路上還是熙熙攘攘的遊客,一到了8點,人群漸漸消失,三三兩兩無家可歸的怪人就再也藏不住了,整個市中心開始變成了現實版密室,帶孩子回酒店的路上,一路和毒蟲擦肩而過,跨過流浪者的被窩,簡直是太刺激了。

據當地的朋友說,這還是近期集中清理後的結果,上周這附近還是烏央烏央的「zombie」,他們走路姿勢跟植物大戰殭屍里的那些殭屍一模一樣,雙手垂在身前,彎着腰看不見臉,白天看見都很恐怖。

我很好奇這些人是如何成為流浪漢的。

在我從前的認知里,他們應該是沒有受教育沒有正經工作,懶惰不上進,又染上了毒品、賭博等惡習、或精神疾病才會無家可歸。

但讀了一些專門研究這個問題的論文,我發現我的想法還是過於片面地強調個人因素了。

無家可歸是一個社會結構性問題,為什麼越是大城市,流浪者的問題就越明顯?

因為像紐約、洛杉磯、三藩市、西雅圖等超級大城市,房價年年上漲,居民收入差距巨大,西雅圖這種規模的社區基尼係數評分每上升一分,當晚無家可歸的人數就會增加562人。

離婚生病失業欠債等變故,會迅速地讓一個人支付不了房貸和昂貴的房產稅,被趕出自己的房子,變成無家可歸者。

而美國,又不像東亞社會那樣,具有強烈的親族紐帶和宗族觀念,一旦個人遭遇不幸,就會面臨流離失所。

在個人家庭和生活信念都崩塌的時候,嘗試毒品自我麻醉,希望用賭博來一夜脫困,成了很多流浪者的選擇。

人類建造了超級都市,又被城市叢林吞噬,迷失在鋼筋水泥間的喧囂中,仿佛無盡的欲望將蒼穹遮蔽,只有那偶爾閃爍的星辰,透過高樓的縫隙,依稀提醒着我們最初的渴望與寧靜。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腰線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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