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4日，行人們在北京商業區過馬路。(Wang Zhao/AFP via Getty Images)
幾十年來，中國大城市的經濟一直蓬勃發展，使數百萬人步入中產階級的行列。然而，這個趨勢已趨於停滯，給當局經濟復甦的努力蒙上了陰影。
彭博社根據智聯招聘（Zhaopin Ltd.）匯整的數據顯示，上海、北京第二季度的招聘薪資同比下降了9%和6%。這至少是2015年以來的最大跌幅。對許多白領員工來說，公司還削減了包括差旅、膳食津貼在內的各種福利，加劇了這一打擊。
統計中也發現，深圳、廣州和杭州的招聘薪資，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報導指出（連結），金融業、科技業等明星行業飽受衝擊，一些中國高級銀行家的減薪幅度甚至高達40%。此外，薪資較穩定的政府崗位也未能倖免，從而影響了廣大的中產階級人群。一些工人因此考慮離開大城市。
在當局試圖恢復消費信心之際，薪資下降將導致人們進一步削減開支。為避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抑制社會動盪，當局必須為人們創造更好的就業機會。然而，政府正背負沉重債務，限縮了政策空間。
法國外貿銀行（Natixis）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艾西亞‧加西亞‧埃雷羅（Alicia Garcia Herrero）說：「除非我們看到可支配收入穩定增長，否則我認為中國的消費不會很快好轉。」
她說：「每個人都認為，中國消費者不消費是因為他們覺得不確定性太多，他們不喜歡消費。中國有些人也沒有能力消費。」
在報導中，彭博社採訪了18名市民，基於議題的敏感性，大多受訪者都不願透露真實姓名。採訪中發現，人們對工作和消費的不安情緒與日俱增，儘管不滿情緒日益高漲，但不同年齡段的城市職工仍願意接受大幅減薪、更少的福利和更長的工時，只為了保住工作。
2023年6月30日，上海陸家嘴金融中心景觀。(Pedro Pardo/AFP)
白領工資正在普遍下降
多方面原因導致了工資下降。首先，三年的「清零」政策給企業帶來了集體創傷。許多僱主正努力應對經濟放緩，使本已緊張的預算更加捉襟見肘。
對更富裕的企業來說，另一個主要挑戰是中共全面推動的「共同富裕」運動，使他們被迫限薪、減薪並縮減各種補貼與福利。
中信證券是中國的一間頂級投資銀行，該公司已將部分銀行家的基本工資削減了15%。其競爭對手中金公司（CICC）還要求銀行家乘坐經濟艙，並在大多數火車上預訂最便宜的「硬座」。
伊森（Eason）是上海一家商業銀行的業務主管，去年該公司實現了兩位數的增長，他的個人業績也很出色，但仍被減薪10%。
他說：「當局一方面鼓勵家庭增加消費，另一方面卻要求減薪和限薪。」
「金融機構保持工資穩定並不容易」，他補充說，「一旦公司加了薪，很可能被當局傳喚。」
一位與內地客戶有業務往來的香港銀行家說，由於獎金減少了，公司也更強調降低風險，使員工們士氣低落。他形容，中國金融業正在「躺平」。
上海一家跨國公司的顧問說，他每天的膳食補貼被削減了近80%，降至27美元。
黃先生是杭州一家新媒體公司的經理。他說，公司已停止支付深夜乘坐出租車的費用，停止了團隊建設活動（team-building events）的海外旅行，並關閉了第二食堂。
「大流行之前，公司的目標是上市」，黃先生說，「現在，大家的共識是抓住可能的生存機會。」
黃先生說，公司在過去三年裏已裁員三分之一，未來可能繼續裁減人力。
所謂「新經濟」領域的員工也受到了影響。根據一項調查，在電動汽車、電池或太陽能和風能等行業，6月份新進員工的平均工資同比下降3.6%，降至13,755元人民幣。這至少是自2015年以來最大的降幅。儘管投資和出口出現了兩位數增長，8月份工資再次同比下降了1.8%。
2022年，中國巨大的科技行業裁去了數以萬計的員工。
上海一家科技獵頭顧問公司的易佩瑪（Prima Yi）說，許多被裁員者願意接受最多50%的降薪，以換取新職位。
2022年8月26日，中國首都北京，參加招聘會的青年學子人頭攢動。中國經濟增速放緩，導致數百萬年輕人為越來越少的工作崗位展開激烈競爭，並面臨越來越渺茫的未來。(Jade Gao/AFP via Getty Images)
鐵飯碗也出現裂痕
報導指出，就中國的「鐵飯碗」也出現了裂痕。根據對10名地方公務員的採訪，政府正削減許多員工的獎金、現金補貼和基本工資。
吳傑森（Jason Wu）是廣東省北部某市的一名獄警。自2021年以來，他的獎金在沒有任何官方解釋的情況下不斷縮水，使總體薪酬減少了15%。在大流行的大部分時間裏，他被禁止旅行，甚至不能參加祖母的葬禮。
彭博社指出，隨着中國房地產危機加深，地方政府的土地出讓收入大幅下降，貧困省份的公務員更是首當其衝。在一個負債纍纍的北方省份，一位官員說他的總工資減少了35%，另一位官員則表示，他的獎金已連續三年趨近於零。
一些政府僱員被要求退還長達5年的獎金或現金補貼，這使他們的月工資大幅下降。
康奈爾大學工業與勞工關係教授伊萊‧弗里德曼（Eli Friedman）說：「如果白領員工的工資下降，那麼對經濟再平衡這個廣泛的結構性問題，是一個相當令人擔憂的跡象。」
他補充說，要增加國內消費，「個人和家庭需要有更多的錢，對未來更有信心」。
安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高善文（Gao Shanwen）說：「大城市中的老年工人已經願意接受更低的工資和更長的工時，以積攢資金和增加安全感。這擠壓了年輕工人的就業機會。」
但到目前為止，北京還未採取任何重大措施來提高工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