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中國更難，世界亂套
原來以為，疫情之後，這一年會變得更好。
誰想到，卻變得更難。
貿易難做，工廠倒閉，青年失業，地產崩潰，民營萎糜，世界保守，全球振盪。
風險，是這幾年最大的感受；
驚險，輪番體驗社會過山車；
混沌，是我們對未來的感知。
2020年全球性疫情......
2021年中美對抗全球失序......
2022年東歐俄烏戰爭......
2023年新月沃地哈以打得火熱......
2024，阿根廷拉美版川普橫空出世，make Argentina great again......
一場傳染病，引發過去全球的衛生、經濟、政治危機；
一場戰爭，改變世界局勢，何況同時兩場，未來是不是還有第三場......
緊接可能就是全球糧食危機。
然後是各種大宗商品價格暴漲，物價上升。
最後是美聯儲上下其手，導致股市和匯市資金流出，全球股市匯市反覆折騰。
斯里蘭卡、緬甸、阿根廷等債務纏身的政府，只能想歪招籌錢或賴債，紛紛破產政變彈劾下台。
軍事、政治、經濟、金融幾大板塊聯動，每一個環節的矛盾緊張都可能暴漲。
總結起來就是：
財富泡沫化、秩序失序化、人心焦灼化。
很多人看這情形，躲的躲、躺的躺，潤的潤、釣魚的釣魚、關廠的關廠。
2023這一年，我們更難了。
2024這一年，世界更亂了？
那麼，如何看待未來十年。
1全球進入不可逆的「高風險社會」
人類已經進入「高風險社會」，而且不可逆。
金融、高科技、人口的全球化，造成了當代社會的風險種類、數量、規模空前增大。
主要有5種巨大風險：
1.高科技風險
核戰爭（俄烏之爭）、基因編輯、人工智能（以GPT-4為代表）的不可預測。
2.環境污染和生態紊亂
核污染（福島）、空氣、水污染跨界傳播，極端氣候全球同時湧現。
3.傳染病
新冠、流感、愛滋、支原體肺炎、中東呼吸綜合症、非洲伊波拉取代古代的麻風、天花、鼠疫。
發病頻率增大、病菌種類增多、變異速度加快，以國際城市為節點快速傳播，而且很難根除，每年都有流行的可能。
4.經濟危機
經濟大國的經濟出現問題，全球金融市場都會紊亂甚至崩潰，失業波及全球。
5.戰爭難民危機和族群衝突
中東戰爭引發人口流動性增大，因為戰爭、饑荒、移民引發的族群衝突此起彼伏。
這些統統都是跨國界、跨洲際的人造風險，而且還交織在一起。
古代風險大部分是自然風險，其中摻雜着人為因素，而全球化時代，風險的人為因素的權重越來越大。它們有4個特點：
1.抽象化：難以通過日常感覺捕捉到，需要認知分析和推理。
2.延時性：風險蔓延時間相當長，無法預測結束時間。
3.無國界：本地的小風險很容易因為蝴蝶效應擴散成全球危機。
4.複雜化：單一化的危機，擴散到全球後，引發多元的次生災害和併發症，如傳染病會引起經濟危機、糧食危機、族群衝突、外交政治危機。
危機往往互為因果，纏繞在一起。如國際衝突引發金融動盪，導致債務國破產，引發內戰，產生難民，然後再引發國際衝突，整個國際秩序螺旋式下降。
全球化時代，危機的實際後果往往超出當事人想像力。
2「全球複雜系統」帶來的不確定性
在為什麼全球會進入「高風險社會」？
背後的原因：人類進化到一個「複雜系統」，
複雜系統涵蓋所有人類現象和自然現象，從金融、產業鏈、互聯網、人際關係網，到細胞結構、腦神經網絡、生命、生態系統、地球氣候。
系統內的元素之間的網絡連接錯綜複雜，形成4種基本的網結方式：
規則網、小世界網、隨機網、無標度網。
複雜系統至少有這5個特點：
1.自發地演化出有序化的均衡結構
2.自由度數量多，不同維度、層次因素非線性疊加，湧現新性質
3.內部網絡結構錯綜複雜，不確定因素非常多，難以把控
4.存在少數關鍵節點，它的微擾會引起系統性漲落甚至徹底崩潰
5.漸變和突變交替進行，系統演化會突然分叉。
複雜系統不同於經典力學世界觀的線性因果結構，它是立體鑲嵌結構，結果和原因的位置經常互相糾纏、顛倒、循環，常常讓人抓不住重點。
