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氣炎熱,頭上有烈日暴曬,地面熱氣蒸騰,水面溫度燙手,特別是沒有風的時候,更是又熱又悶如同蒸鍋。古代詩人把這種情形記錄了下來,他們為此寫下了眾多的詩歌。
戴復古是宋朝詩人,他的老家是浙江台州,一到夏天也是酷熱難當。他寫了一組五言古體詩,叫《大熱五首》,反映當時酷熱的情形。其中第一首更為突出,既是寫炎熱,也是寫憫農。
《大熱五首》(其一)
天地一大窯,陽炭烹六月。
萬物此陶鎔,人何怨炎熱。
君看百穀秋,亦自暑中結。
田水沸如湯,背汗濕如潑。
農夫方夏耘,安坐吾敢食。
天氣炎熱到什麼程度,沒法用語言形容,只好來比喻。詩的第一句就說「天地一大窯,陽炭烹六月」,天地就像磚瓦窯或瓷器窯一樣,整個六月就在燃燒着炭火。一個「烹」字,讓人望而生畏。
人生活在天地之間,也就像在磚窯之中。太陽照耀,如同是在給磚窯添火加熱。後來施耐庵《水滸傳》中「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也是把炎熱比喻成火。
詩的第二句來了一個急轉彎,「萬物此陶鎔,人何怨炎熱」,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在這個大窯中陶冶熔煉,人們又何必要怨恨天氣的炎熱呢?意思是這是自然規律,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就接受「陶鎔」吧。
莊子早就說過,「天地為大爐」,漢朝賈誼《鵩鳥賦》中也有「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土;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的說法。人們在能力有限的情況下,無法自主選擇,就只有順應自然,甘當爐中物。
第三句「君看百穀秋,亦自暑中結」就是舉例,你看那些稻穀和各種植物還偏偏要避開嚴寒,故意選擇在夏天的大熱里生長發育。只有經過了高溫「陶鎔」,才能結出秋天沉甸甸的果實來。
我們人類也和萬事萬物一樣,並沒有害怕炎熱。白居易在《觀刈麥》詩中說,「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人們不但一心幹活不知熱,而且還盼望着白晝時間更長。
詩的第四句「田水沸如湯,背汗濕如潑」,是用比喻和誇張的手法進一步寫炎熱,也是為了後文的升華作鋪墊。「湯」是開水,與「農夫心裏如湯煮」一樣的用法,「潑」是指瓢盆潑水般大汗淋漓。
田間水溫如此之高,人們汗水流淌如此之多,可見天氣已經炎熱到極致。詩中「田水」和「背汗」,是間接寫人,就像李紳《鋤禾》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一樣,由寫熱逐漸過渡到農耕的辛苦。
第五句以「農夫方夏耘,安坐吾敢食」的疑問句結束全詩,肯定了底層勞動者生活的艱辛和痛苦。詩人進一步抒發自己的思想感情,升華詩歌主題,表達出憫農之意。
這裏巧妙地運用了對比的手法,農夫們正在烈日下「夏耘」,詩人還在室內「安坐」,不但曬不到太陽,不愁吃喝用度,還在享受清閒快樂。詩人通過自我解剖,不但表達了憫農之意,而且對當時的社會狀況也是一種反思。
杜甫的《夏日嘆》裏有「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李白在《丁督護歌》裏也說過,「吳牛喘月時,拖船一何苦」。吳牛怕熱形成了條件反射,見到月亮誤以為是太陽,嚇得直喘氣。
看來像戴復古一樣,古來優秀的詩人寫炎熱,其手法雖然多樣,但最後大多都能歸結到一點,那就是憫農,體恤底層人們的艱難。如果沒有他們烈日底下的勞作,人們又何以生存。
以上欣賞的戴復古的炎熱詩,既是寫酷暑,又是寫憫農,可以說是經典之作。古人生產工具不發達,為了生存,越是炎熱還越是要下地幹活。那時候降溫也就是一個草帽或一把扇子。現在我們用上了空調電扇,古今對比,真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