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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自由!浙大畢業上海當白領不開心 辭職去澳洲街頭賣藝

我是Dario,90後,目前居住在澳洲,是一名街頭藝人。一把琴、一套音響設備、一個我,就是我舞台的全部。

從4歲起,我幾乎每天都和提琴相伴,小學沒畢業我就考到了10級,甚至因為有這樣一個一技之長,才被浙江大學錄取。不過,此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把拉琴當成工作,靠它賺錢、生存。

2019年年底,我在Bourke street mall(我固定的賣藝街區)賣藝時的照片。

我出生在遼寧葫蘆島,知名泳衣小鎮,除了泳衣,這個小地方能被大家知曉的就只有航天員楊利偉了。我媽媽是高中政治老師,爸爸是建築師,家裏的條件基本算得上是衣食無憂。

我媽很喜歡音樂,她大學時彈過結他,又一直喜歡小提琴,所以就想讓我學。出生後就給我放古典音樂,3歲學識譜,4歲上琴課,直到6歲之前,都是我媽和我一起去上琴課,回來我不懂的再教我。我爸不太管我練琴的事,他負責賺錢交學費。

葫蘆島是個地級市,現在發展得好了一點,以前真的是一個很小的城市。我媽找遍了這個小地方上所有教小提琴的老師,挨個聽了他們的課,覺得都沒有錦州的老師好,所以每周五我都有一天不上學,跑去錦州,專門為了上一節琴課。

2017年,媽媽來杭州看我,我們的合影,當時我正在杭州開網店。

我記得上小學時,每天下午4:30放學,6:30我媽媽下班,在這兩個小時之間,我要把所有作業做完。等她回來,做好晚飯,吃完大概7:30。從吃完飯一直到10:30,這三個小時是一定要練琴的,雷打不動,除了生病實在沒辦法練之外。

規定設置得久了,自然而然就變成了習慣。我沒有童年,對兒時殘存的記憶,都是在練琴。晚上放學,人家都在院子裏玩,跳皮繩啊什麼的,我不能出去,所以也沒交到什麼朋友。

媽媽讓我學琴倒沒有太多功利想法,但她希望我不要放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教過我的老師都覺得我在此方面很有天分,既然有天分,就不能浪費。學音樂的人知道一個詞叫「絕對音準」,這是一種天生的能力,但絕大部分人,哪怕是絕大部分學音樂的人,都沒有,而我有。

童年時期難得的留影,我小時候的照片非常少,這張大概是我兩三歲時。

所謂的「絕對音準」,是能在沒有參照音的情況下,能辨認出樂器或者周圍環境的音高。你在鋼琴或其他樂器上隨便彈一個音,我能知道這個音是什麼,走在路上鳥叫一聲,我也知道這個音是什麼。我樂感也很好,隨便聽一首曲子的前奏,我就大概能知道接下來的歌曲旋律。

小學五年級時,我就把業餘10級考完了,在國內這是很少見的。考級時,我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位老師,他在瀋陽音樂學院任教。我剛考完,他就跟着我出來了,問我爸媽,願不願意送我去瀋陽音樂學院的初中部上學。

專業發展對我沒什麼壞處,如果讀不下去,我還可以隨時回葫蘆島念普通初高中,我爸媽沒多想,就把我送去了瀋陽音樂學院初中部。音樂學院的文化課很少,只有語數外,剩下的全是樂理、表演技術、練琴。

在這裏讀了兩年半,我就不想繼續念下去了。可能隨着年齡的增長,到了叛逆期,每天練琴的日子太枯燥無聊,想像不到以後每天都要做這個會怎麼樣。我媽對我說,要是真心裏太牴觸了,就回來讀書。

重回葫蘆島讀普通高中,對我來說也並不輕鬆。因為音樂學院的初中部不重視文化課,除了練琴,其他的老師都不管,好多初中知識,就像沒學過一樣。

全年級16個班,總共1000人左右,剛回去時,第一次摸底考試,我考了全年級倒數10名。我媽覺得,學習和拉琴,總得佔一頭吧。於是,瘋狂上輔導班,一點點把初中沒學的東西補起來。

雖然不走專業這條路,但實際上拉琴還是沒落下。從音樂學院初中部回來,我就計劃考藝術特長生,如果考得好,大學會降低分數線讓你入學,和自主招生是一樣的。

高中生活也挺累的,正常高考是六門課,我相當於多加了一門,除了學習還要練琴,每天只能睡五六個小時,常常要從東北坐火車去北京,上一些大師課。

高三中間的寒假,我參加了清華、北大、浙大的音樂特長生考試。最後北大和浙大都錄取了我,北大隻讓我上醫學院,我不想學醫,外加浙大給我的分數降格更多,只要過了一本線就可以上,高考後我順利進了浙大。

