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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越:500萬考研人在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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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註定是一次艱難的考研。它的報名人數再創新高,據新東方測算,2023年研究生考試全國報名人數將超過500萬。如今,這場激烈競爭又平添一些波折與運氣的成分。

對考研人來說,複習,最重要的是穩定。適應的環境、平和的心態以及日復一日的計劃。但今年,面對疫情的頻繁變化,考研人被迫‌‌‌‌「漂流‌‌‌‌」。有人臨考前被要求離開學校、回老家,有人提前去考試地點租房、住酒店,有人不停更換複習地點,從方艙到自習室,一路遷徙,還有人已經變陽了。他們開始懷疑:‌‌‌‌「我還能健康、安全地坐在考場上麼?‌‌‌‌」

離開

消息是突如其來的。晚上9點42分,高瓊看到輔導員在年級大群里發佈通知,10點將緊急召開會議,所有在校生不得缺席。會議持續了兩小時,但意思很簡單——立即離校。為了保護考場,學校將進行全面消殺,明天白天是最後期限。

這一天是12月3日,距離研究生考試還有21天。在此之前,高瓊已經被封宿舍一周了。在河北唐山,一間8人宿舍,只有上下鋪,看書只能用最中間的桌子,或是拉上床簾,架一個床上桌。去洗手間需要戴口罩,錯峰出行。她們是學校里留到最後的人,大一至大三的學生,早已回家。看到離校消息時,大多數考研人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只有一個月了,我們經不起折騰‌‌‌‌」。

最後一個月,是複習的重要時期,在很多過來人的經驗里,‌‌‌‌「足以改變命運‌‌‌‌」。為了不離開,學生們一再讓步。‌‌‌‌「我們可以買好泡麵和麵包,直到考試,一步都不出寢室。‌‌‌‌」但依然沒能成功。

那天,寢室沒有熄燈,凌晨一點,不大的空地上鋪滿了行李箱,沒有落腳的地方,屋裏很安靜,氣氛沉悶,沒人說話,高瓊機械地把一本本書摞進箱子裏。那時還沒放開流動,通行需要核酸和健康碼。大家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離校後要去哪兒?回老家,算是跨區域,一旦有封控,回不來怎麼辦。校外租房,房子不好找,租金和一日三餐,又是一筆花銷,她們都沒賺錢,還得向父母伸手。考研是大事,何去何從,下決定只能靠自己。

與此同時,學習水彩繪畫的白繁已經乘坐高鐵,從河南省最北端的安陽市回到了最南端的信陽市,她做好了決定——回家。她家在一個小鎮上,天已經晚了,她就地找了一家酒店住一晚,預備第二天再倒兩趟車,坐幾個小時的大巴車回家。

她的離校通知下得更早,上午十點,期限也更急,當天必須離校。一開始,白繁抱有僥倖,‌‌‌‌「不走也沒事,不會到這一步的‌‌‌‌」。但門外,不斷傳來行李箱輪子嘩啦嘩啦的滾動聲,她開始慌了,拿起手機搶票。幸運的是,車票是晚上7點的,她有充足的時間收拾行李,室友沒那麼好運,唯一一趟回家的車在兩個小時後發車,室友只能隨手捲起兩本政治試題,再拿上平板和電腦,草草收拾背包,飛奔去趕車。

這並不是兩三個學校的個例。距離考試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許多學校都發佈了類似的通知。邯鄲的鐘余敏離開時也是晚上。她搭了室友叫的車,4個纖瘦的女孩坐在一輛車裏綽綽有餘,但4個26寸的行李箱,後備箱卻完全擠不下,門是懸空的,擔心東西掉下去,車開得很慢。司機低估了箱子的重量,幫忙時第一下沒抬起來,忍不住抱怨說,‌‌‌‌「姑娘,你這是裝了什麼,可真沉!‌‌‌‌」鍾余敏心裏想,一箱子書,當然很沉。這個80多斤的女孩拖着一箱子書,輾轉了七八個小時,才回到了縣城老家。

