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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清朝的滅亡竟是因為找不到一個煙灰缸

士氣此消彼長,總督官署很快分分鐘被拿下。瑞澂離開總督府上艦,反而指揮失靈,清軍大亂。凌晨1點30分,整個武昌都被起義軍所控制。第二天,武漢三鎮都不姓清了。

宣統三年農曆八月十九,宜動土,忌祈福。

這一天是1911年10月10日,星期二。當時中國還沒有武漢這個名稱,只有武昌、漢口和漢陽。當時的國家領導人是北京的愛新覺羅·溥儀,再過幾個月滿6歲。

這年3月,廣州黃花崗起義,24歲的林覺民從容赴死,他臨行前的《與妻書》一直被選入中學語文課本;7月,清政府將商辦的粵漢、川漢鐵路收歸國有,準備賣給外國,又未能解決補償民間損失,遂掀起了全國大規模的保路運動;9月,一向被認為溫和閒適的成都,保路卻最為激烈,由此引發的「成都血案」激起騷亂。

清政府緊急調動湖北新軍入川鎮壓,導致湖北兵力空虛,由文學社和共進會兩個革命團體為主的革命黨人,決定趁勢起事。之前,他們已在絕大部分由漢族士兵組成的湖北新軍中,做了大量的發展工作。

9月24日,革命黨人開會制定了一個極其詳細的起義計劃,決定10月6日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在湖北和湖南同時發難,舉兵反清。湖北方面決定由劉仲文為總理、蔣翊武為軍事總指揮,孫武為軍務部長。

廣州起義

可是人多嘴雜,難保機密。湖廣總督瑞澂聽到風聲,宣佈今年中秋不放假,全城戒嚴,月餅只能在家裏吃。所有新軍官兵不准離營外出,嚴禁以各種名義「會餐」,軍營中秋聯歡會提前一天舉行。戒嚴期間除值勤士兵可以攜帶少量子彈外,其餘彈藥一律收繳集中保管。

敵人有了提防,起義就不好辦了。這時湖南方面又說10月6日不行啊,沒準備好,必須延期啊。

無奈,指揮者決定起義推遲10天,10月16日再見。既然推遲了10天,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當然要更加保證萬無一失啦。把總指揮部設在俄租界的寶善里,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可萬無一失哪有那麼容易。

10月9日中午,孫武等人在指揮部里配製炸藥。此時劉仲文的弟弟劉同也來了,他點起一根煙,興致勃勃地在一邊看炸藥。據說他實際上是炸藥的出資人,所以誰也不好意思提醒他:為了健康更為了安全原因,要熄煙不要吸煙。

煙癮過完,劉同看看周圍,找不到煙灰缸,只有旁邊一個髒兮兮的盆子像是裝垃圾的。於是那一刻喬丹附體的他,將還在冒煙的煙頭精準無比地丟了進去。

就像點燃奧運主火炬,轟地一聲炸藥爆炸火焰竄起煙霧升騰。盆里裝的正是準備一周之後開光的炸藥,而且貨真價實絕非X寶山寨貨。離得近的孫武當場被炸得面目全非,被沒有受傷的其他人趕緊送往醫院,劉同倒是安然無恙。

此時大火已經一發不可收拾,滾滾濃煙四起,左鄰右舍大呼救火。其他人準備把起義的文件和同志花名冊帶走,可是它們都鎖在柜子里。鑰匙呢?沒人知道鑰匙在哪。

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俄國巡捕已經到場,控制住所有人之後仔細搜查,不僅發現了危險的炸藥,用大斧劈開柜子還找到了起義名單、旗幟、通告、彈藥、印信。很快,這些東西包括劉同在內的6人,全被俄方移交給了清政府湖北當局。

劉同很快就統統全招了。湖北布政司陳樹屏建議銷毀名冊以安眾心;督府師爺張梅生主張按名冊搜捕。

湖廣總督瑞澂從了張梅生。他立即下令關閉四城,按名單四處搜捕革命黨人。眼看事已敗露,總指揮蔣翊武決定於當晚12時立即發動起義,以南湖炮隊的炮聲為號。他派遣鄧玉麟去南湖炮隊傳達命令:炮一響,大家就行動!

然後呢?然後晚上十二點,一點動靜沒有。因為全城戒備森嚴,交通好比現代大堵車,鄧玉麟緊趕慢趕,十二點過才回到炮隊。此時已是軍港的夜啊靜悄悄,炮兵兄弟們早已全部關燈睡覺,誰起來給你放炮啊!

而且就算炮響也沒用。離十二點還有半小時,軍警就已闖入文學社總部,蔣翊武僥倖逃脫,而被捕的起義骨幹彭楚藩、劉復基和楊宏勝,第二天清早人頭就掛到了武昌城的門樓上。

至此,起義領導人已經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革命軍一盤散沙一片混亂。就這樣還能起義?還能成功?連鬼都不信。

然而瑞澂硬是把這不可能變成了可能,一腳把垂頭喪氣的中國隊送入了世界盃。他已經知道了有人要造反,又掌握了具體名單,最好的處理方式只有一種:分化處理,暗緊明松。

暗緊,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拿着繳獲的名單將為首的統統抓起來,抓住了該殺立即殺該關馬上關。擒賊先擒王,杜甫老師早就講過。

明松,就是要安撫人心、息事寧人。一般起事都是帶頭的幾個人,下面小嘍囉的革命意志哪有那麼堅定。這時要儘快告訴大多數人:大家都是好兄弟,都是一小撮亂黨在搗亂——現在已經全被抓起來了。大家安心工作、報效朝廷,榮華富貴大大的有。許多人懸着的這顆心一放,誰還去起什麼義啊。

如果是考試,這就是道送分題啊同學們!可是瑞澂同學偏偏選擇了明緊暗松的答題方式。他下令關閉所有城門,禁止出入,貼出告示:新軍官兵一概不得出營,一律按名冊捉拿、就地正法。

這一下立即捅了馬蜂窩。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人一共有5000多名,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在名冊上。於是謠言四起:一開始說瑞澂要把革命黨人全部殺掉;跟着又傳不止是革命黨,瑞澂要把剪辮子的人都殺掉(好多新軍都已偷偷剪了辮子);再後來說只要是漢族新軍,就要被殺掉!你不信?門樓上的三顆人頭還掛在那呢!