系統的複雜均衡看似由好像某個智能用看不見的手設計而成，實際上只能由基本元素自發協作產生。
風險本身就是複雜系統的內稟屬性，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一個充滿了不確定性的複雜系統、風險社會，它原先是如何形成對衝風險的秩序呢？
3對衝風險的秩序：演化論三結構模型
複雜社會處處充滿不確定性，怎麼辦？
這些糾纏在一起的自然風險和社會風險，
人類是如何應對的？
這就得優先考慮進化論（演化evolution）視角了，這是目前透視風險社會的最佳理論框架。
生物進化論包含三層基本要素：個體變異、適者生存、自然選擇。
達爾文生物進化論基本思想起源於更早的蘇格蘭歷史社會理論：弗格森社會漸進進化、斯密的市場經濟看不見的手。
而選擇的思想又源於猶太教基督教：個體行為、道德機制、上帝選擇。
由於生物學影響太大，人們以為進化論是達爾文首創。
演化+三層結構綜合起來觀察社會現象，會如何呢？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哈耶克，融合古典社會進化思想和生物進化論，提出了三層結構的社會進化模型：
變異機制-自由個體-微觀運動
個體面臨着許許多的問題、困難、風險，他們隨機、自由地探索、嘗試和發現，行為充滿了變異，很多冒險行為打開了新領域新世界。
例如，世界形成了靠左和靠右兩種相反的交通規則，但一開始各地完全是隨機偶然產生的選擇。在日本，武士習慣把刀掛在左腰，右手拔刀；武士之間為了表示互相沒有敵意，避免靠右走刀劍擦碰，故意靠左走；普通平民畏懼武士，所以日本大多數人跟着武士形成了左行的習慣。而在另一些地區，人們認為右得到神靈保佑，於是形成了靠右的規則。
微觀個體隨機的嘗試，強勢集團的行為會被模仿傳播，只要強勢集團發生變異，仍可改變舊俗。
個體隨機行動類似基因變異通過強勢交配傳播開。
適應機制-抽象規則-中觀動力
個體按照自己的私人目的隨機行動，產生各種行為，互相博弈，其中能夠利己利人的行為被模仿和推廣，害己害人的行為被禁止，利己害人和害己利人的行為都減少，它們漸漸固定下來作為成文規則。
規則一條條形成，累積成規則體系，個體就在規則體系中選擇。
除了道德法律規則之外，人類還探索出了語言、貨幣兩種信號機制。
規則是一種動力學，迫使個體這樣運動而不那樣運動，禁止個體這樣行為而不那樣行為。尤其是產權規則，是文明人和野蠻人之間的分界。
遵守規則就是生物適應環境的同構行為。
選擇機制-社會秩序-宏觀場
宏觀秩序會對個體和規則進行優勝劣汰的選擇，當個體冒險和新規則能夠帶來巨大利益時，就會得到保存。同時社會秩序本身也會由於整個規則體系而分化；根據優良的規則（信號）體系形成了自由而繁榮的社會秩序，而錯誤的規則則會導致社會動亂和衰退。
秩序就像大自然一樣對個體和種群選擇，但是也像大自然一樣捉摸不透無法掌控。
日常生活中比較典型的個體—規則（信號）—秩序三結構，就是交通秩序。
人們不需要知道彼此的想法，不需要互相熟悉，也不需要知道整體秩序的每一個細節，只需要遵守信號燈、車燈、車道規則，就可以形成流暢和穩定的整體秩序，去完成只有自己最清楚的私人目標。
4「不確定性」演化的兩副面孔
新秩序（演化）雖然能對沖不確定性，風險和不確定性並沒有消失。
它可能濃縮成了兩副面孔。
生態演化和文明演化都有兩個方向：進化和退化。
正如生態可以進化出亞馬遜雨林那樣的地球之肺，也會退化出寸草不生類似撒哈拉沙漠的地球之癌一樣。
文明也如此，進化與退化的交替幾乎構成了人類歷史的波動力學。
1.退化之惡—黑暗森林版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凡是生存下來的，就證明適應了，凡是適應了的，就是合理的。如果它不合理，怎麼會適應？