回家不易,找房更加艱辛。思考了一晚上,高瓊和室友決定留下租房。她們拜託了認識的朋友,才在5公里外的普通居民小區里找到一個二居室,兩間大床,能擠下5個女孩。房東大姐人很好,聽說她們是考生,特意搬來了三張桌子,供她們複習。倒計時越來越近,高瓊怕被傳染新冠,不敢多出門,提前買好了麵包、牛奶和雞蛋,預備接下來的日子,‌‌‌‌「對付着吃一吃‌‌‌‌」。

更多的人面臨找不到房子的窘境。秦子京的學校已經有不少病例,此前封了1個月。前幾天,室友發燒了,整個寢室的人都去了學校的隔離點,做了3天的核酸,顯示陰性才被放出來。回寢室的第一天,就收到離校通知。她們臨時找房子,房主卻不願意租,物業早就發了消息,有病例的學校出來的學生都有感染風險。

找不到房子,秦子京只能跟室友們先住在228元一晚的酒店裏,幾個女孩一起均攤。一些連酒店都找不到的考生,無處可去。

和白繁同校的4個男生,一路找酒店,要麼價格昂貴,要麼沒有空房,直到深夜,沒有辦法的他們只能找到警察,尋求幫助。在安排住所、做完核酸檢測後,這幾個男生的核酸卻顯示陽性。警察只能緊急聯繫學校的老師,把他們送回到學校的隔離點,就這樣,他們回到了剛剛離開幾個小時的地方。

封閉

複習,常常是在封閉的空間,考生們習慣每天定時定點泡圖書館,坐一直不變的固定座位,用山一樣的複習資料,築成一個個省事又安心的巢。但隨着一間間圖書館、自習室的關閉,考研人的小小空間也在不斷變化,他們不得不漂流——去到幾平米的寢室、獨自一人的小屋,甚至是擠滿人的方艙。

離校前,高瓊已經經歷了兩撥封校,一次是10月初,另一次是11月底。消息都很突然,複習資料也一起被封在了圖書館,唯一能用的,只有手邊的幾本書和幾套卷子。幾平米的房間裏,3個人找工作,3個人考研,大家都渾渾噩噩,泄了往日的勁頭,高瓊做題時,有人在追劇,有人在煲電話粥。

桌子不夠,只能想別的辦法。睡在上鋪的站在椅子上,用床當桌子;睡在下鋪的,拉來行李箱,把書放在箱子上,或是倒扣臉盆,充當椅子,把複習資料鋪滿一床。河南鄭州的馮繼,為了不打擾同學,只能把小桌板搬到陽台上,打着枱燈複習。

封在寢室的那些天,高瓊的複習進度為零,‌‌‌‌「完全看不進去‌‌‌‌」。她的很多同學,甚至開始有了放棄考研的念頭。

即便是回了家,情況也可能並沒有變好。回到信陽縣城的家時,白繁家中空無一人,她需要居家隔離7天,父母開了家小店,不能沒人管,只好提前搬出去,去了給弟弟租住的房子。離開前,父母提前為她準備好了泡麵、蔬菜和牛奶。

回家後,白繁一直找不到狀態,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扎了一下的皮球‌‌‌‌」,慢慢癟了下去,沒有複習的動力。一直以來,她都想靠考試改變命運,她是專升本的學生,當時發揮不錯,入學時是第二名。現在本科即將畢業,她不願意回鎮子上的小學當老師,想去更好的大專,或是城裏的中學任教。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學歷是硬要求。她報考的是學碩,預備將來再讀博,一步步實現學歷跨越。

以前,她常常待在畫室里,一坐一天,大多時間學英語,休息時就練畫,沒人打擾,效率很高。但如今,她每天光是一日三餐、打掃家裏,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原本,她並不焦慮專業課,一張4開的人物肖像畫,150分滿分,她常常能打120分以上,只是她還想再提分,沖一衝130分。畫中黑白灰的搭配,人物形與神的描繪,都要依靠勤練習。學校的畫室關閉之後,她的畫架、畫筆和紙全都拿不出來,算起來,已經十幾天沒動過筆,她常常擔心,會逐漸變得手生。