上大學之前,拉琴這件事對我來說意味着分數、意味着一技之長,談不上多麼熱愛,也不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不過我少年時期很聽父母的話,很溫順,他們希望我一直學琴,我也就都接受下來,即便這讓我的課餘生活被極大限度地擠壓了。

大學生活讓我對小提琴的感情才有了一些變化。發生轉變的關鍵,也是讓我覺得這輩子都特幸運的一件事,是加入了浙大的文琴交響樂團。全中國最有名的三個學生交響樂團一是清華,二是北交,第三個就是浙大。

新生還在入學軍訓,音樂特長生已經為開學典禮排練了,去了交響樂團,大家的技術和樂感都很好,在一起玩音樂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並且大家都不是音樂專業的,浙大沒有音樂系。我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大三時我在文琴交響樂團的演出照,這場演出是學長學姐的畢業音樂會。

除了室友之外,這群人是見得最頻繁的。交響樂團一年有十場演出,除去寒暑假,一個月就有一場,所以我們每周都有排練,周末一排就是一整天。

哪怕這周排練完了,周中也要找幾天,幾個小提琴幾個大提琴一塊兒,合首什麼曲子,一起在外面接商演,賺零花錢。上大學後,我就沒找家裏要過錢了,商演的收入很穩定,一個月能賺五六千塊。

大學時和樂團的朋友一起出去參加商演,這是在一個婚禮演出(我坐在最左)。

我當時的琴房是414,從404到414,一共有十個琴房是交響樂團專用的。我所在的琴房大家都是弦樂,小提、中提、大提,還有一個女生是彈鋼琴的。大概八九個人,每天都待在一起,琴房樓下就是食堂,打完飯拿着就跑去琴房吃了。晚上一起打遊戲、看電影,把燈全部關掉,走廊也很空靈,大家就開着房門,圍在一起看恐怖片。

前兩天,我還在墨爾本街頭偶遇了一個樂團的學姐,比我大三屆,我們坐在一起拉琴拉了一年,她畢業至今,我們有11年沒見了。見面後,我們談起以前的回憶,熱淚盈眶,好像才分開沒幾天一樣。

我們都是高考加了分進來的,浙大的課是很難很難的,我進校選的專業是材料學,各種各樣的數據統計、概率論、信息代數、微積分,根本學不懂。樂團大家都是降分進來的,文化課的學習能力上,比起正常浙大學生要差一些,可以說是「學渣」和「學渣」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大一結束後,我有一次重新選專業的機會,我一直想念建築系。我爸是建築師,記憶里,小時候家裏有很多大的畫冊,建築相關的書,打開裏面沒有幾個字,全是圖片,我當時就覺得這樣看書好快啊,還很舒服,就很喜歡建築。

我爸覺得做建築太累了,所以做主幫我選了材料系,材料系課程難度高,加之我也實在沒什麼興趣,大一結束,我就轉專業到建築系,儘管我爸仍然反對。

建築系不怎麼學數學,主要做美學設計,浪費掉一年的時間,我要在四年內完成別人五年的課程,一切都只能從頭來。學水彩、素描、建築畫......一年基本都在畫,大二開始自己做一些小設計,別墅、小型圖書館、咖啡店。畫圖對我來說相對輕鬆,物理相關的承重和受力分析就比較難。

建築系壓力也很大,一門課時八周,我至少要見這個老師八次,設計方案也會被退回來八次。這是個很痛苦的過程,經常一兩天不吃不睡,為了第三天要趕出一個新方案。音樂是我枯燥生活的全部調劑,我還和樂團里的夥伴一起出去擺攤賣藝過。

當時我和另一個女生拉小提琴、拉上一個中提琴、一個大提琴和一個大貝斯,我們五個人去西湖邊的武林廣場地下通道演奏。演了半個小時,整個通道就全被堵住了,站的全是人,來聽演奏的。

沒過多久我們就被管理人員趕走了,這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因為當時杭州沒有街頭藝人制度,這樣隨意地演是不被允許的。但被趕之前短暫的快樂還是讓人能回味好一段時間。

