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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最牛學區房價斷崖暴跌:1028萬跌到568萬…

北京海淀區,蜂鳥家園是個特別的存在。

與它的名字一樣,它非常小,但又極貴,每平方米單價一度超過了20萬。它對口的學校,是北京號稱「宇宙第一牛小」的中關村三小。這意味着,它象徵着中產們想攀上頂級學區,所需要支付的最便宜門票。

在形勢好的時候,購買蜂鳥家園,堪稱中產們的一場尋求升值的資產配置遊戲,而孩子得以入學中關村三小,不過是參與這場遊戲的獎勵。對中產們來說,房價飛漲、信心膨脹,誘惑實在太大,足以讓人忽視它所有的缺點。

只是,到了今年,形勢扭轉,一套房子跌去數百萬。在多名業內人士的統計中,蜂鳥家園都位列2023年北京小區房價回調幅度第一。人們這才驚醒,自己買下的既不是抗跌的硬資產,也不是可住的房子,買下的只是為孩子上學付出的代價。

600萬保衛戰

幾乎所有家長都認為,600萬,這是蜂鳥家園的價格底線。

34歲的蜂鳥家園業主王曉,每個月都會收到來自周邊中介的房源成交單,上面能直觀看到這個小區的價格變動——進入2024年,蜂鳥家園總共只賣出去了6套房子。其中,有2套的成交額,都生硬地卡在「600萬元整」。熟知行情的中介們說,這個數字,就像在維繫這個學區房神話的最後一絲體面:一旦跌破600萬,怕真的要開始「跌跌不休」了。

賣房的人死守600萬,買房的人卻都謹慎觀望起來。中介陳彩在萬柳賣了十幾年學區房,她沒想到的是,這個3月,蜂鳥還一套房子都沒賣出去。

在蜂鳥家園小區,尤其是3月份,這個情形極為罕見。

坐落在卷娃聖地北京海淀、萬柳區域,蜂鳥家園一度名聲大噪。陳彩記得,去年此時,蜂鳥家園還是炙手可熱的。2023年3月底,一位家長火急火燎地衝進門店,「給我選一套最便宜的,我馬上就要買!」接着,他甚至沒有看房,就用800多萬的價格買下了一套50平方米左右的蜂鳥一居室。

後來,陳彩才知道,他的孩子已經6歲,下半年就要入學,但還沒有落戶,妻子着急得直跳腳——每年5月,是北京小學的入學登記時間,如果想讓孩子如期讀上一年級,年初的這幾個月,就是最後的買房窗口期,中介們會在此時萬般催促家長們,真的不能再等了。

因此,和那位着急買房的家長一樣,往往是2、3月份,強學區房屬性的蜂鳥家園會成交最多的房子。去年,這兩個月份總共賣出去了22套房,幾乎是全年成交量的一半。

但在今年,這個數字斷崖式下跌,變成了孤零零的1。

▲蜂鳥家園成交表。圖/受訪者提供

強烈的對比之下,顯得蜂鳥更為冷清。趕着3月的末尾,每日人物來到了蜂鳥家園。這個小區不算大,攏共只有一千兩百多戶,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小區中間的花園裏,有兩位中介沒有活兒,正坐在座椅上發呆。在他們的描述里,從去年下半年10月開始,蜂鳥的房價就開始劇烈變動,從年初的800萬,一路滑落到650萬。蜂鳥知名度很高,得知價格下滑之後,來看房的人不少,但真正下手的人卻不多。

過去幾年,蜂鳥家園的成交價,隨着學區政策起起伏伏。政策利好時,一套43.98平方米的大開間,成交價能飆升到985萬,單價22.4萬元/平方米。最高的一套,甚至賣到過1028萬。反之,跌到800萬以下也是有的,但600萬,的確是近幾年來的最低點,中介陳彩說,「幾乎是回到2018年的價格了」。

600萬,頗像最後的那道心理防線。總會有買主砍價,說降到600萬內就下單。但賣家們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價格,600萬以內就乾脆不賣了。雙方都不退讓,僵持到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單都沒有成交。

況且,還有一些更被看重的不確定性,延長着這場拉鋸戰的時間線。

從蜂鳥家園出發,走過一條斑馬線,要不了2分鐘,就能抵達中關村三小,一所定位是「北京氣質、世界品位、大家風範」的公辦小學。它是蜂鳥家園的對口學校,也是蜂鳥家園能夠成為海淀學區房神盤的關鍵。