住過幾天酒店的秦子京,在剛剛找到房子後,就迎來了居家隔離。離開學校後,5個室友中,3個接連中招,出現陽性,秦子京鬥爭了幾天,連忙喝維C,還是沒能逃過。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燒了一天,渾身酸疼,沒法說話,交流只能用打字,租的小屋20天要2000多元,算是‌‌‌‌「自費隔離豪華間‌‌‌‌」。她自己沒有攢錢,全靠父母支援,錢花得很仔細,平均每頓飯只敢花12元。

如今,她只慶幸自己沒有回家。在老家縣城,大家提起陽性就變了臉色。真回了老家,父母年紀大了,也經不起折騰,一旦被感染,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擺在眼前的,還有逐漸逼近的健康打卡時限,秦子京很擔憂,如果沒有變陰,她該不該如實上報,一旦打卡不滿足,‌‌‌‌「是不是就進不去考場了?‌‌‌‌」

與居家相比,最為艱苦的複習空間,還是方艙,許多考生被迫漂流到了這裏。回到老家承德的第二天,沈稚琛就出現了核酸異常,被拉進方艙。他沒有任何不適,不發燒、嗓子不痛,只有點鼻子不通。方艙里有8張行軍床,他是第一個到的,沒有熱水、沒有暖氣,無法洗澡,一開始,他心態不錯,告訴自己一定要加油,凡事都能克服。

後來,人越住越多,男女混住,有人考研,有人考公。這裏沒有桌子,只能用皮箱墊着,把平板放在上面聽網課。沈稚琛漸漸無法說服自己,每天晚上睡覺前,是他最焦慮的時候,他只能在腦海里暢想上岸後的‌‌‌‌「待辦清單‌‌‌‌」,用考研成功的喜悅支撐自己。

新疆的崔燕燕在考研倒計時40天時進了方艙。她和家人已經居家隔離了兩個月,這也是許多新疆考研人的共同經歷,快遞全面停滯,他們買的所有複習資料都運不進來,只能一遍遍看做過的題,不停背書。崔燕燕還要忍受四周傳來的噪音,樓頂咚咚的跑跳聲,刺激得她的頭腦發脹,血管不停跳動。

她很奇怪,自己和家人一直沒有出門,沒訂外賣,為什麼病毒還是找上門來。最先中招的是父母,隨後是她自己。比她早去方艙的媽媽告訴她,這裏很冷,床板很硬,為此,除了一箱子書之外,她去方艙時還帶了一件厚羽絨服和一套被褥。

之前,她備考得很順利,狀態非常好,從2月份開始,複習將近10個月,但最後階段的封控與隔離,打亂了她的步調,‌‌‌‌「就像是即將游到岸邊,突然被人拉着下沉‌‌‌‌」。回家後,父母擔心再次復陽,決定一直住在單位,直到崔燕燕考試結束。獨自一人在家,對她來說,跟隔離沒區別。在方艙消沉了10天,幾乎澆滅了崔燕燕的信心。她發現,之前做對的數學題,現在卻解不出來,剛背完的政治知識點,也變得陌生。不好的結果總是在她的腦子中浮現,‌‌‌‌「我這次,一定考不上了‌‌‌‌」。甚至直到解封後,她也不敢出門,因為現在的她,無法承受任何一點風險了。

轉移

在考研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二戰‌‌‌‌」考生,今年,他們也在被迫漂流。

吉林的鐘夏有些後悔,如果去年接受了調劑,今年就不用再‌‌‌‌「遭罪‌‌‌‌」。她也是‌‌‌‌「二戰‌‌‌‌」,家裏有個4歲的弟弟,常常吵鬧,為了安靜的學習氛圍,她只能出去尋找自習室。在縣城,每間自習室的空間都狹小,一個人只有面前幾十厘米長的小桌子,抬頭是摞得老高的書,左右常常傳出背書的氣聲。