後來還去過西湖旁邊,西湖兩米多深,四周沒有圍欄,很危險,也被趕。所以這件事就沒做成。其實,我們賣藝倒不是為了賺錢,單純覺得很酷、很街頭、很好玩,所以老想嘗試。

我在歐洲交換時偶遇街頭藝人表演,立馬心動,就發了條朋友圈。

建築系的學制是五年,讀大五時,我去西班牙交換了半年。西班牙有固定的街頭氛圍,很多音樂人會在街頭賣藝,對賣藝不甘心的我,又一次做了嘗試。

這次演出比較正式,前後一共演了兩個小時,觀眾的反響非常好。有很多很慷慨的觀眾,過來就像聖誕老人一樣,一直發錢,一天能賺到七八百歐。雖然這只是在西班牙交換生活的一個小插曲,卻讓我完整地享受到了街頭的快樂。

2014年,我大學畢業,因為沒申請到理想學校的理想專業,留學夢只能暫緩,找了一份建築行業的工作,在上海的一個日本建築公司做建築師。

上海這座城市是我喜歡的,雖然我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很適應上海的生活。上大學的時候我經常來上海找老師上琴課,身邊的朋友也都是南方人。

這家日本公司對員工剝削嚴重,加上遭遇建築業寒冬,各大建築公司都在裁員,行業境況緊張,當時我一個月的收入不到一萬。僅僅半年,就徹底把我對建築的熱情全部磨沒了。

這也是當時一個建築公司給的offer,最後我沒去這家,選擇了日本公司。

日本公司的等級制度森嚴,新人要無條件服從老員工,領導層全是日本人,他們不看重工作效率,只看重工作時長,特別喜歡無謂的加班,這點我很不能認同,也因此跟我的兩個小組領導鬧掰了。

我至今都記得讓我決心辭職的是件什麼事。有一天晚上我一直加班到十點才下班,十點半到家剛坐下,就接到領導的電話,他讓我11點前回到公司,幫他做一個模型,明天一早客戶要看。我想,從公司走之前怎麼不說?現在回去做,至少要做一宿。我說我不伺候了,明天就辭職。

在家休息了半年,度過了一段很迷茫的時期,我又找了一份歐萊雅的店鋪的視覺陳列設計工作,主要負責歐萊雅線下店鋪的設計、施工、家具入場。這份工作需要我去各地出差,這也是我當時很喜歡這份工作的一個原因,能公費去很多其他城市看看。

公司的工作氛圍很好,絕對不提倡員工加班,每天下午六點準時下班,周末如果充電線落在公司,刷卡都進不去。

我所在的團隊三十個人里,有一半是外國人,英、美、德、法、韓國人都有,中國人里也基本都有留學經歷,工作的交流場景就是外語,這點我也覺得挺好的。畢業前我原本預計出國讀書,因為沒被最想去的學校和專業錄取而暫時擱置了,多說英語能幫我維持語感。

從歐萊雅離職時,當時的團隊歡送我(我站在最後)。

上班之餘,我有個朋友自己創業,開了一家網店,邀請我入伙,本金只要一兩萬塊錢,很便宜。主要就是設計一些男裝款式,拿去工廠做,然後放在網上賣,從最開始只賣一兩款,到十款、二十款,一點點地滾。

服裝設計和建築設計其實蠻像的,做基礎的款式不需要版型上的變化,袖子多寬、領子多大,這些東西工廠有固定的標準,只需要圖案的變化,繪圖對我來說就是老本行了。

當時趕上了網店發展的好時候,做好了宣傳,有了一批粉絲,就做起來了。當時我在外企一個月的工資是一萬出頭,網店的收入遠高於工資,並且一直在成倍增長,經營這家店鋪三年,帶給我的收入大概有80萬。

自己設計的網店新款,自己做模特。

在大公司上班雖然能學到很多東西,很有很多弊端。給別人上班,總避免不了糟心事,總有你看不慣的地方。在外企上班是責任制,哪怕再小的事也要發郵件溝通,一旦出了問題,郵件就是證據。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要小心翼翼地保護好自己。

給誰打工都不如給自己打工,在外企工作了一年後,我再一次辭職了。一心做網店,最後店鋪拿到了皇冠,賣店就拿了20萬。在社會上闖蕩了四年後,我也到了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邊的同學很多都早早地出國念書了,留學深造的這個想法我還一直沒完成,我覺得不能再等了,要出去看看。

剛從外企辭職後,我出國玩了一圈,第一個去到的城市就是澳大利亞的墨爾本。我非常喜歡這個城市,生活很愜意,我能毫無壓力地在草坪上坐一整天,什麼也不想。這個城市的氣質是包容,你穿什麼樣的衣服、做什麼樣的事、從事什麼職業、多少歲會結婚、生不生孩子,沒有人會評判,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很友好。我很確定這是我想要更進一步了解的地方。

