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財經雜誌《福布斯》最新公佈的2024年台灣50大富豪排行中,台灣廣達電腦集團董事長、75歲的林百里以117億美元淨值身價登頂台灣首富。林百里從一個貧民窟里長大的孩子,到如今成為AI行業巨頭、全球最大的手提電腦製造商之一,其勵志的職場人生堪稱是一部傳奇的故事。
幾十年來,林百里秉持自創的「烏龜哲學」帶領廣達穩健攀升。2024年5月4日,林百里在廣達成立36周年慶祝會上發表賀詞時說,「廣達不是『暴發戶』,而是『烏龜』,是36年來一步一腳印,每年每季累積沉澱升級得到的效果,不是偶然得到的。」
兒時即領悟「烏龜精神」
林百里1949年4月出生於上海,時值國共內戰時期,半歲時父母帶着他逃難到香港。雖然在貧民窟里長大,但童年卻過得很開心。
小時候的林百里對動物、植物都很好奇,時常問老師一些問題,得到的回應卻是不要問那麼多。在老師那裏找不到答案,林百里只好自己捉摸,漸漸養成了獨立思考問題的習慣。
小學一年級時,一次聽完老師講龜兔賽跑的寓言故事後,林百里悟出了一個道理:烏龜之所以最後能贏,是因為它專注於目標不放棄,個性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受益於小小寓言的啟迪,林百里在日後帶領廣達騰飛進程中始終秉持着「烏龜哲學」的理念——默默累積實力,踏踏實實、有擔當、堅持到底。
上高中時,林百里表現出對天文、物理的濃厚興趣,喜歡閱讀書籍。看不懂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去看天上的星星、科幻片,閱讀《地心歷險記》,也喜歡思考問題。比如,看到愛迪生的故事,就會感到好奇:為什麼燈泡會發亮?
那時的林百里就具有積極創新的潛質。他這樣描述自己,「從小就很會玩積木,但我從來都不跟着圖樣去拼,我都是去拼我自己的樣子,我就是想做不一樣的東西,這就是創新。」
喜歡獨立思考的林百里有個特點,只看自己喜歡的書,不喜歡的就不願意學習。所以後來在香港考大學時落榜,遇到了人生第一個挫折,林百里曾自我解嘲:「因為他們考的都跟我讀的不一樣。」
考試失敗後,林百里沒有放棄,經歷一番苦讀,隔年以僑生的身份考入國立台灣大學電機系,並獲得學士和碩士學位。
在大學四年級的時候,林百里迷上了電腦,並與同學溫世仁共同研發出台灣第一台迷你電腦。獲時任行政院長蔣經國頒發的「青年獎章」。
命運轉機
畢業後,林百里曾任三愛電子的總工程師、廠長。1973年4月,林百里與溫世仁、梁次震、姚四川、周永嘉與江英村等六人離開三愛電子,創辦了金寶電子,先後任金寶電子總經理、兼任新創立的仁寶電腦公司總經理。1987年仁寶電腦平鎮廠的一場火災,改變了林百里的命運,為了以示負責,林百里辭職離開了打拼15年的金寶電子。這反倒讓林百里有了時間,能全身心投入設計自己酷愛的手提電腦。
1988年5月,39歲的林百里與好友梁次震共同創辦了廣達公司,並與十幾位來自金寶、英業達、王氏電腦的朋友,在台北士林區劍潭附近一棟不起眼的十層樓里租借了兩個樓層,啟動了廣達第一條生產筆記本電腦的生產線。初期資本也僅有3,000萬元台幣。
與此前在三愛電子做廠長時不同,新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林百里親自打理,雖然很辛苦,但也樂在其中。他希望自己有烏龜的精神,只讓自己一步步往前進、不回頭,在事業經營上低調、踏實、堅持到底,這為日後打下廣達江山積累下了很好的鋪墊。