鍾夏能從這樣的氛圍中獲得力量,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看到法碩書,她會想‌‌‌‌「背得比我還多‌‌‌‌」,瞟見數學題,她會慶幸‌‌‌‌「還好我不用做題‌‌‌‌」,跟很多人比,她的複習難度小多了,她總是如此安慰自己。

隨着自習室的不斷關閉,鍾夏的遷徙不停。第一家自習室突然關閉,她沒心思去退月卡,忙不停地聯繫新的自習室佔座。後來,這一家又出現了密接,不得不再次更換。再後來,是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每個地方她都待得不長,每天都膽戰心驚,沒人敢摘口罩,如果有人咳嗽,他身旁座位上的人會立馬往四周移開。

上個月,又一家自習室不開了,鍾夏決定收拾東西回家,不再找了。這是依靠自習室複習的考研人都會遇到的情形,一旦出現關閉,他們就要立馬收拾包裹,往下一處遷徙。山東的一個考生,得知備考的自習室即將關閉時已經是深夜,她家離得不遠,穿着珊瑚絨睡衣,拿着兩個超大的黑色垃圾袋,她就騎車趕了過去。她沒心思慢慢收拾,一股腦把書和資料卷進袋子裏,拎起來扛在肩膀上,再騎車離開。她是幸運的,地方可以再找,資料沒了才是麻煩事。

失去學習氛圍後,放棄的情緒常常圍繞着鍾夏,學了兩年,她覺得自己‌‌‌‌「耗得只剩下一個空殼‌‌‌‌」,知識不再入腦,很多背了很多遍的內容,似乎仍然空白。

同樣‌‌‌‌「二戰‌‌‌‌」的羅絮絮選擇提前1個月就出發‌‌‌‌「趕考‌‌‌‌」。應屆生們幾乎都在本校考試,但她們不一樣,作為單獨考生,她們的考試地點往往是招生單位所在地的省級教育招生考試機構指定的。她去年辭職,回家備考了8個月,前段時間,老家出現了疫情,她擔心被隔離,考試公告也還沒出,不確定是要提前7天,還是14天進行健康打卡。為了萬無一失,她提前來了廣州,租了一個月的短租房子,房租加上一日三餐,到現在,已經花了快7千元。

一開始,羅絮絮會去圖書館自習,但現在,她不敢再隨便出門,必須保證自己能夠安全進入考場。每天起床,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健康上報‌‌‌‌」App上進行登記,上傳自己的體溫和健康狀況監測。

‌‌‌‌「趕考‌‌‌‌」的‌‌‌‌「二戰‌‌‌‌」考生,為了方便省事,有的會選擇住在酒店裏。董倩一直在老家的自習室學習,一家家接連關閉之後,她索性去了考試地安徽,長期訂了一個酒店標間,這時候,距離考研還有40天。

這是她複習的衝刺階段,需要一個可以完全投入、不必顧忌他人的空間,酒店是個好去處。一個月的標間,房費3000多元,兩張單人床,其中一張被她鋪滿了複習資料,早上去酒店餐廳吃,中午、晚上訂外賣,洗衣服送去樓上的洗衣房,搞定日常必備活動後,其餘時間,她將自己封閉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

董倩特意挑了一個不臨街的房間,沒有車流聲和噪音,坐得累了,就躺在床上大聲地背題。她甚至還養了兩盆仙人球,休息時就對着仙人球放鬆眼睛,吸吸綠色。

以往,每年的考研時間都會撞上聖誕節,不少考生會提前預定考點附近的酒店,而且都早早下手。考研大潮疊加節日,大學城附近的酒店價格應勢暴漲。今年,平日價格200元左右的酒店房間,在12月23日、24日的價格已經漲到了1100元。到了現在,許多考生已經離開學校,到時候,酒店的爭奪也許會更加激烈。