為了生存，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除了直接的搶奪之外，可以假裝合作誘使別人為我所用，但在關鍵時候一腳踢開。規則、道德可以變成欺騙別人上鈎的工具。
黑暗森林版的適者生存倫理其實只是人類邪惡的杜撰，因為動物和植物存在着大量合作。
2.進化之善—高維躍遷版
搭便車、分工合作與競爭同樣是適應性的核心部分，如：
1
愛人互助會提高每個人的生存幾率，團體行動達到個人做不到的目標。
2
公平正義會促進經濟效率，法律越正義經濟效率就越高，效率高說明法治程度好。
3
誠實是最好的博弈策略，因為它減少交易成本，擴展交易範圍，帶來持久的收益。
4
適度的競爭會帶來社會活力，激發每個人的創造力，而法律底線會保證所有成員的安全，不至於你死我活、摧毀社會。
這種社會，凝聚力更強，個體的創造能力更好，互相競爭引起的內耗比別的社會少。正義和善會帶來社會的強大，在生存競爭中要麼戰勝別的社會，要麼改造、融合其它社會。
3.進化中立—不完備版
光明版倫理顯然比黑暗版倫理更準確，更符合事實。大部分國家，都經歷了歷史中看不見的手的淘汰，並將繼續經自然選擇，誰能更好地合作，誰就更強大。
至少目前來看，越殘忍越無恥的社會越貧窮、越落後、越多災多難，乃至乾脆在歷史上消失，合作博弈比囚徒博弈優良，合作與競爭混合的社會，比純競爭的社會更有「競爭力」。
一旦出現社會內部和不同社會之間的劣幣驅逐良幣，社會秩序和國際秩序就會退化，變成黑暗森林，陷入囚徒博弈中。
演化論的兩副面孔導致了演化論的不完備性，不少人堅信只有宗教能提供終極價值，克制演化的無目的無方向性。
5社會契約（抽象規則）為什麼那麼重要？
三層結構中，中間層的「抽象規則」非常重要。
它不被基礎決定並反作用於基礎，它不能被還原，它的獨立性是絕對的。
規則的作用（也可以說社會契約的作用）：
1.減少內部摩擦，防止整體小於部分之和
2.收集信息，過濾無效信息，形成簡單準確的信息並傳遞
3.提高每個人私人行動的成功概率
4.協調行動，合作博弈或搭便車博弈而非囚徒博弈
5.分配剩餘產品，剩餘索取權和激勵冒險創新
......
規則能夠擴大合作範圍，擴大組織規模，擴大實現的目的程度和規模。
為此，規則本身禁止一些極端目的實現，比如搶劫和詐騙。
我們所知所用的規則中最核心的，是產權規則，它是所有規則的奠基石。
這不僅僅是防止搶劫和詐騙，而是因為：
一個人如果想要長期的提升技術和改進乃至創新，他必須能長期穩定持有某種資產，只有長期穩定，才能深入了解資產的特點針對性改進，進步才有可能。
「
試問三天兩頭城頭變換大王，
如何改進社會福利呢？
如果取消中間層的「抽象規則」，
會導致什麼後果？
」
62023年國際社會中「秩序的崩壞」
複雜系統演進形成的複雜秩序，崩壞起來，往往也只需要一個輕微的負面動力，在關鍵節點爆發，就會引起整個秩序的退化紊亂。
當今國際秩序崩壞，遵循這麼個周期步驟：
1.承平日久
文明秩序長期維持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大部分人享受秩序成果而不改進彌補秩序，失去了進取心。
2.邊緣人群
所有的秩序都有照顧不到、照顧不周的人群，他們感覺到自己被遺棄被打壓，嫉妒怨恨日積月累，最終促使報復行動。
3.分化博弈
帶頭大哥漸漸壓不住場子，原先的小弟紛紛脫離大哥的控制，逐漸分化成秩序的順應者、投機者、挑戰者、革命者，聯盟之間的衝突越來越大。
4.囚徒困境
秩序遭到破壞，財富再循環和增長停滯，資源越發稀缺，衝突最後變成了生存競爭，經濟危機和世界戰爭依次爆發。每個國家都不願意妥協，陷入囚徒困境裏。
這就是文明逐漸混亂的過程。
1989年，弗朗西斯·福山在《歷史的終結》自信滿滿地宣佈：
歷史終結了！
自由社會和民主制度像操場終點，到達了，人類從此進入了沒有大衝突的永久和平狀態。一切糾紛在萌芽階段就會被國際法所解決。
......