凡是廣達的員工都熟悉林百里的烏龜精神,曾在廣達電腦財務部擔任副理的楊秀月指出:烏龜如果跟兔子比,一定贏不了兔子,但是烏龜只跟自己比,一步一步往前走;兔子跟別人比,一定會懈怠。
林百里後來回憶說,那時,為了開發新訂單,他與後來成為廣達電腦執行副總裁的王振宇背上重達十五斤的手提電腦加上附件、打印機,親自到客戶面前推銷。為了提高效率,只要有訂單,當場就將報價單打印出來給客戶。
兩人也非常節儉,到國外出差只住普通的汽車旅館。白天到處跑業務,晚上累了回到充滿怪味的旅館睡覺,天天如此,肩膀上都被背帶勒出了紫黑色,而林百里認為,「小公司當然要自己來。」
廣達曾流行一個有趣的小故事:林百里可以在黑暗中組裝出一台筆記型電腦。
創新前瞻眼光精準佈局AI
經過兩年的拼搏,廣達的業務漸漸平穩下來,並爭取到戴爾等國際大客戶。1998年廣達手提電腦出貨量首度突破百萬台;1999年成為全球「筆記型電腦」代工龍頭,並擁有廣輝電子、廣明光電等企業,同年,廣達股票掛牌上市;到了2001年,廣達躍居成為全球最大手提電腦製造廠。
2000年前後,全球科技行業快速向多元化發展。林百里意識到應降低對單一產品的依賴,認為雲端將會取代手提電腦,於是做出一個重要決策,這個決策成為廣達發跡的重大轉折點——進軍開發雲端伺服器,同時成立廣達研究中心。2006年他們拿下了第一筆雲端生意。
在林百里看來,廣達創新的步伐必須跟上未來趨勢與未來人類應用。
2004年,林百里前往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人工智能實驗室學習AI人工智能,這讓他認識到AI是非常大的市場。也就在此時,他結識了被稱為AI教父、美國人工智能晶片製造商英偉達(NVIDIA)創辦人黃仁勛。
從此兩人緊密合作,英偉達從2016年贈送給OpenAI的全球第一台AI超級電腦DGX-1,到2023年的最新AI伺服器,都是與廣達合作開發的。
英偉達(Nvidia,又稱輝達),是黃仁勛等人於1993年創辦的。進入2024年以來,引領人工智能熱潮的英偉達股價已經飆升了147%,其頂級處理器供不應求。6月5日,英偉達股價再創新高,市值突破3萬億美元大關,超過蘋果成為全球市值第二高的公司,僅次於微軟。
這位出生在台灣的台裔美國企業家以298億美元的身價,2024年成功躋身福布斯富豪榜,成為美國華人首富。
黃仁勛沒有忘記台灣,他攜手台灣製造商共同打造AI工廠和資料中心。
2023年5月,黃仁勛親自造訪廣達旗下雲達科技在台北國際電腦展的展位,力挺雲達。他說,在電腦產業重生的過程中,將有大規模電腦被替換,這是台灣和雲達的黃金機會,英偉達必須尋求雲達的協助。
2023年,AI在台灣掀起了熱潮,隨後,廣達股價一路狂飆,短短半年股價大漲近3倍,至2023年10月6日市值衝上9,830億元台幣。福布斯富豪榜統計,林百里財富暴增至108億美元,從2022年的第9名一躍衝上台灣新首富。
坐上台灣新首富寶座的林百里還當面向時任副總統賴清德建言:「AI即國力。」「台廠機會很多,不是只有護國神山台積電。」他強調,台灣擁有非常好的競爭位置,從上游晶片、RAM到下游的伺服器零組件、機櫃組裝,全部都可以製作。
進入2024年,英偉達「地表最強AI晶片」GB200問世後,業界瘋搶,林百里率先奪下Google、亞馬遜AWS、Meta等三大雲端服務供應商(CSP)GB200伺服器代工大單。
