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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和鄧文迪爭餐廳包間的上海黑老大發家史

2011年7月19日,在英國的一場聽證會上,鄧文迪飛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手扇了襲擊丈夫默多克的英國男子一巴掌。這一耳光迅速轟動全球,贏得好評如潮。

僅僅一年之前,在上海,鄧文迪也展露過這一身手,不過結局卻大為不同……

2010年,電影《雪花秘扇》殺青,作為投資人的鄧文迪,特地在上海外灘一家高檔餐廳宴請幾位主演。

鄧文迪一行到了餐廳,發現包間視野不好:黃浦江夜景雖然近在咫尺,卻無法盡收眼底。

有好風景才有好胃口。鄧文迪帶着幾個演員,自行更換了一個正對江景的包間。

這下,鄧文迪心情大好,對着窗外唱起了英文歌。

突然,一名中年男子闖了進來,指着鄧文迪說:「唱英文歌的那個,誰允許你們進來的,這包間我早就預訂了,還不趕緊出去!」

鄧文迪也不是省油的燈,看到對方如此粗魯,就強硬回應:「我想要的東西,還沒人跟我爭呢。」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有「上海大哥」之稱的趙富強,看到對方一女流之輩竟然口氣強硬,不由往包間裏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呦,這裏不都是大明星嘛……」

接着,他用手指着鄧文迪說:「你要的是老頭,我呢,沒興趣跟你爭。」

傷人不傷臉,揭人不揭短!

鄧文迪有過兩段婚姻,與時任丈夫默多克相差37歲。

趙富強的一句話,成功激怒了鄧文迪,她一下子衝上前去。剎那間,趙富強的保鏢上來把鄧推開。而雙方保鏢之間,則爆發了肢體衝突。

後來,為了擺平這件事,鄧文迪花費了270萬,可謂是敗走上海灘。

這個趙富強,到底是什麼來頭?

趙富強,1973年生於江蘇泰興的一戶農民家庭,初中輟學,混過一段社會,後來被家裏送去學裁縫。

他腦子靈光,學到一門好手藝,在當地小有名氣。他做的衣服,裁剪得體,樣式洋氣,而且布料省,很少浪費。

1990年代,這門手藝很吃香,他的裁縫店比起別家生意好,幾年時間就積攢起一筆本錢。

2000年,趙裁縫想出去打拼一番,就來到大上海,在主城區楊浦區租門面開了一家裁縫鋪。

就像那些初來乍到的淘金者一樣,趙富強意氣風發,野心勃勃。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的裁縫手藝雖好,交完房租之後,剩不下幾個錢。

他意識到,這樣賺錢太慢了。對於他這樣既無資本又無關係的人,關鍵不是要死守裁縫這一行,而是要抓住賺錢快的那一行,這樣才能在上海灘立足。

嗅覺靈敏的他,看上那個古老的勾當:拉皮條。

這個昔日要省下每一寸布頭的裁縫,帶着同樣的「精打細算」,開始了自己的皮條生意。

他軟磨硬泡,在裁縫店的邊上,向房東另外租了兩個小門面,新開了兩間髮廊,一個叫「旺盛美髮店」,一個叫「雙雙髮廊」。

這些掛着髮廊的名頭、行着拉皮條之實的門面,帶有特定的時代氣息,是1990年代南下打工大潮中泛起的一些沉渣。

他做這個勾當,壞到了極點。

趙裁縫毫無底線,每次皮肉交易的150元,一文不落,全部塞進他的荷包。

他最早推下海的,是自己的老婆宗某。

他還專門去保姆介紹所,連蒙帶騙,招那些剛來到上海、對外面的世界兩眼一摸黑的打工妹,先噓寒問暖把人騙上床,再以「會負責一輩子」、「一起為家賺錢」等話語說服對方就範。如若不從,就強行侵犯,再把她們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他把自己的妻子「獻身賺錢、發家致富」的經歷,當作口述光榮史,讓後來者效仿。

他對這些女子的控制,花樣層出不窮:紋字、毆打、辱罵、恐嚇、體罰、餓肚子、禁閉、扣錢、罰款;扣押財物;拿照片和視頻要挾,揚言不聽話就發去老家,丟她們的臉;工資長期不結,僅在年底給一些生活費,還要對方打欠條,以便從經濟上控制她們。

後來,這些乖乖就範的女子,除了替他掙錢,還協助控制新人。

趙裁縫在一個封閉的系統內,建立了他自己的一套規則和秩序。

兩家無本萬利的美髮店,讓裁縫完成罪惡的原始積累。

但裁縫貪心不足,覺得髮廊做的是流動人囗的生意,吃的是原始紅利。

美髮店的收入里,上門生意佔了絕大部分。他意識到,從根本上來說,這些錢是他的兩個門面帶來的。

管人,總歸要費心耗力。地皮不會說話,卻能悶聲發財。趙裁縫雖然入行不長,卻深刻領會了「一鋪旺三代」這個亘古不變的簡單真理。

從2004年起,開了4年髮廊的趙富強,開始轉戰商鋪租賃生意。

他盯上就近的門面房,再次空手套白狼,簡單粗暴。

他逼迫手下假扮租戶,找到有閒置門面房的小業主,在簽租賃合同的時候,藏一份「同意轉租」的補充協議,偷偷混在一起,讓蒙在鼓裏的業主簽字。

隨後,趙富強就把門面轉手租給下家。

等到收取租金的時候,當初租房的人早已不見蹤影,趙富貴的公司卻突然站了出來。

一頭霧水的業主不光收租無望,想要拿回門面房,還得交上不低的「違約金」。

裁縫吃定了這些平頭小百姓,他們雖然手頭有點資產,但沒關係,沒時間,沒專業知識,沒法律顧問,經不起高昂的維權成本,耗不起打官司的精力和財力。

而他以專業公司之力來對付個人,則綽綽有餘。

他的公司還專門設立了「糾紛組」,說白了就是養了一批打手。如果房東要用換鎖這些方法強行收回自己的房子,打手們就現身了。這些「糾紛組」員工採用打人、斷水、斷電、堵門、阻工等手段,強迫交易。如果因為鬥毆被治安拘留或刑拘,將得到公司一筆不菲的補償金。