在北京,只要家裏有適齡孩子的家長,沒有人會不知道這所小學——它幾乎是「牛小」的最高級別,符合外界對「牛小」的全部想像。比如,從一年級開始,老師們就已經開始嘗試用全英文授課;學校社團比大學還多,包括高爾夫、機械人、甚至於鐵人三項;開學的時候,孩子們和孫穎莎打乒乓球,到小學畢業時,送上畢業寄語的是莫言、郎平、鍾南山

和三小的強關聯,使得蜂鳥家園等周邊學區房成為中產們爭奪的明星樓盤。但就在去年,這種強關聯被大大削弱——包括蜂鳥家園在內,有接近40個住在三小學區房裏的孩子,被分去了三小之外的小學。

中介陳彩說,這是北京海淀區實行多校劃片之後,被調配最多的一屆。這一年,三小一年級總共18個班,由於趕上入學高峰,甚至還多加了一個班,但名額依舊不夠。最後,那些沒有北京戶口、落戶時間晚、或者房子在老人名下、填報志願失誤的孩子,成為了這場三小名額爭奪賽的失利者。

正是這些變動,讓買家們陷入猶疑。為了打消這種擔憂,陳彩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他們打強心針:「2023年,對應着出生人口最多的那一年,才會有這麼多孩子被調劑。等你們的孩子上學時,已經沒有這麼多新生兒了,被調劑的概率非常小。」

只是,陳彩說完這些話,看房的人們眼裏依舊滿是猶豫。無論中介怎麼勸慰,蜂鳥家園的確不再是「100%上車盤」,花大幾百萬購買一個不確定的結果,在當下,看上去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就這樣,這個3月,蜂鳥家園保持着詭異的「0成交額」。顯然,中產們還在繼續等待,等着看今年的調劑情況,也在等房價跌破600萬防線的那一天。

▲下午四點半,三小陸續放學。圖/每日人物攝

蜂鳥的神話

在萬柳,調劑這件事,此前並沒有那麼令人恐懼。王曉在2020年買下蜂鳥家園的房子。那個時候,萬柳的學區房全然處於一種「手慢無」的狀態。

現在想起來,那個節點也很微妙——當年4月,北京的另一塊教育高地西城區,正式實行「731新政」,推進多校劃片,藉此給學區房降溫。這意味着,在2020年7月31號之後買房落戶的生源,將加入隨機搖號的大軍,即便是高價買了西城的學區房,也不一定能上心儀的小學。

同樣是學區房爭奪戰的激烈戰場,海淀區也出台了類似的「1911」政策(指在2019年1月1號之後買房落戶的生源參與調劑)。但那一年,並沒有任何孩子被調劑出中關村三小。

二者帶來的對比實在強烈。很快,王曉決定放棄西城,踏入海淀萬柳。他更不是個例,和王曉一樣,一時間,無數原本盯着西城的家長,都湧入了「更穩妥」的萬柳。

家長們的熱情和渴望,助推着萬柳學區房的熱度和價格,都走向巔峰時刻。一位家長言辭懇切,「雞娃的第一步,就是入手海淀萬柳學區房」,中介們的常用話術則變成了「早做打算」。有剛結婚、還沒生娃的年輕夫婦,驅車從朝陽趕來,只為佔下一個萬柳的坑位。為了房子不被搶走,不少家長還要強行給中介塞錢,才能保住「出來一套、賣掉一套」的房源。

最開始,王曉看上的還不是蜂鳥家園。隔壁小區有一套更大、更好住的房子,要價900萬,夠一夠也可以。但在商量買房的一個月時間裏,900萬就變成了1100萬。

在萬柳區域,對口中關村三小的樓盤並不少。中介陳彩指着一張地圖介紹,周邊一共有數十個樓盤,都能上三小。且不論萬柳書院這樣動輒1個億的豪宅,包括光大水墨風景、康橋水郡等在內的樓盤,戶型面積都大,房價漲起來,就貴到沒邊了。