美系外資預估,英偉達GB200機櫃系統造價驚人,平均售價(ASP)為200萬至300萬美元,它將給廣達在下半年帶來伺服器營收規模明顯的擴增。法人預估,廣達今年整體伺服器營收可望大增六成。
2024年5月,黃仁勛再度現身台北國際電腦展,在大批媒體追逐之下,他仍心繫廣達,向媒體熱情介紹雲達科技的秘密武器——由雲達與英偉達聯手打造的超大規模HPC-AI伺服器。
廣達經過20多年在伺服器代工領域的佈局,至今設計與產能已領先於其它廠商。
如今,廣達已成為全球AI伺服器龍頭。35年來,廣達歷經了三次重大轉型,從手提電腦、雲端到AI伺服器,「連中三元」。
AI近年成為人類的新寵,但其對社會和人類會構成的深遠風險或許還未被人們深刻認識到。人類如果過度依賴AI做所有決定,變得不再勞動、思考,最終將淪為AI的傀儡被操弄或改變思考和行為。
2023年,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創始人、人工智能研究室(OpenAI)聯合創始人馬斯克與1,000多名科技界領袖和研究人員,敦促人工智能實驗室暫停對最先進系統的開發。公開信中說,AI開發人員「陷入了一場失控的競賽,開發和部署越來越強大的數字思維,以至於所有人——甚至包括它們的創造者——也無法理解、預測或可靠地控制它們」。
不過,林百里仍然對整體AI前景充滿信心。
今年5月,林百里對外界透露,目前AI已經成為廣達的營運核心,且將鎖定三個子項目,分別是:智慧移動、智慧製造以及智慧醫療。
百里的領導風格
廣達已取得巨大成就,然而林百里仍笑稱自己不是個好的生意人,不然廣達現在的規模應該更大。他很自豪自己是擅長鑽研技術的工程師。
他分享企業成功的要訣:「超前、精準、韌性,是我們成長的動力來源。」
說起林百里的領導作風,廣達一代大將李杜榮形容林百里身為廣達大股東,不像老闆,反而比較像計劃案主持人。林百里在廣達的經營團隊中個子最小,聲音不大、不囉唆,講話語調是討論式而不是命令式。
李杜榮說,「董事長是個夢想家,總經理則是個執行家。」林百里不斷想出新點子,副董事長兼總經理梁次震則幫他落實。
林百里不僅是成功的企業家,他還是一位藝術收藏大家,擁有超過兩千件藝術品,件件是珍品。
林百里醉心藝術收藏,酷愛中國書,獨鍾張大千畫作。林百里認為,中國國畫蘊含中國傳統,除了講究畫風外,還需具有深厚的書法基礎、文學修養。中國國畫有落款、有詩詞,配合內含的意境非西畫能比擬。
林百里收藏了張大千至少70幅作品,投資巨大。按他自己的說法,僅在張大千的畫一項上的投資就比投資廣達的還多。
如今林百里已是台灣家喻戶曉的首富,其家族繼承人選也受到外界關注。
林百里與太太何莎在台大相識,太太是當時台大的校花,倆人畢業後結婚,育有兩子。何莎作風低調,鮮少出現在公開場合。
據消息稱,何莎有意想讓長子林宇軒接班。但林百里曾公開表示,高科技是靠頭腦賺錢的行業,很難父傳子,意思似乎是「傳賢不傳子」。
林百里的次子林宇輝原本在廣達財務部任職,但他更喜歡自己創業,不顧父親反對創立了社群交友網站愛魅奇,令父子關係曾一度緊張。
林百里的健康於幾年前也亮起了紅燈。媒體人陳文茜透露,在2019年間,她罹患肺腺癌時,與林百里是病友,這段共同的經歷加深了兩人的友誼。
如今已75歲的林百里認為自己身體健康、頭腦好,打算與梁次震再為AI貢獻10年,不輕言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