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好文 > 正文

沉雁:從困難群眾到朝陽群眾的距離 就只剩一口氣

作者:
我久久凝視着這個鄭州群眾從困難群眾到朝陽群眾突然變臉的畫風,心中五味雜陳,一臉懵逼。我原先以為,朝陽群眾都是有組織、有領導和有暗線操縱的非困難群眾。但這個鄭州群眾徹底顛覆了曾經的"我以為",他從困難群眾翻臉為朝陽群眾,看不出有誰組織過他、領導過他、操縱過他。同時,我心裏也在苦苦思索:如果這個鄭州群眾的親人都在洪水中死光光,他還會不會死心塌地做一個鐵杆兒朝陽群眾?

某家外媒記者在河南採訪時被當地群眾圍堵,引發了自媒體激烈反彈,甚至一部分憤怒的正義之士還說"這樣愚昧無知的群眾,我們再也不用關心他們的遭遇了"。就在大家對圍堵外媒記者的群眾義憤填膺時,有自媒體公知大V出來打圓場了,說那些圍毆外記的群眾是朝陽群眾,不是人民群眾。

我也反覆看了幾遍視頻,我也一樣,篤定那些是朝陽群眾而不是人民群眾。因為我看見現場圍堵的群眾中,有人扮黑臉(拉搡外記的男群眾),有人扮白臉(瘦高穿綠體恤戴黑口罩的女群眾),扮黑臉的氣勢洶洶,扮白臉的像拉架的。當那個扮白臉的女群站在中間說:"他們也是來幫助我們的,只是他們以往報道不客觀,總是報道我們的陰暗面。"接着就是現場其他群眾幫腔:"為什麼不報道我們的正面積極形象"。

再接着,壞球老胡迅速站出來扮紅臉了,他當天就寫了一篇評論《面對西方記者不懷好意的採訪,我們該怎麼辦?》。在文中他還用了紅體強調"中國公眾對西方媒體的報道產生了憤怒情緒完全事出有因。西方媒體長期扮演了抹黑中國的角色,對西方社會形成了偏執的對華看法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一看老胡這腔調,他就像是現場圍堵外記的群眾的遠程遙控領導一樣,我就更加篤定圍堵外記的是朝陽群眾了。

當我篤定是朝陽群眾後,昨天晚上睡覺前我就擬定了今天要寫的題目《明明圍堵外記的是朝陽群眾,你們對人民群眾憤怒個啥?》。僅憑題目就可知,我是準備對不明真相的正義之士火力全開大加批判的。但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我變了,並且是180度的大變。我咋變得這麼快呢?

醒來時我在朋友圈刷到一張圖片,請讀友們一定要認真看完這個鄭州群眾的上下兩條微博。

鄭州群眾在7月20日的微博里清晰傾訴,當自己的親朋好友和家裏老人困在洪水中時,他的心情是"真感到無力,自己只能提着心,卻什麼也做不了。"顯而易見,在7月20日這天,這位鄭州群眾是一位典型無可奈何的困難群眾。

但在7月24日這天,這位四天前還是困難群眾的鄭州微博用戶突然畫風突變,一副視外媒記者如仇寇的朝陽群眾模樣咬牙切齒躍然紙上。原因無外乎,他沒去5號線地鐵口和那個隧道口流淚獻白花,他家人和親人死裏逃生活過來了。

我久久凝視着這個鄭州群眾從困難群眾到朝陽群眾突然變臉的畫風,心中五味雜陳,一臉懵逼。我原先以為,朝陽群眾都是有組織、有領導和有暗線操縱的非困難群眾。但這個鄭州群眾徹底顛覆了曾經的"我以為",他從困難群眾翻臉為朝陽群眾,看不出有誰組織過他、領導過他、操縱過他。同時,我心裏也在苦苦思索:如果這個鄭州群眾的親人都在洪水中死光光,他還會不會死心塌地做一個鐵杆兒朝陽群眾?

就在我苦苦思索時,不經意間刷到著名作家趙瑜的文章《如何評價外媒記者的鄭州市民?》,她在文中陳述了西安U型鎖事件中的受害人李建利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所說的話:"要怪還是怪那輛日本車,我們要是不買日本車就好了。"活脫脫一個至死不渝的朝陽群眾。原來十年前那場震驚世界的U型鎖事件,不是朝陽群眾砸了無辜群眾,而是朝陽群眾砸了朝陽群眾。

當年李建利被蔡洋用U型鎖砸成重度腦震盪,雖然蔡洋被判了十年,但李建利因為住院欠醫療費高達158萬,一直到今天還在醫院養着呢。試問,還有比李建利同志更困難的群眾麼?沒有了。但就是這樣一個至今還在鬼門關晃悠的困難群眾,無須任何人組織、領導、操縱他,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做朝陽群眾的意志也是堅定而堅決。所以,我重新擬定了本文的主題:從困難群眾到朝陽群眾的距離就只剩一口氣。

去年在貧病交加中死去的吳花艷,去年在陽台擂鼓救母的敲鑼女,剛剛在網上發動水滴籌的巴黎戀人,她們哪一個不是在鬼門關徘徊過?她們哪一個不是被她們所愛的東西錘得只剩一口氣?但她們只要還剩一口氣,她們就毫不猶豫與十年前被U型鎖砸癱的李建利和今天圍堵外記的河南群眾一樣,做一個鐵杆兒朝陽群眾。這真是神了,經歷再多的災難,經受再多的錘擊,他們不但沒有痛醒,反而百鍊成鋼,千錘百鍊將自己錘成了關漢卿自嘲的"銅豌豆"。

還是魯迅看得徹骨穿心:"我們只有兩個時代,一個是想做銅豌豆而不得的時代,一個是暫時做穩了銅豌豆的時代。"

什麼叫銅豌豆?

關漢卿是這樣描寫的:"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會圍棋、會蹴鞠、會大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吟詩。"

如果關漢卿再添上"會卡拉OK,會打麻將、會鬥地主、會廣場舞",那就是貫通古今的銅豌豆了。

銅豌豆是怎麼煉成的?

其實沒什麼神秘可言。自從大秦之後,秦制沿襲至今,經過歷朝歷代的改良優化,秦制就像一台煉銅爐,人民群眾經受整整兩千多年的高溫烤煉,祖祖輩輩都被煉成了亮閃閃的銅豌豆。

啟蒙一個朝陽群眾就是在啟蒙一個經受兩千多年煉製的銅豌豆,所以,啟蒙不單是偽命題,簡直就是緣木求魚。只要秦制這台煉銅爐還在,即便把銅豌豆錘得粉身碎骨,只要沒有灰飛煙滅(只要還剩一口氣),它被煉銅爐收納進去幾滾幾滾又是一粒響噹噹的銅豌豆。

我今天看見著名科學家饒毅教授所寫的一篇文章《當今社會正在批量生產"銅豌豆"》,他說得千真萬確,幾個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公知大咖去抗衡一個批量生產的煉銅爐,其實就是自娛自樂。所以,我們經年累月針砭時弊,並非是想改變什麼,也並非能改變什麼,也僅僅是為自己築起一道精神防火牆,以防自己一不小心變成了朝陽群眾、變成了銅豌豆。

責任編輯: 江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21/0728/16250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