動搖

一次次的衝擊之下,許多人產生動搖,或是做出放棄的選擇,是可以預見的結果。

電氣工程專業的馬德興封寢之後,複習狀態一直很差,總是靜不下心。其實,他的專業更適合就業,早在前幾年,幾乎沒人考研,學長學姐們全都簽公司。這兩年,大家漸漸求穩,考研的人越來越多,今年400多人的專業,就業推薦表只收了70多份。一開始,他跟着大部隊的節奏,決定考研,但最近,他信心大減,總是忍不住想,沒考上該怎麼辦。

學不進去的時候,馬德興索性投遞簡歷,試着找工作,依靠不錯的績點和項目經歷,他順利通過了面試。簽訂三方協議時,他知道,他的考研之路到此終止了。

考研人的漂流之路,也會受到來自外界的干擾。經濟專業的萬鵬,被老師多次找去線上談話,內容大同小異。老師告訴他:今年學院考研的報名率是52%,但往年的上岸率只有7%。許多企業春招都提前了,來年的崗位一定縮水,最後還告誡他,‌‌‌‌「要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不要盲目考研‌‌‌‌」。

在勸告和現實的夾擊下,很多人動搖了,迫使他們下定決心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許是那條離校通知,也許是一次又一次的漂流。收拾行李時,白繁的很多同學只帶衣服,沒有帶複習資料,她們告訴白繁,自己已經放棄考研,不打算再回來了。

但白繁不一樣,很多人對她說,她一定能考上。聽了這樣的話,白繁決定試試,她沒有複習的狀態,索性開始調整心態。她是考試型選手,壓力不大,往往能發揮出很好的水平。她英語一直不好,高考只考了40分,專升本時,即使賣力複習也沒信心,但平穩的心態讓她後來考出了110分,對她而言,這是意想不到的高分。

這幾天,她查過報考專業前幾年的錄取情況,學碩的競爭並不激烈,只要英語過線,錄取問題不大。

12月7日,教育部官方微信號發佈通知,未來兩天,針對‌‌‌‌「仍滯留在報考點所在地以外省份且返回報考點確有困難的考生‌‌‌‌」可以申請借考。白繁也填了申請,希望借考到她所在的市,到時候,再提前兩天訂好考點周圍的酒店。至於申請理由,她不知道該怎麼填,只能如實寫:‌‌‌‌「距離太遠,回程有風險。‌‌‌‌」

白繁不確定自己的申請能否通過,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今年不行,就明年‌‌‌‌「二戰‌‌‌‌」。父母很支持她,整個家族沒有學藝術的孩子,他們願意培養女兒,花費幾萬元讓她上課,只要能學出來,前途一定不差,‌‌‌‌「最起碼還能開個輔導班,教教孩子‌‌‌‌」。

如果‌‌‌‌「二戰‌‌‌‌」,白繁不打算找父母要錢。她從高考結束的暑假開始,每年都在老師開的一家畫室里打假期工,月薪三四千元。她計劃先在畫室工作三四個月,攢夠了足夠的生活費,再從明年9月正式複習。放平心態之後,白繁很輕鬆,最後的時間裏,她計劃簡單看看英語作文和政治熱點。

也有一些漂流的考研人在不斷的動搖中,逼近崩潰的邊緣。學習新傳的韓佳欣,知道自己要考的是著名的內卷專業,封寢的1個月裏,看着背不完的書,她無數次產生放棄的念頭。有一次,她躲在洗手間的隔間,打電話給母親:‌‌‌‌「我不想考研了,也不想去上海了,我想回家。‌‌‌‌」電話那頭並沒有傳來安慰,‌‌‌‌「上萬元的複習班都上了,你才說不想考,怎麼總是半途而廢呢?‌‌‌‌」

韓佳欣總是被評價為做事只有‌‌‌‌「三分鐘熱度‌‌‌‌」,在父母眼中,她教資沒考上,考研也不堅持,跟各個985畢業的堂哥、堂姐相比,一直沒能給父母爭光。離校回家後,她還是找了一個自習室,每天背書、練習論述題。直到有一天,她站在自習室外的天台上,拿着書、倚着欄杆背知識點,往下望的時候,她突然發覺,自己很想跳下去。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自己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不能再考研了。

(應受訪人需求,本文皆為化名)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每日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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