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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六賊之首:禍國害己的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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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中華歷史上最為風雅富庶的王朝。一部《東京夢華錄》,一卷《清明上河圖》,留存了它太平日久、人物繁阜的末世繁華,此後便是衰敗之始。宋人認為,徽宗朝的「北宋六賊」,正是導致宗社之難的歷史罪人。

當金兵南下,虎視京城之際,徽宗為避兵燹,匆匆退位。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太學生陳東上書繼任的欽宗,指斥前朝六大奸臣,認為「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其中,禍主弄權、結黨營私的宰相蔡京乃是六賊之首,最為後人熟知。

蔡京一生歷經神、哲、徽、欽四朝,四度為相,專權近二十年,可謂元老重臣,榮顯至極。然而他生前便被大臣上疏十四宗罪,罔君父、廣費用、變法度、喜導諛、窮土木等,無一不是禍國殃民之舉。故最終蔡京自食惡果,活活餓死於流放途中,身後更被載入《奸臣傳》,身死名裂。

周旋黨爭,反覆小人

蔡京負才子名,善書法、文章,不僅有機會名列書法四大家,其作品更為宋天子所珍愛。24歲時,他金榜題名,登進士第,歷任錢塘尉、舒州推官、起居郎等職;因出使遼國有功,與其弟並為中書舍人,掌管擬寫詔令,成為朝廷美談;繼而一路升遷,於元豐年間轉為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

他亦有宰相才,神宗宰相王安石、哲宗時的王珪與呂公着,皆讚賞他的政治才能。宋人重文輕武,蔡京本可在朝中做一番事業,或在藝文領域開創一片天地,但遺憾的是,他才高德寡,甫入官場便急於鑽營,周旋於新舊黨派之爭,毫無節操尊嚴可言,初露奸佞狡猾的本性。

起初,蔡京是以變法派的面目立身朝廷,支持王安石在熙寧年間的一系列新政,並通過他的弟弟、王安石之婿得其賞識。至哲宗朝初期,太后臨朝,在新法實施出現諸多弊端的情況下,重用反對變法的司馬光為宰相。司馬光在任時,盡廢新法,並要求各地在五日內恢復差役法,代替王之雇役法。

蔡京見風使舵,當同僚們埋怨時間太緊時,他率先在轄地開封各縣完成法令的變更。司馬光得知蔡京雷厲風行的執行力,大加讚許:「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然而他很快被諫官彈劾懷奸邪、壞法度,被調任外地。

而哲宗本人傾向新法,於紹聖元年(公元1094年)起用張惇等變法支持者。張惇為相,率百官商議新政舉措,長時間不能做出決策。這時的蔡京有幸重回朝堂,見新法再受重視,立即拋棄舊法,向張惇建議:「按照熙寧新法施行,還有什麼需要商議的?」

關於是否推行變法改革,朝中文官大致分為變法派與保守派(或稱新、舊黨),兩股政治力量隨執政者意志而消長。十年之內,蔡京如變色龍一般,先後依附不同黨派的司馬光與張惇,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為有識之士所鄙夷。因而在徽宗初即位時,年過半百的蔡京,遭彈劾一貶再貶,最後被罷去一切行政職務,閒居杭州,其官運亦跌至谷底。

投君所好,媚上專權

宋徽宗即位之初,尚有心做一位明君,欲繼承父兄遺志推行改革,因主持朝政的太后支持保守派而難伸其志。而他本身又是位雅好文藝的才子皇帝,生性風流輕佻,很快便按捺不住本性。他欲搜羅民間古玩字畫,在杭州設「供應局」,並派寵信的宦官童貫任供奉官,赴江浙一帶獵奇尋珍。

善於投機的蔡京迅速捕捉到絕佳的「翻身」機會,備厚禮賄賂、結交童貫。童貫在杭州盤桓數月,蔡京便日夜陪伴,助其尋訪、鑑賞書畫,極盡巴結、諂媚之能。而他的作品同樣是童貫求之不得的珍品,遂得以源源不斷地送入宮中。他還通過童貫結識受寵信的宦官與道士,讓他們時常為自己美言,成功地引起徽宗的關注。

崇寧元年(公元1102年),即徽宗登基的第三年,蔡京被征為定州知州,同年便召回京城,拜為右丞相。詔命下達那日,徽宗在大殿召見他,表達「紹述父兄」的理想:「神宗創法立制,先帝繼承,卻兩遭變更,國家大事還未確定。朕欲實現父兄遺志,卿有何指教?」蔡京為了謀權固寵,立即成為堅定的變法派,叩頭謝恩,表示願以死效力。

於是,他成為徽宗在藝術與政治上的雙重「知音」,次年二月便拜為左丞相,位在百官之首。一年之內,蔡京連跳三級,從一個放逐賦閒的散官,一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權貴。徽宗於中書省特設講議司,命蔡京主事,讓他成為變法的主導者。蔡京再獲重用,天下人皆拭目以待,希望他能重振朝綱,通過改革為大宋帶來新氣象。

