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空中浩劫》(Mayday: Air Disaster)
早上7點20分,飛機例行起飛,平穩爬升接近巡航高度。乘客們開啟了度假模式,期待着目的地西班牙的旅行,機組人員們開始為大家提供餐飲服務。
空乘奈傑爾·奧格登(Nigel Ogden)走進駕駛艙,問飛行員想不想喝茶。就在他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準備走出駕駛艙時,突然間一聲巨響,他手中的門被炸飛了。
奈傑爾猛地轉過身,發現駕駛艙的前擋風玻璃不見了,同時他只能看到機長蒂莫西·蘭開斯特(Timothy Lancaster)的腿——機長的雙腿卡在飛行控制裝置上,而上半身已經在窗外了。
奈傑爾立刻衝過去,緊緊抱住機長的腰。
無論如何,不能鬆手
機艙內一片混亂。擋風玻璃的消失造成了爆炸性減壓,整個機艙充滿了冷凝水,霧氣騰騰,機長的腿卡在飛行控制器上,自動駕駛儀也壞了,駕駛艙的門頂住了油門控制裝置……飛機開始迅速下降,穿過一片繁忙的空域。
大概是因為機長被猛地從座位上拉起,控制杆向前推進,飛機快速地盤旋下降。飛機上的所有東西開始亂飛,甚至連一個用螺栓固定的氧氣瓶也飛起來了,「差點把我的頭撞掉,」空乘奈傑爾事後回憶說。
機長的上衣也都爛了| Retrontario
飛機上升時,外面的氣壓越來越小,但是機艙內的氣壓需要維持在一個穩定的水平。飛機引擎可以抽取外面的空氣,加熱、壓縮,然後注入機身,再經過冷卻進入機艙,最後從出流閥門排出。| Mayday: Air Disaster
飛機突然失控| Mayday: Air Disaster
他抓着機長,但是手臂感覺越來越無力。氣壓把機長變得非常重,高空的低溫也讓奈傑爾的手臂越來越冷,他覺得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覺,並且感覺自己也快被吸走了。機長的身體在往外滑,「我以為我會失去他」,奈傑爾事後說道。
好在其他空乘也及時趕來,抓住了奈傑爾的褲帶以阻止他進一步往前滑,然後將機長座位的肩帶纏在他身上。在奈傑爾快撐不住的時候,趕來的同事把自己綁在第三個駕駛員座位上,再把機長的腳鈎在機長座位的後面,然後抓住他的腳踝。大家根本無法把機長拽回駕駛艙,機長四分之三的身體都在外面了。
氣壓把機長變得非常重,無法拉回| Mayday: Air Disaster
零下二十度左右的大風猛烈地拍打着機長的身體,機長的頭部多次撞擊機身、側擋風玻璃,空乘們看到機長的頭在流血,長長的手臂在空中飛舞着。最讓奈傑爾害怕的是機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不會眨眼」,奈傑爾以為機長死了。
但是,他們必須繼續牢牢地抓住機長,因為這也關乎機上81名乘客的生命。一旦鬆手,飛走的機長就可能卡在機翼上,或者飛到引擎里。
乘客們陷入了未知的恐慌之中。有些乘客看到了卡在窗戶上的機長,有些乘客們哭泣並祈禱,以為飛機即將墜毀| Mayday: Air Disaster
空乘約翰搬走了炸到控制器上的駕駛艙門,並把機長的腿從控制裝置上解開了。副駕駛阿利斯泰爾·艾奇遜(Alistair Atchinson)重新啟動了自動駕駛儀。
通過機上廣播,他告訴乘客們飛機的擋風玻璃破裂了,並提醒大家準備緊急降落。
幸運的是,在擋風玻璃消失時,副駕駛當時繫着安全帶。圖為飛行員的五點式安全帶| aerosavvy
Mayday! Mayday! Mayday!
