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做外賣員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的抗拒,但會有一點點膽怯,因為要主動給一個陌生人打電話,後來慢慢就習慣了。其實不是說我適應或者不適應,更多意義上,我確實暫時沒有太多別的辦法。
第一次送外賣是去年夏天六七月份,系統給派了一個蛋糕,20厘米大小。蛋糕很難送,是易損品。萬一碰壞了得賠錢,那估計要掙一兩天。但我也沒辦法,只能小心點慢慢走。
那時,我還在一所職校教思想政治課。職校的學生太不好管了,抽煙打架。一個男生13歲,上了很多年武校,家長讓他回來到這裏上學,上着課,他就把前面那個女生的頭髮割了一段;兩個人吵架,他又照着那女生的頭扇了一巴掌。
最後只能報警。作為老師,你什麼也改變不了,只能教好自己的課。因為這門課不高考,學校又是民辦的,要考慮利潤、經營成本問題,這個課就變得可有可無。這兩個因素結合到一起,你就知道以後肯定會取消(這門課)。
我沒有太多焦慮,但會去想接下來怎麼辦?要不要學一些技能。但像我們普通人,要學一個東西,需要碰見某個特定的機會,慢慢試才行,不能只空想。最後只能去送外賣。當時我也想過送快遞,但還得整一輛三輪車,好一點的電三輪也要七八千,不便宜。送外賣是因為家裏本來就有一輛電瓶車。
剛開始都是晚上有空跑一會,提前適應一下。大概半年前,職校老師的那份工作就沒了。我開始全天跑。每天大概十幾二十單,每個月收入就3000塊錢吧,加上家屬的(收入),基本夠家庭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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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遇到比較善意的人,就是打賞。一個男孩給一個女孩買水果,讓我送到學校門口,但那個女孩要5:30才下課,我在那裏等了一會兒。結果,那個女孩連男的叫啥都不知道。後來我才知道,這倆人應該是網友。就這麼點事,那個男孩打賞了6塊6。還有一些就是寫錯地址,離得近,我就給送過去。比較煩的就是有些保安不讓電瓶車進小區,只能走路進去。
外賣這個工作沒什麼特殊,網上講的那些段子,我都碰不着。大部分時間,你都見不着人,門縫一開,伸出來一支手,閃一眼,把東西拿走就行了。
騎手們沒事了會聚在一起聊天,像今天跑了多遠,拿了多少單。跑外賣的大都是本地小年輕,說實話,可能也沒上過什麼學,只到初中畢業,五六十歲的人也有,但不多。其實,我覺得外賣員不至於那麼辛苦,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開小電車。
我本科在天津一所大學,畢業後,在我們當地一個金屬製造企業上班,2012年就(在老家)買了房。當時,我每個月的工資到手只有1000多塊錢,後來考研,2012年考上了廣西一個211大學的行政管理專業。畢業後,我很順利地就到北京一個互聯網大廠做內容運營。
但往後我沒有走好職業之路。我在北京待了大概兩年,雖然不能說那是最好的時候,但它有新鮮感。我做的內容純搞笑,每天都在不停地看東西,因為每個小時都有要求,我們要審核多少條內容,工作壓力不算大。
那時跟人合租,(房租)一個月3000多塊,工資八九千塊,每個月能剩一點,但最後也都被我花了。我沒什麼愛好,喜歡買一點零碎的東西,比如充電寶會買好一點的。我經常去知春路那個沃爾瑪,我覺得超市還是比較友好的,多逛逛能發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有時候想起買房就沒有歸屬感。夜裏上到9點10點,走到樓下,還有燈是亮着的,到處都有人。我會覺得沒什麼意思,就像一個小螺絲釘。門口的保安長期都是固定的那兩三個人。
大部分同事工作一兩年之後陸續走了,一般大家都會說「多多保重,以後常聯繫」這樣。我當時也會感觸,想想將來自己可能也會回去。2017年春天,決定離開的時候,我也猶豫了一下。父母只說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但房子我是沒辦法解決的,就還是回去吧。
選擇與落差
回老家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積蓄,大概就幾萬塊錢。最早我對工作滿意的標準就是每個月工資三四千塊錢,但必須要交五險一金。
我找過行政、人力和文員。實話說,我原來是學管理學,但河南是農業大省,(安陽的)第三產業和服務業都不發達。現在我們這跟互聯網最相關的工作就是主播,前幾年少部分的傳媒公司在招公眾號編輯。
有些工作屬於「被動」離職。之前,朋友介紹了一個大專老師的兼職,做了大概一年,民辦學校的學生沒那麼多了,就不再需要兼職老師了。我還在物業公司幹過,前台打雜修電啥都干,一個月3000多塊錢,幹了三個月,也是屬於被動離職,因為老闆安排了一個親戚進去。
還有一些就是屬於客觀意義上的不合適。我在一個建築公司待過三個月,進去以後讓我寫文件,內容就是公司的長遠規劃。但這個東西我顯然不懂,它不是隨便百度一下看看就能整出來的,寫不出來我也沒辦法。實習期結束我就離開了,因為這個事我確實不會。
前兩年我在書店做過圖書管理員。這是街上貼的小廣告,當時去也是沒辦法,我暫時只能找到那份工作,但是錢太少了,(月薪)只有1000多塊錢。
很多人問我為啥不考公?我考過七八次,事業單位、公務員都有,慢慢放棄了。我數學不好,看那個題就跟外星文一樣。每次結果出來也不會很失望,因為真的不會,比如數學的排列組合,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
●大樹的視頻作品。圖源@慢叔叔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