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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獠:中小學生的「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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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一個官本位思想非常牢固的國家,從古代的察舉到後來的科舉,再到現在的公務員考試,幾千年來中國人就被困在無窮無盡的當官夢中,雖然中國共產黨擊敗國民黨奪取江山之後,號稱要建設一個人人平等的新中國,不過很遺憾至少到目前為止,中國仍然沒有一個完整的服務型政府,官本位依然牢牢地控制着人們的思想。

但其實中國人並不是一直都只有官本位思想的,先秦時代太早,全且不論,在大清國滅亡後,民國政府雖然也腐敗不堪,但是比起後來的共產中國,他起碼做到了一點,那就是對於學生的塑造。大學是思想進步的先驅,民國的大學教授們是很不齒於和官僚同流合污的,中小學教師也是對學生具有着熱情的教育家,他們給我們中國人最寶貴的財富,便是一個踢開了官本位思想的教育。有一本書叫做《高等學校右派言論選編》,是1958年編的,可以從這邊書裏面看到當年的學生是絕對沒有什麼官本位思想的,他們1958年在籍高等學校,說明他們的中小學教育基本可以確定是在民國時期完成的,這與之後中國人越來越重的奴性和官本位思想,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的。

其實想要鉗制思想,最好的辦法就是鉗制教育,給學生們潛移默化的刻錄官本位的基因。中國的中小學教育可以說是全世界最獨特的那一檔,因為他雖然不教中國人邏輯和哲學,但會用獨特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原始叢林,教會中國人要當官,要掌握權力。

中國人最早接觸的「官位」就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競選的「班委」。在中國的大多數地方,小學生一般會有這麼幾個班級職務,「班長」、「副班長」、「紀律委員」、「體育委員」、「衛生委員」、「美術委員」,個別還會有「生活委員」,除此之外還會有各個學科的課代表和每一個學習小組的小組長,而中國的班級是很大的,一個班級往往是有五十個以上的學生組成,也就是說,這名額有限的班級職務,構成了小學班級里的「官員」。他們是可以在自己沒有官位的同學們面前趾高氣昂的,比如小組長一般負責一些班級活動的檢查,也有向老師反應本組同學的學習狀況的權力,而課代表就更不得了了,他們負責收發作業,我們可以把寫作業想像成是一種公民義務,也就是說,他們是審核公民是否完成義務的班級暴力機關。可是呢,他們在中國小學的「官員」里卻是最低的那一級,是的,您沒看錯,中國的小學竟然還有着明確的職級之分。因為無論小組長和課代表如何威風,他們是不具備資格參與班級事務最頂層的討論的。具備這樣資格的人,我們稱之為「班級委員會委員」,俗稱班委,他們就是小學班級里的黨中央。班長權力最大,有權力對班級事務拍板,副班長是個花架子,沒有什麼實權,但是地位極高,可以說是一人之下四十八人之上(以50人的班為例)。紀律委員是最大的實權部門,負責向老師檢舉同學們的行為,體育委員則比較辛苦一般是負責班級集體體育活動的組織以及在校運會上為班爭光,但是體育委員在特定時間點,比如體育課和運動會時的權力是大於班長的,也很能過上幾把官癮。衛生委員雖然偶爾要幫同學掃地,但是他的權力也很大,它同樣是班級義務「清潔」的檢查人員,如果得不到他的認可,你放學後的娛樂時光就要縮短半個到一個小時不等了。美術委員雖然沒什麼實際的權力,但畢竟可以指導同學們在校慶等節日負責佈置,也是具有臨時最高權力的一個職務。更重要的是,他們幾個委員組成的班委會,是一個「民主集中制」的組織,他們在決定班級事務的時候,是不需要經過同學們的批准的。所以一旦進入了班委,就天然的高了同學們一等,就成了部分同學爭相巴結的對象,比如誰誰趁着課間溜出學校買了小零食,那自然是要孝敬一部分給班長他們的,否則就有可能會被舉報,或者是在班級活動中給你穿穿小鞋。可能有朋友會問了,那麼國外有沒有班長這樣的班級職務呢?當然是有的,不過和中國的班委是很不一樣的,相信有過外國生活經驗的朋友們都知道,外國人的班長只不過是個干雜活的,班級的事務是全班同學投票決定的,而班長只是個負責計數的,當然外國的班長也有着規勸同學的作用,但是和中國那種命令同學則是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另外非常值得一說的就是中國班委的產生,其實中國的班級委員也大都是由一次真正的民主投票開始的,在學期的最開始同學們就爭先恐後的毛遂自薦或他薦,然後經過一次民主的一人一票,選出班委。不過由於大家都是第一次認識,而且年紀較小,所以往往長相是成為班委的第一標準,長得帥的漂亮的,一般都是大家心中公認的班委。但是從這一次民主選舉之後,事情就發生了變化,這是因為在中國小學的班級里,還存在着一個蘇共中央,也就是老師,他對班級的所有事物擁有最終拍板權,只是因為平時沒有干涉的必要,就任由班級委員去決定。凡事總有例外,第一種是「瀆職」,比如紀律委員自己屢次違紀,衛生委員不參加義務勞動,等等。第二種是「索賄」,班長副班長索取小零食啦,課代表讓別人代寫作業啦,等等。這些情況下,蘇共中央就會出手,清理掉這個瀆職/受賄人員。其實這雖然也有槽點,但是沒有必要深究,主要是清理掉瀆職人員以後的安排,蘇共中央總是會覺得麻煩,「因為小孩子這點破事,耽誤了我的工作,那是捨本逐末的事情」,這大抵是中國小學老師最常見的心裏,所以這個時候,嫌麻煩的蘇共中央就會欽點一個他心裏排得上號的乖孩子來接任,給自己省事兒。那麼怎麼樣才能表現得乖呢?除了日常的言行這種比較麻煩的做法,孩子們很快就會發現一個更有效的做法,那就是舉報,比如舉報紀律委員違紀,就說明這個孩子是真心關心紀律的,他才更勝任紀律委員的位置。就這樣,中國的學校就給孩子們心中植入了舉報獲利的病原體。使得他們在今後的人生中不以舉報為恥,反以舉報為榮。