2017年,我拿到墨爾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因為我在國內本科念的並非音樂專業,沒辦法申請音樂專業的研究生,所以繼續讀了墨爾本大學的建築專業,課程內也涉及一些藝術理念,算是符合我的興趣方向。

來到墨大後,感受和浙大完全不一樣,沒有之前的那種歸屬感。一些老師下課拎着包就走,幾乎沒有可以單獨交流的機會,很多人去上課就是為了拿到這個學位。

墨爾本大學的學生樂團分兩個,一個是只有音樂系學生才能參加的樂團,這個就很厲害了,另一個是非音樂系學生樂團,我只能參加這個。

去了半年就不想去了,大家在技術上很不平均,很難玩到一塊去。要尋找其他的拉琴機會,在西班牙遊學的那次賣藝經歷蹦到我腦子裏,我打算開始做這個。

在墨爾本大學的非音樂系樂團拉琴,我只去了四個月就不去了,大家的水平參差不齊。

2018年1月我來的墨爾本,10月就正式賣藝了。澳洲有完善的街頭藝人制度,街上設有固定的賣藝點,一般街頭藝人許可證申請是免費的。

拿到黃牌,能在大部分街區演出;現在我拿到了綠牌,可以在能代表墨爾本的街頭文化的主要街道演出,一年要繳150塊澳幣。持證的街頭藝人們每周三會開會,定下一周每位街頭藝人的演出地點和時間。

這是我在澳洲做街頭藝人最初的黃牌許可證。

澳洲人比歐洲人更喜歡流行歌,我喜歡Sia,喜歡Lady Gaga,我拿這些曲子出來,他們就很願意聽。第一次去街上演,在一個街區就賺了200塊澳幣,相當於1000塊人民幣,我沒想到居然能賺這麼多,這更激勵我好好做這件事了。我每周大概會上街演兩三次,白天上課,晚上就出來演。

一個月前我在墨爾本的一個大橋上賣藝,現在都是一個小提一個大提合奏的表演形式。

我花了五萬塊人民幣,置辦了一套音響設備,為了增添演出的特殊性,我把換了一把電小提琴,外形上看起來更時尚、炫酷。

並不是所有街頭藝人都能賺錢。小提琴作為街頭藝術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常見,其次用小提琴演流行歌也不常見,加上我賣藝用的都是電小提琴,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很多人就會覺得:這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事。

不止一次有人在街上衝着我說「This is so cool(這太酷了)」、「I never seen this before(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這對於他們來說足夠新鮮,他們當然願意給錢。

演得多了,我心裏就很明白聽眾想要什麼。遇到華人,我拉一首中文歌,他們肯定很開心;如果來了一波白人老奶奶,我演一個《哈利路亞》她們一定會覺得「哇,這個小男孩懂我想要什麼」;如果身邊圍了一群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我演一首賈斯汀比伯,他們肯定都炸了......

很多做音樂的人不敢去做街頭藝人,他們擔心人會走,這會讓他們有失落感,要想辦法讓人聚過來,就需要跟他們溝通、互動。做街頭藝人和在音樂廳里演是不一樣的,音樂廳里大家都是付了錢的,無論你演得好與不好,都只能坐着聽完再走,而在街頭大部分人是不付錢的,不好聽,他們隨時可以轉身走掉。

聊天、點歌、眼神交流,也要把感情放進樂曲中,讓別人感受得到。這比我之前在大城市做一個每天上下班匆匆、工薪階層的白領要有人情味得多。

三個月前,我在演出時,有個澳洲小伙身上沒現金,直接把手機給我了。

2020年,我從墨爾本大學畢業,開始做全職街頭藝人。這份職業帶給我的收入一直很穩定,直到新冠封城。2020年一整年都是不允許我們出去上班的,這段時間裏,只能靠政府的補貼生活,經濟上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太想回到街上演出了。2021年10月解封後,我每周的演出數量才又一點點地上來。

如果每天都出來演,還是能賺蠻多錢的,但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每周商演加賣藝賺夠2000塊澳幣,只要賺夠了這個錢,我就不出來演了。賣藝一天,4個小時,正常能賺到1000塊澳幣,最多的時候一天就有2000多澳幣,所以我出來賣藝基本上只有周五和周六兩天。