而真實的情況是,蔡京假託變法之名,卻無一事合乎前朝法度,反而將手中職權作為迷惑天子、黨同伐異的工具。他親自任免官員,將其黨羽置於要職,負責宗室、國用、商旅、賦調等重大國事。對於不附己者,蔡京將他們或削職、抓捕、流放,直到大權在握,朝廷內外再無反對之聲。

苛征暴斂,以濟君欲

或許由於前朝君臣政策反覆,理財不當,徽宗初年竟出現國庫極度空虛的窘況。蔡京當權可謂「臨危受命」,針對茶法、鹽法、方田、漕運等多方面進行「經濟改革」。王安石之法發展至徽宗朝,已無太多富國強民的意義,並淪為小人聚斂財利的工具。蔡京發明的謀取暴利的茶鹽二法,對百姓造成的苦難尤甚。

在茶法的改革上,蔡京允許商人與茶農直接交易,但必須購買官府壟斷的茶引(一種運銷資質)及盛茶器具。官府不僅從中獲取高額的茶引收入,並且強令商人在買茶、販茶之地重複買引,而茶租不減,令商人皆視茶法如傷人猛虎。

鹽法取利更甚於茶,蔡京的鹽鈔法,命鹽商向官府購買鹽鈔資質,管理上與茶法相似。然而在實行過程中,他多次改變鹽鈔,時常出現購鈔而鹽未給、新鈔代替舊鈔、再輸錢購新鈔的惡性循環。宋史載,無數家財數十萬貫的人家,受此鹽法連累,朝為富商巨賈,夕則破產變成乞丐,更有那絕望者投水或自縊輕生。

經過蔡京的改革,北宋財政似乎實現成倍的增長。但這種做法,實為通過搜刮民脂民膏帶來短暫的經濟繁榮。《宋史·食貨志》載:「異時一日所收不過二萬緡,則已詫其太多,今日之納乃常及四五萬貫。」然而,因茶引、錢鈔的售賣大權屬於中央,其稅收亦不許地方支用,因此蔡京不過是用強征暴斂的方式,將天下財富盡歸京師,收作天子私財。而大宋巍巍基業,正在這些苛捐雜稅中逐漸走向衰落。

才子皇帝徽宗醉心藝術,耽於享樂,宮中開支日益龐大,蔡京的改革舉措恰好為其奢侈的帝王生活提供資本。在國家太平、府庫充盈的假象面前,蔡京又從《易經》中斷章取義,提出「豐亨豫大」的謬論,迎合君欲。

蔡京不斷慫恿徽宗揮金如土,從而證明宋朝國力雄厚,震懾番邦四夷。他也因此備受徽宗寵信,儘管他在改革期間被彈劾罷相,卻能旋即東山再起,加封公爵。

有一次宮廷設宴,徽宗取用幾枚玉器,卻擔心違背先祖節儉之風,遭言官議論:「欲用此,恐人以為太華。」蔡京揣度上意而奏,他出使遼國時,看到遼人用的玉杯玉盤都是石晉時期的東西,他們還拿出來誇耀,說宋朝沒有這麼貴重的物品。因而他認為徽宗使用玉器,「於禮無嫌」。

徽宗仍不放心:「先帝想造一座數尺見方的小台,都會遭到百官諫止。人言可畏,這些玉器放置這麼久了,如果有人進諫如何分辯呢?」蔡京繼續鼓動:「事情如果合乎情理,言多也不足畏也。陛下應當享受天下的供奉,區區玉器,何足計哉!」

徽宗聞言稱是,深以為然。此禁一開,徽宗更是毫無顧忌地揮霍錢財,鑄九鼎、祭明堂、祀園丘、修新樂、造萬歲山等,享盡人間繁華。而這背後,卻沁滿了大宋子民的血與淚。

清洗「舊黨」,剷除異己

自宋神宗任用王安石推行變法以來,持不同政見的文士們分化為新舊兩黨,幾十年來圍繞是否支持新政,不斷出現爭論與諫諍。這原本是北宋朝自由風氣使然,卻被小人從中利用,將一場思想交鋒演變成黨同伐異、排斥忠良的奪權戰爭。

元豐8年(公元1085年),哲宗繼位,主政的太后力圖恢復「祖宗舊制」,起用舊黨司馬光等人。他們盡罷新法,同時將改革派人士或貶官、或遷謫。這一時期稱作「元祐更化」,至元祐9年(公元1094年)哲宗親政而結束。此後新黨張惇入相,時任戶部尚書的蔡京依附新黨,為謀取更多的政治利益,他打着恢復新法的幌子,大肆清洗元祐時期的舊黨。同時,他為了打擊異己,甚至羅織罪名,將並非舊黨的異己者劃為元祐黨人。舊黨及無辜人士被蔡京構陷,或遭貶官,或被流放,甚至客死他鄉。