小學時代小官僚們大體來說還是在與眾不同上較真兒,進入了初中以後就翻開了當官史的新篇章,中國的學生們在這個階段第一次接觸到了權力以外的東西,那就是金錢。在官本位體制的運作下,當官就是賺錢,有俗話說「千里做官為了吃穿」,是很能點出官本位體制下官僚的醜惡嘴臉的。許多學校在這個階段會選出一個同學管理班級的共同財富——班費,不同的學校可能會有不同的做法,但是一般而言,班費的使用是由班級委員們和蘇共中央共同決定的。可是對於一個星期可能不到2元零花錢的初中生而言,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巨款,不免心生痛癢。經歷了小學時代官僚經歷磨練的小官僚們很快掌握了官場生活的第二大法門,那便是說謊。其實所有小孩子都會說謊,但一般的小孩子說謊是自衛性質的,比如做了錯事,或者考了低分,怕吃父母的絕技竹筍炒肉,只好編個謊話應付過去,但小官僚們的說謊卻並不是如此,他們的目的是利益。他們很快就學會了「貪拿卡要」四大絕技,一方面多報花銷欺騙蘇共中央,一方面少報開支欺騙同學。此外中央委員們也經常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就筆者的親身經歷而言,最高涉案金額竟達約3000元,這對於人均月收入只有10元的初中生而言,不啻是一筆將近400萬的巨額貪污(以人均GDP13000換算)。

初中時代歷練結束還沒被紀委調查出來的小官僚們緊接着在高中又學會了新的課程,那就是「幫派」,因為一旦到了高中,學習成為了壓倒一切的主任務,只要學習搞得好,便可以在地位上超過班級委員,所以班級委員在這個背景下,已經失去了它尊貴的地位。這個階段的小官僚們追求的是更高級的組織,也就是學生會,或者團委。但是這樣的大型學生組織和總數加起來兩隻手就數的清的班級委員相比實在是過於龐大了,僅僅只是一個部門就很可能擁有超過二十名成員,在這個情況下,你想要擊敗自己的同行,然後爬上權力的巔峰,那你就要學會拉幫結夥。可能有朋友會覺得奇怪,既然在高中,團勞藝體德,學習是壓倒一切的,此時當官已經不能享受到掌握一切的樂趣了,這些學生卻還要擠破頭去爭這些官位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你以前只是在你們單位裏面小打小鬧,就比如你在某機關單位,你爭的就是一個處長的位置,因為你們的單位高度專業化,所以你在單位里渾然是個土皇帝,當然是很喜歡去爭這個位置的。可是現在你升到廳級單位了,你就要考慮向中央表忠了,具體到高中生身上,就是「優秀共青團員」,「優秀共青團幹部」,「優秀學生會幹部」,這些榮譽頭銜,對你的升學是有加成的,雖然不直接加給高考分數,但是自主招生等其他渠道的入學,是很在乎這些榮譽的。而高中生們在這裏便學會了下一課,特權。因為榮譽稱號,一般的成員是基本無緣的,高中生必須要擊敗他們的同行,爬到權力的頂峰,才能夠享受這些榮譽稱號,而高中生們就會產生一種,因為我身居高位,所以我享有這些權力是天經地義的刻板印象。

帶着這些印象,他們進入了出社會前最後的一個步驟。到了大學,學生會的權力更加巨大,讓中國學生們同時享受了特權與優越,簡直是給官癮打了可卡因,吸得根本停不下來。在這裏很多學生學會了權色交易,學生會就是淫窩的傳言我想在中國讀過大學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聽過相關傳聞,不過因為不是所有學生都是這樣,所以這一條我按下不表。其實中國大學生幹部真正學會的,是道貌岸然。他們在這個階段通過之前官僚生涯的積累已經形成了一種因為我代表學生所以我的所作所為皆是正義的奇怪邏輯,他們把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錯誤甚至是自己的罪責解釋為是選我的人授與的權力,他們會一邊高舉口號大談道理,一邊堂而皇之的在口號的掩護下違規違紀。

此時一定會有細心的朋友發現,我們的小官僚們已經越來越像中國朝堂上挺着官肚子的老爺了。那當然,否則中國哪兒來的這麼多心安理得的人上人呢?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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