▲萬柳區域樓盤圖。圖/每日人物攝

盤算過手裏的資產,王曉還是只能選擇蜂鳥。由於多校劃片政策仍在,買房之前,王曉也細細評估過自家孩子的資質——儘管是在19年之後才落戶,但他們有北京戶口、名下只有一套房,調劑這件事,極大概率不會砸到自己頭上。

更重要的是,學區房在此時,是一種保值的、乃至於可以增值的硬資產,而孩子得以入學三小,不過是參與這場投資遊戲的獎勵。放眼到整個萬柳,蜂鳥家園又是遊戲中最便宜的入場券——對中產們來說,誘惑實在太大,很多人都願意為這些不確定性賭一把。

王曉在那個時候,也是信心爆棚的。從大學畢業開始,王曉開始炒股,早在2016年,他就以300元每股的價格買入了茅台的股票,到買房的那一年,茅台已經攀升到了每股2800元,「簡直是瘋漲」。保守些的妻子勸他抓緊賣掉,他帶着一種莫名的賭性,執意再等等,「漲到3000元就賣」。

但王曉沒有等到茅台漲到3000元,而是一路下跌。股市失意,樓市也一樣。如今,王曉對蜂鳥的房價沒了當初的信心,他總覺得,「600萬,還沒到底」。

感知來源於很多方面。股票大跌之外,王曉還考慮到了生育率。他家裏有兩個孩子,大女兒上幼兒園的時候,入學很難,只能轉頭念了國際小學。但等兩年之後,小兒子上幼兒園,一切都變得很輕鬆了,他和妻子幾乎沒怎麼花心思,兒子就搖號上了不錯的公辦小學,這讓他們懷疑,一定是孩子少了,「入學名額都沒佔滿」。

跌價的更不止蜂鳥,還包括整個萬柳片區。中介陳彩說,去年9月,她們還賣出去了一套光大花園的三居室,2300多萬,但流程還沒走完,到了10月,就只值1900多萬了。買主鬱結,一度打算違約。最後,還是賣家退了100多萬,才讓合約順利達成。

也就是那幾個月,是蜂鳥家園的一個成交小高峰。陳彩發現,一些孩子已經上完學、更有錢的蜂鳥業主,都趕着將手裏的房子出手。原因是,儘管蜂鳥的房子跌了不少,但他們去買別的房子,也能拿着大刀去「砍價」。一賣一買之間,還相當於省下不少錢。

只是,在這些房子出手之後,蜂鳥家園就徹底陷入沉寂了。那種感覺好像是,更有錢的人已然下了牌桌,只留下了剛占上坑、孩子還沒讀書,或者流動資產有限的中產們,苦苦等待這場遊戲喊停的時刻。

▲蜂鳥家園裏,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圖/每日人物攝

代價

不過,當真的來到蜂鳥家園,要想找到一名真正的業主,比找到一隻蜂鳥還難。

最直接的原因,在於蜂鳥家園並不宜居。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蜂鳥家園真的很小——戶型基本上都是開間,面積不到50個平方米。

這是「性價比占坑房」的另一面。跟着中介陳彩,我參觀了一套接近700萬的房源,業主為了儘可能多地塞下人,把一間臥室改造成了兩間,最終的效果像極了列車的臥鋪。還有另一套狹小的房子,中介也說不出什麼優點,只能介紹,「窗戶正對着三小的操場」。

因此,中介們都心領神會,能夠花800萬買下上學坑位的富豪們和中產們,一定不會捨得讓孩子住在這裏——他們往往會選擇住進中關村三小附近,那些更貴、更寬敞的大房子,比如光大花園的三居室,或者萬城華府的別墅。

於是,中介們的業務又多了一條,幫忙把他們新買的房子租出去,全流程託管,不少買主從頭到尾,「臉都不會露」。最終,小區里留下的業主是極少數,「剩下80%都是租戶」,其中不少是附近上班的中介、大廠員工,甚至因為房租低、距離三小近,轉而成為課外培訓班的根據地。

▲狹小的蜂鳥戶型。圖/每日人物攝

80歲的業主胡江,是我在蜂鳥遇見的、少有的原業主。房子是他女兒買的,用來給外孫女上學。但就如前文所說,女兒一家人並不住在蜂鳥,而是幾條街區以外的翠疊園——那裏更符合外界對中產的想像,180平方米的房子,售價1500萬,家裏全由保姆照料。至於蜂鳥的房子,就留給老兩口住,平時還能幫忙接送孩子。只是,房子太小,住着不舒服,胡江說,「連裝修都懶得裝」,他天天盼着外孫女畢業、賣掉房子搬離這裏。

