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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毛比喻為一條狗 一位不該被遺忘的預言家

作者:

於勉,山東煙臺人,早年參加中國共產黨,曾任重慶銀行幹部學校校長,系行政十三級高級幹部。

我和於勉相識於1958年3月在沙坪農場大堡作業區三中隊勞動教養期間,初來大堡時,勞教人員住的工棚尚未完工,竹篾片牆還在敷泥,工棚內還沒來得及架鋪,勞教人員都睡在潮濕的地上,翻開墊被,下面鋪的蕨草全是濕的,上面掛滿水珠,許多人因此得了風濕關節炎,走路膝關節疼痛難忍。7月份才搭好通鋪,我和於勉毗鄰而眠,晚上常在枕邊竊竊私語,天南海北,無話不談。加之我又是他的煙臺同鄉,用膠東土話交談,格外覺得親切。他已48歲,大我25歲,我們相處不到一年,由彼此了解,信任到忘年交,他是我終生難忘的朋友和師長。

於勉一生操勞,戰爭與疾病摧毀了他的健康,未滿50歲的人已滿臉皺紋,高度近視,看起來十分蒼老。到了勞改單位,迎接他的是勞累和飢餓,每天開荒、燒草等繁重而超體能的農活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其實最難忍受的還是餓肚皮,我們自來到大堡,幾乎沒有吃過幾頓飽飯,每晚收工回來的晚餐只有一小木瓢苞谷清湯粥,靠這點食物充飢常餓得睡不着覺。

當時於勉經濟條件較好,常收到親屬從青島寄來的食物和匯款。他體弱多病少有機會下山。我每次被派外出挑東西都要代他買些麻餅、白糖、核桃之類的東西用於充機,1959年以後。即使有錢也買不到吃的了。

於勉知識淵博,閱歷豐富,對事物具有深遠的洞察力和超前的思維方式,我倆有兩次長時間單獨談話,至今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他不愧為一個極有判斷力的預言家。因為他向我所說的內容,在後來的歲月中都不幸變為事實。

第一次是在1958年秋天的一個下午,我倆被派往幾里外的北山坡中耕洋芋。出工時天氣晴朗,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大雨,我們躲避不及,只好把鋤頭插進洋芋地,坐在鋤把上,在草帽的遮掩下靠在一起躲雨。我全身都濕透了,又冷又餓,十分狼狽,當時思想「冒包」色,牢騷滿腹。於勉見狀,就問我是怎樣當上右派的?我向他講了當右派的荒唐經歷:「1957年5至7月份我到山東老家探親去了,8月份才回省團校,我既沒有參加鳴放、寫大字報,又沒有給任何人提過意見,只是看到7個被打成右派的人心裏有些納悶,在日記里多寫了幾句:他們昨天還是革命同志,怎麼給領導提點意見就變成了階級敵人?毛主席不是事先說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嗎?為什麼現在又要給言者定罪呢?這不是出爾反爾嗎?我對毛主席搞的陽謀、引蛇出洞、聚而殲之這套把戲實在弄不懂。我這些想法並未向任何人談。豈料這期間領導已派人偷撬了我的抽屜,看了日記,然後由王毅校長出面命我交出日記。當天就根據日記上這些話把我劃為右派。並說我是利用日記猖狂向黨向社會主義進攻。我不服,極力申辯寫日記是當時的思想活動,不屬於言論和行動,說不上是進攻。幾天之後,我以不認罪,態度惡劣,堅持反動立場被定為極右分子。直到送勞動教養前才有人悄悄告訴我:省團校分了8個右派指標,只差1個了,是用你湊數的。指標完成後又發現團課教研室的劉世斌問題比我還嚴重,團校請示了市委5人小組,答覆是:名額完成了就算了吧,把劉劃為中右好了。我對這段荒唐經歷越說越氣,對於勉說:「如果人的思想活動都可以定罪,這和古代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腹誹罪』,有何區別?是他們撬了我的抽屜,到底是我犯罪還是他們犯罪?」

於勉聽後連連搖頭,意味深長的對我說:「憲君啊,你真是個書呆子,政治上太幼稚,你教哲學教黨史居然不懂政治,你對毛主席也太不了解了。」他把話鋒一轉又說起了他自己。他說:「我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也經歷過延安整風和建國後的政治運動。我覺得黨內鬥爭比與日本鬼子,蔣介石的鬥爭還要殘酷,還要無情。在挽救失足者和鎮壓『紅旗黨』的運動中,我看到不少好同志都成了刀下的冤魂。你不要不知足,現在還要感謝毛主席給你留下了一個腦袋哩!」他又說:「我這個右派其實比你還冤枉,你還有一項思想罪,我是因為沒有抓到右派才被打成右派的。」反右派鬥爭中,上級找他匯報銀行幹校劃了多少右派。他說:「我們學校沒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結果這句話成了上級給他劃右派的依據。理由是:「你說你們學校沒有右派,這句話就是右派言論。毛主席說,『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難道你們學校不是人群?你和毛主席唱反調,不是反黨是什麼?」他有口難辯,右派帽子就是這樣戴在頭上的。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往事微痕》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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