機長和幾位空乘都是合作許久的老同事,而當天的副駕駛阿利斯泰爾則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工作。
現在,在這架第一次前來工作的飛機上,他必須獨自駕駛,同時既要避免空中相撞,也要儘快把飛機下降到氧氣充足、氣壓安全的高度。
駕駛艙內的飛行手冊和圖表全都被吹走了,阿利斯泰爾只能依靠自己的記憶處理危機。他一邊努力控制着飛機,一邊求救——大喊着緊急求救信號「Mayday!Mayday!Mayday!」然而由於風噪很大,他根本聽不到空中交通管制的聲音,通訊交流非常困難。
"Mayday"一詞是國際通用的緊急求救信號,發出信號時必須連喊三次。它和五月天沒有關係,而是源自法語venez m'aider(速來救援)。|Mayday: Air Disaster
憑藉過硬的技術,他很快就把飛機下降到三千多米高的地方,並把飛機的速度降到了大約300千米每小時。高度的下降也讓他能夠聽清地面控制的指令。在終於聽到空中交通管制人員的許可和指導後,他準備緊急降落在南安普敦機場。
原本他希望跑道能有2500米長,因為飛機有大量燃料負載,而該飛機無法通過傾倒燃料來減輕重量,因此迫降時可能會爆胎,或者衝出跑道,但是機場能夠提供的最長跑道只有1800米。
儘管如此,阿利斯泰爾還是完美地着陸了。1990年6月10日,早上7點55分,英國航空5390航班絲滑降落,而且飛機在跑道上的四分之三處就停下來了。
這也是阿利斯泰爾第一次飛南安普敦機場,地面的空管人員一直在指導他,直到他看到跑道。|Mayday: Air Disaster
奇蹟生還
降落後,當初抱着機長不放的空乘奈傑爾如釋重負,但也身受重傷——臉部凍傷、手臂割傷以及肩膀脫臼。待所有乘客都順利下機時,他過去查看被救下的機長,聽到機長說:「我想吃東西。」
奈傑爾苦笑不得,走出去對着大家喊道:「他還活着!」然後哭腫了眼。
空乘奈傑爾·奧格登(Nigel Ogden)後來被診斷出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Mayday: Air Disaster)
獲救的機長躺在擔架上,渾身是血。讓許多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只受了凍傷、以及拇指、手臂和手腕等部位擦傷和骨折。
奇蹟生還的機長回顧整個受難過程時表示,讓他印象最深的感受是——他無法呼吸
,因為整個人正對着氣流。後來,他試着轉身向後看才能呼吸。他只記得自己當時能看到機尾,能看到飛機引擎……而之後的很多事情,他幾乎都不知道了。
獲救的機長和兩位空乘同事(Mayday: Air Disaster)
事故調查部門的調查結果顯示,維修人員在更換窗戶時使用了錯誤的螺絲。這個擋風玻璃上的許多螺絲直徑都太小了,就算有直徑正確的,長度也太短了。而其他一系列不嚴謹的操作也導致錯誤沒能被及時發現。
中間的那顆螺絲尺寸就不合適,偏小了(Air Accidents Investigation Branch, Department for Transport, UK)
「我看着擋風玻璃離開了機身,然後它就像一顆子彈,消失在遠方了,」機長事後回憶時說道。緊接着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他感覺到自己飛起來了。
機長大難不死之後並沒有因此退縮。五個月後,他再次駕駛同一架飛機,繼續飛行。在之後的職業生涯里,他都是在機艙內和高空中度過的,直到退休。
當時降落後,飛機上可見機長留下的血跡(Mayday: Air Disaster)
2018年5月14日,中國四川航空3U8633航班也發生類似事故。起飛大約40分鐘後,飛機在約9800米的飛行高度時,駕駛艙右座的前擋風玻璃突然破裂脫落,飛機瞬間迅速減壓,副駕駛的身體飛出去了一半,懸掛在窗上。
機長劉傳健克服了低溫、強風、儀器失靈、通信不暢等種種困難,最終把飛機安全降落在成都雙流國際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