這樣一來,中介們最喜歡做蜂鳥家園的生意。陳彩提到這事就樂呵,蜂鳥業主買完房子後,都不自住,會找她把房子租出去,等孩子成功上車三小,就再找她賣房子,說不定之後還有二胎。一個客戶起碼就是3個單子的生意。

在海淀萬柳,學區房實行的是6年一貫制。昂貴的上學坑位以6年為周期,在不同家長們手裏高速流轉。行情好的時候,不管是中介還是業主,都被蜂鳥在這個輪轉過程中產生的價值所吸引,並忽視它的缺點。

到了今年,形勢突然扭轉,一套房子跌去200萬,蜂鳥的業主們這才意識到,自己買下的不再是硬資產,也不是可住的房子,只是為孩子上學付出的代價。

除了空間逼仄,蜂鳥家園的建造質量也不好,這是被諸多租戶們詬病的關鍵。一位租住在這裏的男士吳迪吐槽,蜂鳥沒有集中供暖,只有中央空調,但效果極差,冬天冷得出奇。他是建築專業出身,從踏進房子的那一刻就知道,這裏的樓板有多薄。後來的經歷也驗證了這一點,幾乎每一天晚上,他都能夠聽到樓下母親批評孩子的聲音。

▲蜂鳥家園一居室。圖/網絡

想抹平這種代價,更難。和大多數蜂鳥業主一樣,王曉也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過去兩年,他花了18萬,重新裝修了房子,安上空調,裝上最好的、沒有甲醛的木地板。通過這些努力,他打造出一套「蜂鳥最貴的出租一居室」,每個月的房租能提高到8800元,比小區裏的同戶型房子貴上一兩千。

王曉寄希望於用這種方式,稍微提高一些蜂鳥的租售比,但他也知道,在居住體驗不好的蜂鳥,「租售比就是極低」,即便以相對高價出租,他還是需要至少83年才能回本。

相較而言,王曉是還會在乎性價比的一批中產。他和妻子家境不錯,第一桶金來自父母,如今,他們在體制內工作,薪資不算太高,家裏大頭收入都來自於他炒股、投資的收益。因此,他對自己的資產更謹慎些——畢竟,買下蜂鳥,已經動用了家中的大筆資產,兩個孩子的開銷不小,同時,他還需要再花每個月20000元的租金,在附近更好的小區租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才能夠容納自己一家5口人。

面對這些不斷交付的代價,人們總會強調自己得到了什麼。如今,三小能帶給購買蜂鳥的家長們一些安全感。王曉說,北京小學號召減負,但三小還是會留一些作業,「其實作業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說明老師很負責」。同時,班上的學習氛圍不錯,女兒更算得上爭氣,小提琴、畫畫、體能,都沒落下。

這些細節讓他覺得,支付200萬的代價是值得的。更何況,前兩年,他們又生了二胎,以後也能上三小。王曉說,「相當於虧損的錢讓2個孩子來分」,一人100萬,平攤了成本,這個結果,「還算能接受」。

但也有家長在「代價」的昂貴中,徹底變了心態。一位家長說,以前,他對孩子的要求不過是可以上一所985,但在傾盡所有積蓄、又借錢買了蜂鳥之後,他不再滿足於此,轉而加入了雞娃大軍,希望孩子能念上清華、北大。

甚至,有家長開始對三小表現出不滿——社交平台上,不少購買了蜂鳥等學區房的家長們,對三小的素質教育模式尤為失望,他們覺得,三小對於孩子的培養遠遠不夠,「老師不管,全靠家長雞娃」。而學區所對口的初中也不夠好,「花這麼多錢買了學區房,最後,在小升初時沒了優勢」。

▲蜂鳥小區就在三小對面,在窗口就能看到一部分校園。圖/每日人物攝

被綁定的中產

「蜂鳥是跌了,那又怎麼樣呢?」

當我追問王曉當下的心情時,他這樣回復我。2020年,為了大女兒上學,他和妻子花800萬買下這套房子。那之後的短短半年時間裏,蜂鳥的房價開始一路飆升,最高點突破了1000萬大關,房源依舊出一套,賣一套。那個把房子賣給王曉的中介,還回來找他,問他願不願意再把房子倒手賣出去。

