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一些實力雄厚的中國公司在國家電視台有着很高的曝光度。只不過並不光彩。
在國家電視台和流媒體網站1月份播出的五集紀錄片《零容忍》中，多名落馬黨員幹部現身說法，講述自己如何滑向所謂的罪惡深淵，他們談到了自己收取賄賂的經歷，以及涉及一些公司的貪腐交易，包括中國華信能源(CEFC China Energy Co.)、國家開發銀行股份有限公司(China Development Bank Corporation)等，其中一家據推測是螞蟻集團(Ant Group Co.)。
《零容忍》由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宣傳部與中央廣播電視總台聯合攝製。該系列專題片既是一種宣傳，又類似於審判秀。它清楚地傳遞了這樣的信息：中國政府繼續緊盯幫助民營企業崛起和發家致富的政府官員。
針對企業涉嫌不當行為的整頓風暴已持續一年，而對於已被指控存在壟斷行為、濫用數據、危害社會的公司，《零容忍》發出了另一重危險信號。
《零容忍》播出之際，適逢中央紀委召開全體會議，確定今年的工作重點，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了此次會議。中央紀委在一份公報中表示，將着力查處資本無序擴張、平台壟斷等背後腐敗行為，斬斷權力與資本勾連紐帶。
該片傳遞出的警示信息是：腐敗官員幫助公司快速發展，讓有些人以違背黨的目標的非法手段發財致富。這部紀錄片在習近平料將尋求獲得史無前例的第三個任期的這一年上映，這相當於警告稱整頓工作尚未結束。
芝加哥大學(University of Chicago)政治科學系教授楊大利說，這部紀錄片的播出與中國政府對企業界進行嚴格監管的行動高度配合。
中央紀委在1月26日表示，杭州市委原書記周江勇已被開除黨籍和公職。周江勇自2021年8月以來一直在接受調查。杭州是螞蟻集團和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的總部所在地。
被雙開的杭州市委原書記周江勇出現在紀錄片《零容忍》的最後一集，對自己任人唯親的行為表示了懺悔。圖為他攝於2019年。圖片來源：ASSOCIATED PRESS
中央紀委表示，周江勇與資本勾連，支持資本無序擴張。但中央紀委在通告中沒有點出周江勇調查案所涉公司。就在此一周前，周江勇出現在紀錄片《零容忍》的最後一集。他身穿灰色毛衣，表情漠然，對自己任人唯親的行為表示了懺悔。中央紀委稱，周江勇在擔任各處城市領導職務期間，為其弟謀取利潤豐厚的大合同，並幫助那些投資於其弟所創企業的公司拿下土地交易。
該專題片並未點名螞蟻集團，但針對該集團背後一名中共高官採取的行動，以及國家電視台對這起涉嫌犯罪的詳述，都表明政府有關部門並沒有放鬆對馬雲旗下公司的施壓。
周江勇被雙開後，中共旗艦報紙《人民日報》(People's Daily)出版的商業期刊《中國經濟周刊》(China Economic Weekly)援引該報早些時候的報道稱，螞蟻集團的一家子公司投資了周江勇弟弟的公司。
中國的企業註冊系統數據顯示，螞蟻集團的一個投資部門2019年入股了周江勇弟弟擔任董事長的一家公司。官方土地出讓文件顯示，螞蟻集團作為唯一競標者於2020年和2021年以底價購得杭州的兩處商業地塊。
記者無法聯繫到周江勇及其弟弟置評。螞蟻集團沒有回覆記者的詳細置評請求，但此前曾表示，在交易過程中遵守了所有法律法規。
2020年底，由於擔心這家科技公司日益膨脹的影響力，中國政府叫停了螞蟻集團340億美元的首次公開募股(IPO)計劃。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要防止資本無序擴張。
在這部紀錄片的另一集中，國家開發銀行一名前高管表示，他曾批准向中國華信能源發放高風險貸款，並接受了該公司創始人葉簡明的賄賂。中國華信能源曾是一家發展迅猛的民營企業集團。
在一些高級官員被定罪時，葉簡明被列為同謀。2018年初，葉簡明被中國有關部門拘留審問，兩年後，中國法院宣佈中國華信能源破產。
中國華信能源曾在歐洲和亞洲達成多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石油資產交易；創始人葉簡明乘坐私人飛機出行，在紐約購置豪華房產，與世界領導人打交道。
這部紀錄片稱，葉簡明與腐敗官員發生權錢交易，這些官員批准了巨額貸款授信，給中國的金融安全造成危害。該紀錄片稱，國家開發銀行原董事長胡懷邦違背要求，在2015年批准了中國華信能源的48億美元貸款授信。胡懷邦在紀錄片中說，他是受一位省委書記所託，他和那名省委書記都接受了葉簡明的賄賂。
國家開發銀行原董事長胡懷邦因受賄被定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圖為他攝於2018年。圖片來源：BOBBY YIP/REUTERS
在鏡頭前，胡懷邦說，人家私人飛機什麼都有，自己覺得心理上不平衡，就滑向深淵了。去年他因受賄被定罪，被判處無期徒刑，目前正在服刑。他說：「我的人生就在這裏結束了。」
葉簡明未被公開指控，他沒有出現在該紀錄片中，記者也無法聯繫到他置評。國家開發銀行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零容忍》並非首部由中央紀委製作的、以陷入棘手政治處境並被指控犯罪的高級官員為題材的紀錄片。在國家電視台公開懺悔也是共產黨治下的一個典型特徵。
社交媒體上的評論說，這部紀錄片只是更加讓人們覺得，中國官員的腐敗極其普遍。許多觀眾認為該片過於做作，稱被指控的官員並沒有顯出十分懊悔的樣子，而是過於鎮定。
就一位官員在該片中的表現，知名專欄作家王五四寫道：我很擔心他會笑，結果他還真的笑起來了。對於片中的另一個人物，他寫道：要是不知道他是反腐行動的目標，我還以為他在領導一場反腐運動。
駐北京的獨立政治分析人士吳強說，這部紀錄片忽略了中國腐敗的根本原因，官員們看起來只是不走運地被抓到而已。
他說，共產黨試圖把腐敗的根源歸咎於資本，卻不承認缺乏競爭和監督是問題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