當蔡京在徽宗朝出任宰相後,新黨迫害舊黨的歷史再次上演。在徽宗初即位的元符3年(公元1100年),天現日食,徽宗下詔求言,並表示言論不當者亦不加罪。於是百官上疏言事,大多論及新法。崇寧元年(公元1102年),徽宗出爾反爾,要追究言論激進者的罪責。蔡京便藉機把元祐、元符年以司馬光為首的120位舊黨斥為「奸黨」。兩年後人數又增至309人,蘇軾黃庭堅、秦觀等大文學家皆在其中。

蔡京打壓舊黨的手段更甚於哲宗時期。除了將在世的舊黨官員流放至邊遠苦地,他還請徽宗書寫碑文,將「奸黨」姓名刻成「元祐黨籍碑」立於宮門前,並讓各地翻刻。同時,舊黨的文集、畫像等作品成為禁忌,他們的子孫永遠不得做官,不得與皇室通婚,五服內親屬亦受到不同程度的牽連。

所幸天道不泯,百姓並未受蔡京蒙蔽,對元祐忠臣依舊抱以崇敬之心。史料載,長安的石工安民,被征去刻印黨人碑,他萬般推辭:「小民愚笨,不知立碑之意,但像司馬相公這樣的人,海內稱其正直,今謂之奸邪,我不忍刻也。」官吏欲降罪,他只好領命,並請求不要將名字刻在碑末,「恐得罪後世」。九江的一個石工奉命毀棄蘇軾、黃庭堅的匾額,直言不諱:「今日以奸人為名,誠不忍下手。」

蔡京本欲讓政敵身敗名裂,卻弄巧成拙,反將自己的險惡用心昭示天下。然而,元祐黨籍一案,終究影響了宋廷的人事格局,致使忠良盡去,政事不堪,埋下國破家亡的隱患。

貪戀相位,窮餓而死

根據宋制,官員年滿七十歲便要退休,稱「致仕」。或由本人陳乞致仕,主動辭官;或由朝廷強令致仕,將那年邁而流戀官場之人,請出廟堂。蔡京一生追名逐利、把持朝政,人到中年才拜為宰相,又歷經四起四落,絕不甘心將榮華富貴拱手讓出。在最後兩次的宰相生涯中,他不顧聲名狼藉與年老力衰,緊握相權不放,表現出一代奸臣貪婪無度的本色。

政和2年(公元1112年),蔡京以66歲高齡第三次出任宰相,他本應在四年後致仕,卻始終沒有放權離去的意思。《續資治通鑑》載,當童貫與蔡京之子蔡攸向他索取「謝事表」以暗示他致仕,蔡京竟然手足無措,慌慌張張地哭泣道:「京衰老宜去,但不忍心這麼快就退休,因為君恩未報,此心二公所知也。」情急之下,他竟連自己兒子也不認得,直呼為「公」,引得左右竊笑不止。

宣和6年(公元1124年),78歲的蔡京已是「目昏眊不能事事」,卻強行擔任宰相之職,批示公文、上朝奏對等一應大小事務交由幼子蔡絛代勞。蔡絛輔國無能,恣意為奸、竊弄權柄之作派卻一如蔡京。因其不能勝任,徽宗大怒,下詔免其職權,並授意童貫再次提醒蔡京上表辭職。蔡京再次大哭拜倒:「上何不容京數年,一定是有人進了讒言。」這樣,他才奉命上交辭官奏章,徹底放權。

第二年,金兵大舉南侵,徽宗匆匆傳位於欽宗。蔡京失去天子怙恃,一夜之間成為眾矢之的,被指責為傾覆大宋的國賊之首。百官紛紛上書,痛陳其奸惡之行,令他在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一年之內連貶五地,最終發配韶、儋二州。

流放路上,蔡京攜帶大量金銀財寶,本以為餘生衣食無憂。豈料,他的惡行為天下人盡知,一路上遭人唾罵,更買不到一粒米、一口水。每過州縣,蔡京被官府驅逐,不得行走大道,嘗盡飢腸轆轆、顛沛流離之苦。這時他才不得不嘆道:「京失人心,一至於此。」

潭州是他人生的最後一站。《宣和遺事》載,蔡京窮病交加,在那裏回顧一生得失,作一支絕命詞:「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無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遙望神州淚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謾繁華,到此番成夢話。」多行不義必遭惡報,最終他餓極而死。

靖康2年,金兵攻破京城,俘虜徽欽二帝與皇室成員,北宋迅速滅亡。這場「靖康之變」,成為宋人永遠的傷痛和恥辱。蔡京或許沒有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害己誤國,不僅留下千古罵名,更給宋朝帶來深重災難。「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慷慨之聲迴蕩至今,教人扼腕嘆息;而奸臣當道、小人禍國的歷史教訓,更應成為今天的明鏡和警鐘,告誡人們親賢遠佞,明辨忠奸。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中文大紀元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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