面對200萬的差價,王曉拒絕了。原因是,他們的小兒子還沒有入學,他不可能為了200萬的純收益,就捨棄掉兒子上中關村三小的寶貴機會。

4年之後的今天,蜂鳥的房價掉了個彎,但王曉的處境其實沒有變過——就像當年放棄賺200萬一樣,他也不可能為了少虧損一些,就把房子抓緊出手。王曉的打算是,只要等兒子上了一年級,他會立刻把蜂鳥的房子賣掉,「就算折價到500萬也沒關係」。

王曉所面臨的,幾乎是大多數中產家庭的處境。王曉和妻子是新北京人,2016年畢業後,兩人留在北京。在拿到北京戶口、生下孩子之前,他們對留在北京沒有任何執念,甚至已經在成都買了一套400萬的房。那個時候,兩人還定下一個最終期限,「2019年底,如果還沒有戶口,就回成都了」。

幸運地是,趕在「DDL」之前,兩人拿到了北京戶口。於是,他們又忙不迭地賣掉成都的房,周轉在西城、海淀,給孩子選購學區房。他們總覺得,自己不圖孩子能有多好的成績,但作為家長,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給孩子最好的,是十分正常、又理所應當的事情。

▲圖/《三十而已》劇照

就像王曉一樣,如果中產們的生活里有優先級,孩子當然在第一位。中產家長們的人生,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被徹底錨定,此後,房子、車子乃至於一切的決定權,就都不屬於自己了。

在選蜂鳥房子的時候,這種「失去選擇」的感受還會格外突出。在蜂鳥,一居室主要被劃分為4個房型。不管是中介還是購房者,都對這4個房型的優缺點如數家珍。比如,A型送了一平方米,B型臥室朝南,C型面積最小,D型相對寬敞。

但到了選房的時候,朝向、面積、戶型、價格,就通通都不重要了。唯一決定它們價格的,就是「孩子能不能用得上」,每隔一個年級,價格差能到15萬。

面對購置蜂鳥的家長,中介陳彩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家孩子多大了?」然後飛速在大腦中匹配待售房源所對應的年級——如果你有一個3歲的孩子,再過3年就要上一年級,那麼,三年級以下的房源就不用考慮了,因為那時,前業主的孩子還沒小學畢業,坑位還沒讓出來,輪不上。

「蜂鳥的房子太特別了,就算有便宜一點的,孩子用不上,那也沒辦法。」陳彩說。

在這種孩子為先的氛圍里,家長們的心態當然會變,憂慮在不自覺中產生。社交平台上,總能看到很多的三小媽媽發帖,比如,孩子才一年級,已經跟不上班上同學們的進度了怎麼辦?老師用全英文授課,孩子聽不懂怎麼辦?與之對應的下一步,就是報班。王曉認識的一個孩子,才小學三年級,就已經學到了高中數學。

而這樣的成績,在無數個萬柳媽媽的雞娃傳說里,根本算不了什麼。它對應着中產們對階層滑落的恐懼。王曉發現,雙減之後,女兒班裏的家長們開始自己上陣,有一種無法接受孩子不如自己的架勢——當程式設計師的,就教孩子寫代碼;做生物製藥的,就給孩子啟蒙化學。

王曉在儘量避免自己被捲入其中。他覺得自己和別的雞娃家長不一樣,並不想讓孩子早早被奧數、英語折磨。但班還是要報。女兒的一周時間,還是被各種課外班填滿——周一小提琴,周二舞蹈課,周三學畫畫,周四練體能……「更多關注美育」,是他試圖平衡焦慮的結果。

如果再來一次,王曉覺得自己還是會作出和幾年前相似的決定:蜂鳥家園的學區房要買,茅台的股票也不會賣。

畢竟,「人的認知是有限的」,王曉說,他知道,在那個時刻,自己沒辦法作出更好的選擇了。只不過,他也猜對了一件事,就在這個3月底,600萬的心理底線已被擊穿,最新的一套一年級的蜂鳥,以568萬成交。

沒人知道真正的底在哪裏。

▲蜂鳥家園的窗外景色。圖/每日人物攝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每日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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