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詩,作為一種極富趣味性的俚俗詩體,在民間流傳甚廣。打油詩不拘平仄韻律,創作較易,且內容通俗,語句詼諧,便於受眾口耳相傳,人民群眾樂於接受。打油詩常被用於對社會百態嘲諷,有時也用作謎語。
相傳打油詩是因唐朝的張打油而得名。一年冬天,張見屋外大雪紛飛,遂觸景生情,即興創作了一首「詠雪詩」: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此詩妙就妙在雖是寫雪,卻沒有用一個「雪」字,但雪的形態無處不在,生動、形象、傳神。此詩廣為流傳,張打油的名聲也就此傳播開來。從而開創了一個嶄新的詩體——打油詩。
古代文人的「打油詩」
事實上,歷代不少名人都偶有打油之作。有一次,李白遇見杜甫,作了首《戲贈杜甫》的打油詩,取笑他因為寫詩而變瘦了:
飯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為問因何太瘦生,只為從來作詩苦。
宋人楊萬里,每每因讀書而忘早餐。便作《早餐詩》自嘲:
船中活計只詩編,讀了唐詩讀半山。不是老夫朝不食,半山絕句當早餐。
相傳蘇東坡曾遇到兩個「秀才」辨認文廟上的字,為「文朝」、「丈廟」爭論不休。這時又來兩個秀才,一個道:「何不查字曲(典)?」另一個則說:「不如請教東皮(坡)先生。」蘇東坡聽聞,戲為打油道:
文朝丈廟兩相疑,當路爭論眾更奇。白字先生查字曲,最後問我蘇東皮。
蘇東坡喜歡吃肉,杭州名菜「東坡肉」正是他所創製。他的《竹筍燜肉詩》非常風趣:
無竹令人俗,無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筍燜豬肉。
蘇東坡和蘇小妹是兄妹,經常作詩取笑對方。蘇軾長的是馬臉,蘇小妹的前額特寬。有次蘇軾首先發難:
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髮到畫堂前。幾回拭淚深難至,留得汪汪兩道泉。
蘇小妹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天平地闊路三行,遙望雙眉雲漢間。去年一滴相思淚,今年還未到腮邊。
唐伯虎個性孤傲,曾寫了一首打油詩明志:
不煉金丹不坐禪,桃花庵里酒中仙。閒來寫幅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唐伯虎的生活曾一度陷入困頓,這從他的《除夕詩》也可以看出來:
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歲暮清閒無一事,竹量寺里看梅花。
清代鄭板橋也曾寫打油詩自勉: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
一個雨夜,小偷進門的動靜把鄭板橋驚醒。臥榻上的他不慌不忙,隨口輕吟:
細雨濛濛夜沉沉,梁上君子進我門。腹內詩書存千卷,床頭金銀無半文。
小偷聽後轉身欲走,身後鄭板橋輕輕的聲音又不疾不徐地傳來:
出門休驚黃尾犬,越牆莫損蘭花盆。天寒不及披衣送,趁着月亮趕豪門。
就這樣,鄭板橋在輕聲慢吟中,把「梁上君子」「禮送」出門。
王侯將相亦樂在其中
相傳紀曉嵐為某官員母親寫壽聯時,首句即是:「太老夫人不是人」,驚掉眾人下巴。紀卻不慌不忙續寫:「九天仙女下凡塵」。大家連嘆精妙。不料紀卻揮筆又寫:「養兒偏慣去為賊」,眾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紀又慢悠悠地續上一句:「偷來幡桃敬母親」。直是神來一筆,使祝壽詩滿堂生彩!
寫打油詩也不是平民的專利,也有寫打油詩的皇帝。相傳明帝朱元璋登基之晨,突然想起金雞長鳴之狀,不禁詩興大發:「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兩聲撅兩撅」。群臣皆面面相覷時,朱元璋又吟出了驚人詩句:「三聲喚出扶桑來,掃退殘星與曉月」。其粗放豪邁的氣勢無不嘆服。
朱元璋
清代乾隆皇帝年間,某翰林上書時,將「翁仲」誤作「仲翁」,乾隆批道:
翁仲如何作仲翁,十年寒窗少夫功。而今不許為林翰,罰去江南作判通。
乾隆故意將「功夫」、「翰林」、「通判」寫作「夫功」、「林翰」、「判通」。使得翰林滿面羞愧,只好灰溜溜地去了江南。
清人孫維奇遊覽姥山時,發現塔壁上刻滿粗話、髒話,遂寫詩諷刺:
粉白牆上狗屁多,不成詩文不成歌。如若是有真才學,為何當年不登科?
打油詩用於吹牛也很常見。有一則故事:古代一干讀書人相遇,各自吹噓自己的才學,最後決定各人吟詩定高下。一書生技壓「群雄」:
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故鄉。故鄉文章數舍弟,舍弟與我學文章。
乾隆皇帝
的確,打油詩屬於典型的俗文學。基於此,一些「正統」的文人們往往把它視為旁門。事實上,精彩紛呈、妙趣橫生的打油詩確實比一些枯燥乏味的所謂正統詩歌具有更為頑強的生命力。打油詩的真正魅力就在於它的趣味性、知識性、故事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當然就是它的通俗性,因為它本就來自民間,根植於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