然後很快被打臉，文明的衝突此起彼伏。
投機者—挑戰者—革命者結成了同盟，一同顛覆國際秩序，帶頭大哥漸漸壓不住場子了，抬樁子的小弟想要另起爐灶。
秩序一路滑向混沌邊緣。
7社會基石：秩序經濟學模型
經濟是上層建築的基礎，談到秩序的崩潰核心在於「經濟」。
那麼從有序到無序，背後的經濟學原理是什麼？
1.成本
經濟學的常識，凡事都有成本，秩序也不例外。
秩序作為公共品，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也要老大哥付出成本才能建立和維持；
願意付費的順應者和小弟，遲早發現搭便車更划算，就會不付費去蹭秩序；
搭便車的人太多了之後，老大哥支持不起了就會收縮自己的秩序圈；然後投機者、挑戰者、革命者就會挨個冒出來破壞秩序。
搭便車的全球主義者以為只有市場經濟才需要考慮成本，而規則和秩序不需要，這顯然是不對的。
2.級差
由於秩序需要成本，而能提供支付成本的國家其能力各不相同，於是秩序也呈現出級差現象，類似於房租房價。
第一級威爾遜價值聯盟世界
這個世界的國家和人享用充分自由，互相之間合作關係很好，也非常富裕。
第二級商鞅韓非利益聯盟世界
這個世界的人日常生活全部依賴國家提供秩序，崇拜國家，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合作或敵對都是為了本國生存。
第三級達爾文弱肉強食世界
這個世界的人連國家也靠不住了，只有互相吞併和掠奪。
全球主義秩序在其最鼎盛的時代，也無法用第一級世界完全替代第二級、第三級世界。
當成本支付能力下降時，連級差也無法得到維持，整個秩序步入熵增階段。
3.輪迴
evolution的原意是演化，演化有進有退，有不同的方向，並不一定導致進步（progress）。
秩序演化一般就是4種常見模式：
a進化：秩序擴展，優勝劣汰
b內卷：結構僵化，增長停滯
c退化：秩序收縮，劣幣驅逐良幣
d突變：秩序崩盤，戰爭與革命
科技是雙面的，應用不當，造成的內卷和退化會更僵化，突變會更徹底、猛烈，這是一個新的變量。
到了這個時候，也是秩序重啟的過程。
歷史不斷輪迴，每一次輪迴都是悲劇。
結
2024年，人類到底應該做什麼？
世界混亂不堪，各國紛爭，聯盟或者對抗；
國家政權不穩，勢力輪替，極左或者極右；
人心喪亂不已，野心勃勃，掠奪或者詐騙。
看着秩序逐漸崩壞的局面，有人說：
21世紀是東周的春秋戰國，聯合國是周天子，任人操弄；中美俄日歐英印，是秦楚趙魏韓齊燕，合縱連橫，霸主輩出。
......
這可能是從傳統政治學上的解釋，並不全面。
2023之所以如此之混亂，原因在於秩序的破壞：
a鼠頭鴨脖是對衛生習俗的破壞；
b國企領導與女下屬太古里街拍是對道德規則的破壞；
c韓國室溫超導材料是對科學倫理的破壞；
e福島核廢水排放可能是對自然環境的破壞；
2024，對面秩序的失范。我們到底應該做什麼？
1.優良規則的成本可支付且必須支付；
2.秩序中心節點（中美）的負責能力；
3.秩序帶來的財富和科技增長需要反饋給秩序；
秩序的良性循環模式：
軍事保護政治，政治保障法治，
法治促進經濟，經濟刺激金融，
金融激活商業，商業帶動技術，
技術回饋軍事，軍事再保護政治
……
遵守秩序，講究信用，敬重規則。
這才是世界格局走向穩定，中國經濟走向繁榮的密鑰。
不要輕易去干涉複雜系統，這樣只會加速秩序的崩潰。
2024年，你覺得未來會更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