我也曾有一段時間為了多賺錢,在工作上把自己逼得很緊。去年七月,有一天我演了11個小時,第二天耳朵就不舒服了,聽不到東西,到醫院確診了耳朵突發性耳聾。中間因為大夫誤診,耽誤了一個月。

後來醫生跟我說,突發性耳聾是有最佳治療時間的,七天之後很多是治不回來的,我當時一陣害怕。好在後來經過一系列治療,檢查結果顯示,聽力大致回來了95%,只降低了5%,這個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現在我每個月都要去醫院測一次聽力,看有沒有再恢復一些,或者變嚴重。

去年七月,我因為突發性耳聾在醫院住院。

這件事之後,我就覺得沒有必要讓自己壓力很大,身體出了問題是無法補救的,所以現在大部分時候,我是個蠻懶散的人,對金錢看淡很多,開心比較重要。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歇一段時間。

澳洲人沒有攢錢的習慣,剛來這邊的時候,我也理解不了,慢慢時間久了,我習慣了,就也這樣,好像沒什麼特別需要錢的地方。

前段時間和國內朋友視頻聊天,大家不自覺地就會聊到房子,好像這是30歲以後一件讓人很有壓力的事,但這裏當地人結婚了也都租房子住,不想住這個房子了就再換一個,他們也不覺得有啥。

我在街頭表演時的照片。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不需要特意去找活干,這個職業很自由,經濟上也完全有保障,只要我想賺錢,我隨時都能走出家門去賺,這是我給別人打工做不到的。

在精神上也能收穫極大滿足,外國人的表達方式很外放,他們覺得你好,一定會當面誇讚你,這帶給我一種很強的認同感,這一點很多其他工作也做不到。老實說,前兩年封城的時候,我最不開心的不是賺不到錢,而是很久沒有聽過別人當面誇讚我了,這比金錢更重要。

自我認同的同時,也能給他人的生活帶來點什麼。在墨爾本,我經常在一個廣場上賣藝,廣場對面有一個很大的台階,很多人會坐在台階上聽我拉琴。

有一次,一個白人女孩,20歲左右的樣子,坐在台階上一直哭,我演出休息的時候她走過來問我,「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我說好,然後就抱了抱她。她跟我坦白,這兩天她一直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剛才聽完我拉琴,覺得琴聲中很有力量,於是她決定要重新做考慮。

我在街區演奏《Let it go》(《冰雪奇緣》主題曲),所有小朋友都圍了上來。

當時我心裏小小感動了一下,之前我只把賣藝當作好玩又能賺錢的事情,從沒想過我賣藝會給別人帶來什麼影響,最多讓他們心情好一點,但這件事讓我第一次知道,我還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別人。

有時我們很難說清楚一件事的具體意義,但如果沒意義的話,任何事都是堅持不下去的。它總要能給你帶來點什麼,金錢、名望等等,對我來說,街頭藝人這件事能給我需要的錢,能給我認同感,還能讓我給別人帶來一些意義,所以我才想一直做下去。

前兩天,有個人在我分享的視頻底下留言,說一個浙大的畢業生居然淪落到去國外乞討為生,混得那麼慘。這個職業在國內還不能被所有人認可,據我所知,國內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是近兩年才有的街頭藝人證,小城市更是少之又少。

在國外還是比較受人尊敬,屬於藝術家。碰到政府工作人員來查證件,也要站在旁邊等這一首演完了,包括我跟觀眾說話的時候,他們是不允許過來打斷的。

我很適應這裏的環境和現在的生活,演出、寫歌之餘,我還養綠植,沒有疫情的時候會四處走走,出去旅遊,日子過得很開心。在街上跟別人碰個面,陌生人也會朝你點個頭、笑一下,很溫暖。父母很支持我對職業和生活方式的選擇,有時候會飛來澳洲看我,我就帶着他們出去玩。

我特別喜歡綠植,在家裏有一個專門養綠植的角落。

走到街上,打開琴盒,開始演奏,時不時和同街區的其他街頭藝人合奏,然後遇到各種各樣氣質的人,慷慨的會走過來給我豎個大拇指,往我的琴盒裏放200刀;不富裕的會把餘額只有20塊的公交卡遞給我;喜歡我演奏的女生會把戒指取下來放在我旁邊;可能還會遇上個又窮又酷的小子,把褲子上的鏈條扯下來扔到盒子裏......

這應該會是我在不遠的未來,將要繼續着的生活,一直演奏下去,享受着這個城市的自由和隨意。

責任編輯: 時方  來源:自PAI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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