這樣兩頭吃的黑買賣,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20年。

至2019年5月,趙富強的租賃業務擴展到上海9個區,擁有1300多處商鋪或物業。一家僅有100來人的公司,有賬可查的獲利接近10億。

實際上,強取豪奪20年,中間不可能繞開監管部門。偏門起家的趙裁縫,從最初的皮條生意開始,就在打探他的對手,琢磨怎麼和他們打交道。

他早期接觸的官員,是楊浦工商分局江浦工商所副所長馮伯平,起因是他的一間美髮店因為沒有辦營業執照,被查封了。

擅長察言觀色、揣摩人性的趙裁縫,找到馮伯平,聲稱要買一處門面房,向馮開口借了30萬。後面幾年,他以還本付息為由,打了109萬給馮伯平。

裁縫不僅搞定了營業執照,還從副所長這兒,打通了一個入口。

趙裁縫循序漸進,層層深入,分別搞定了楊浦分局幾個管段派出所的負責人,比如殷行路派出所原所長胡程浩、長白新村派出所原副所長孫震東。再接再厲,又拿下了楊浦區委原常委、政法委原書記盧焱,以及楊浦區人民法院原院長任涌飛等人。

公檢法都有了自己的「保護傘」,從此,趙裁縫號稱在「楊浦沒有搞不定的」。

不過,一個在上海毫無根基的小人物,要維繫如此龐大的關係網,背後的成本是高昂的。方方面面,哪裏關照不周,打點不到位,都很有可能掉鏈子。

必須把他們和自己真正綁定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裁縫又想起運用那些女子。

楊浦區許昌路632號,距離「旺盛美髮店」和「雙雙髮廊」不到2公里,就成了趙裁縫的「髮廊」升級版。

裁縫打點過的大小官員、國企幹部,大都到過這棟安保嚴密的小樓,受到過他的「特殊款待」。

「款待」的方式,就是他手下那些女子提供的性賄賂,這是有效的拉攏工具,也是他的老本行。

調查發現,趙富強用於上下打點的金額其實並不算多,從幾十萬到上百萬不等。顯然,這些性賄賂,既是賄賂的一部分,也是隱秘的把柄,要挾對方的工具,秘密都在四處暗藏的鏡頭裏。

據財新的報道,趙富強對陪侍女制定了名目繁多的獎懲標準。比如,陪喝一杯酒,獎勵500元;陪唱一首歌,獎勵600元;邊唱邊跳的,獎勵900元;陪一晚,根據對方的滿意程度,獎勵7000元到2萬元不等。

除了小樓內安排飯局、留宿之外,趙富強還讓女員工與對方出遊。

知情人描述,小樓內暗藏了幾千個鏡頭,禁止任何外人進入,出入有三四種門禁卡,不少女員工的親友在此居住工作。

比起髮廊時代,裁縫希望女員工表現得更有專業性。他把一些看上去「很有潛力」的女子送去學習英語、按摩、唱歌、跳舞、武術、瑜伽,以便讓她們在官員面前,顯得更有吸引力。

不少女子為趙富強生育過子女,一名舞蹈專業畢業的女孩,還成了裁縫的新任妻子。

一位趁機逃出裁縫魔掌的女子,到派出所報案,結果警員連筆錄都懶得做,還勸說她:「跟着趙富強不是挺好的嘛!」

這名女子又被遣送回去,在持續十多天的拘禁里,她被蒙上眼罩,強打催卵針,送到一私人診所,在沒有打止疼針的情況下進行取卵。這次粗暴的手術,讓女子腹腔嚴重積水,失去生育能力。

這些罪惡和不幸,鋪就了裁縫的天梯。他藉此攀爬,把商鋪租賃生意再度升級。

不久,他成了楊浦區幾個大型地塊動遷清場工程的承包商,騙取市政拆遷補償款5400萬元。還從楊浦商貿等多家國企手裏,低價得到72處出租房源。

2018年起,他在徐匯、楊浦、虹囗三區開設了連鎖的「匯吃匯喝美食城」。據說,這是裁縫夢寐以求的商業模式。

趙富強的為非作歹,被一大批正直人士向上級舉報。

2019月5月15日上午,盧焱在辦公室最後一次約見趙裁縫,就說了一句話:「掃黑辦掛牌督辦,跑吧。」

裁縫在上海灘的崛起,用了整整20年。他的生意野蠻生長,賺得盤滿缽滿,但始終沒有走出江蘇——上海這個他無數次往返的生活圈。

末路時分,他想到的跑路去處,還是老家。

次日,5月16日,上海警方雷霆出擊,在江蘇泰興將趙富強等38人一網打盡。

7月底,盧焱、任涌飛、胡程浩、孫震東、馮伯平等「保護傘」被查。

2020年9月22日,上海二中院依法對趙富強等38名被告人涉黑案作出宣判,趙富強被判死緩,限制減刑。

趙富強的多名前妻、與趙富強育有子女的女性,也獲刑8年6個月至20年不等,另有多名上述女性的親友被判刑。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歷史逆時針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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