當局很快也覺得措辭不妥,告示上改成了「除主謀外,既往不咎」。但已經晚了,已經沒人相信。病毒式傳播的流言成了最好的戰前動員,新軍人人自危,個個都想活命,最終大家達成了共識:不起事,大家死路一條。要活命,就只有先下手為強。

其實好多人是不想乾的,革命黨人的計劃里甚至還有用炸彈強迫士兵起義的預案。瑞澂萬萬沒想到:就因為告示上少寫了八個字,讓本來無心造反的人也下決心要造反到底了。誰說語文課不重要啊啊啊啊!

既然要起事,誰來打響這第一槍呢?

10月10日晚上7點過,陸軍第八營的哨長(即排長)陶啟勝查夜,發現班長金兆龍、士兵程定國正抱着步槍仰臥睡覺,旁邊還有一盒子彈。

排長輕輕地走上前去,幫兩人蓋好被子。見兩人睜開眼睛,於是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別多想了,好好睡吧,不會有事的,一切有排長我呢。

如果他這樣做了,歷史說不定會被改寫。

現實情況是陶啟勝衝過去,厲聲訓斥:幹什麼!想造反是吧?

金兆龍回罵:造反就造反,你能怎樣!

兩人扭打起來,程定國一槍托把陶啟勝KO倒地,然後背後補上一槍。據說這,就是武昌起義的第一槍!

此時連續趕來彈壓的三名領導都被程定國一一擊斃,軍營大亂。第八營班長、共進會代表熊秉坤立即鳴笛集合,宣佈正式起義,前去佔領楚望台軍械庫。

不想死的就跟着來!什麼話都不及這句有鼓舞性,立時響聲四起一呼百應,起義人數達到3000餘人。佔領了軍械庫之後,起義軍掌握了大批輕重武器。晚上10點半,開始分三路進攻湖廣總督官署和旁邊的陸軍司令部。只是就連臨時總指揮,都是被士兵強迫而不得不為的。

當時駐守武漢地區的清兵約有22個營多一點,除5個營參加起義完全成為革命軍隊以外,還剩下17個營,大約相當於起義軍的3倍。其中以總督衙門的警衛部隊火力最為猛烈,因為機關槍配備較多,又大多是老兵,射擊技術好,實戰經驗也豐富。

此時張梅生建議死守官署。他向瑞澂進言:新軍譁變,事出有因。如今只是一時躁動,不但立足未穩,而且群龍無首。只要堅守靜待援軍趕到,再設法告知士兵既往不咎以安撫人心,可保大局無虞。

而瑞澂的漢人小妾廖克玉卻死勸瑞澂離開總督官署,去長江上的楚豫號兵輪上指揮,理由也很充分:上了兵輪進可攻退可守。老爺萬金之體,留在這裏一旦有什麼閃失,一家人如何是好?何況此時不走,過一會就走不脫了!

清政府湖北軍政最高長官博爾濟吉特·瑞澂,再一次敗在了選擇題下。他這次沒有聽張梅生的,帶領全家老小從後院撤到了長江的軍艦上。不要怪廖克玉,她本來就是革命黨精心安排在瑞澂身邊的內線。

此時起義軍現場成立的40人敢死隊正勇往直前,人人心裏明白:今晚不攻下督署,明早大家黃泉路上再見。而守衛總督官署的士兵一見瑞澂都跑了,我們還在這裏拼命?誰比誰傻啊?

士氣此消彼長,總督官署很快分分鐘被拿下。瑞澂離開總督府上艦,反而指揮失靈,清軍大亂。凌晨1點30分,整個武昌都被起義軍所控制。第二天,武漢三鎮都不姓清了。

清朝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就此倒下。

武昌起義之後,各地起義容易得讓人不敢相信;而武昌起義之前,起義是很難的事情。從1906年到1911年,孫中山先後發動領導了10次武裝起義,無一成功。尤其是廣州黃花崗一役,林覺民、喻培倫等精英的犧牲更是讓革命黨人損失慘重。

10月12日,正準備吃完早餐去回電的孫中山買了一份早報,掃了一眼,感覺全身的血都不流了:一行醒目的黑體大字專電「革命黨人佔領武昌」。當日,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成立,黎元洪被推舉為都督,改國號為中華民國,並號召各省民眾起義響應。

短短兩個月內,湖南、陝西、廣東等十五個省紛紛宣佈脫離清政府宣佈獨立。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成立。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儀退位,清朝滅亡。

以武昌起義為標誌的辛亥革命爆發,延續2000餘年的中國封建王朝就此落幕。億人同歡舉國同慶,導師群眾意氣飛揚。

此時無人知道:漢口俄租界寶善里爆炸廢墟下面,有個煙灰缸輕輕地笑了一聲。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歷史新知和解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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