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紐約的一家GameStop店鋪。
華爾街的主導力量正在發生轉移。散戶投資者至少暫時大獲全勝，並且正在享受勝利。
包括GameStop Corp.(GME)、AMC娛樂控股公司(AMC Entertainment Holding Inc., AMC)和BlackBerry Ltd.(BB)在內的公司股票一度被認為無可救藥，但近來這些股票走出了一波令人瞠目的上漲行情，同時也顛覆了對沖基金和散戶投資者之間的傳統秩序。散戶投資者為贏利歡呼雀躍之際，上述專業投資機構則吞下虧損的苦果。
評估公司基本面等傳統策略被拋諸腦後，市場動能成了王道。專業機構和散戶投資者之間激烈交鋒，前者損失數以十億美元計的資金，後者則在社交媒體上對機構發出嘲諷。而與此同時，這種狂熱的交易活動也在引發監管和法律擔憂。
這些網民投資新手在Reddit、Discord、Facebook和Twitter上抱團，互相鼓勵買入股票，炫耀他們的勝利成果，有時有意的聯合起來，讓專業交易員輸得很慘。這些交易員抗議說，這些網絡大軍正在合謀操縱股價。
沽空機構香櫞研究(Citron Research)的Andrew Left已經成為社交媒體上一些投資者的目標。他表示：「我沒想到會這麼狂熱。」他還稱：「這就是個賺快錢的計謀。」
1月初以來，社交媒體上涉及GameStop、AMC和BlackBerry的內容已經達到數十萬條，這些股票也躋身美國金融市場上交易最活躍的個股之列。
巨大的漲幅迫使投資管理機構對押注這些股票下跌的頭寸進行平了倉，這種操作又放大了這些股票的漲勢。根據金融分析公司S3 Partners的數據，空頭今年僅在GameStop一隻股票上就已損失93億美元，其中包括周二該股大漲給空頭造成的50億美元損失。GameStop在周二跳漲93%，創出147.98美元的新高，令該股截至當時的1月份累計漲幅擴大至685%。
GameStop的股價在周三最高飆升至380美元，令這家電子遊戲零售商的市值一度達到265億美元，超過達美航空公司(Delta Air Lines Inc., DAL)的市值。
今年44歲的Sam Daftarian稱，他以前覺得股票交易應該是那些坐在大城市摩天大樓里的專業人士的工作，但在去年的股市大跌期間他也開始炒股。Daftarian不久前還是一名法學院的學生。
今年44歲的Sam Daftarian不久之前還是一名法學院的學生。他說，「電影裏從來沒有一個人穿着睡衣坐在布里斯班的一座小山上」。圖片來源：SONIA EJTEHADIAN
近期讓Daftarian賺到錢的股票包括陷入困境的電影院連鎖運營商AMC，該股周一大漲26%，波動幅度為該公司歷史上少有的。去年，在AMC股價徘徊在4美元左右時，Daftarian買入了價值1,000多美元的該公司股票。他還投資了一筆金額不大的AMC期權，該筆投資的價值近期有望上漲超過一倍。AMC近來在努力避免破產。
Daftarian說，如果他此前就意識到股票交易可能會帶來怎樣豐厚的收益，他就不會努力去讀在線的法律或本科學位了。他周二說：「請告訴華爾街之狼，三藩市的鴿子將吃掉你們的午餐。」AMC股價周二又跳漲了12%。
個人投資者在重金押注時往往會吃虧。去年油價意外跌至負值時，個人投資者遭受了數以十億美元計的損失，而市場老手卻賺得盆滿缽滿。一些零售經紀平台向個人交易者推銷「免費」交易，但實際情況可能大相逕庭。銀行家和其他專業人士設計的高風險、槓桿化的股票市場基金曾給個人投資者造成虧損。
36歲的亞特蘭大居民Noah Williams說，過去兩周他通過GameStop期權頭寸賺了近15萬美元，足以償還逾4.35萬美元的剩餘學生貸款。他從去年秋天開始買入GameStop的股票，最初的買入價是16美元，目前持有約1,100股。自那以來，他用期權頭寸所賺利潤的剩餘資金購買了更多GameStop股票。
Williams說：「我認為從中學到的一個要點是，基本面分析並不適用於個人交易者。」他表示：「這完全是由市場情緒推動的。特斯拉之所以有現在估值，唯一的原因就是人們相信這家公司。」
Williams最近更新了他在領英(LinkedIn)上的個人資料，添加了一份「軋空太空人(Short Squeeze Astronaut)」的頭銜，這與Reddit上熱門的WallStreetBets論壇有關。在這個論壇，交易者經常吹噓像GameStop這樣的股票將「飛向月球」，還加上了火箭飛船的表情符號。Williams說，在GameStop的股價達到1,000美元之前，他不打算出售手裏的股票。
個人投資者的需求令在線經紀商難以招架，包括富達投資(Fidelity Investments Inc.)和Vanguard集團(Vanguard Group)在內的公司都遭遇了速度緩慢或其他技術故障。嘉信理財集團(Charles Schwab Corp., SCHW)、德美利證券(TD Ameritrade Holding Co., AMTD)和Robinhood Markets Inc.等經紀商也已在提高交易GameStop證券的保證金要求。這是一隻證券的波動性或風險發生變化時經紀商通常會採取的做法。
美國金融業監管局(Financial Industry Regulatory Authority)的前執法負責人Brad Bennett稱，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 SEC)的工作人員可能正在調查交易活動和Reddit上的信息。他表示，要想證明有任何類型的欺詐行為，比如操縱市場，都需要確認交易員傳遞了虛假或誤導性的信息來操縱股價。美國SEC發言人不予置評。
Bennett指出：「如果只是人們在互聯網上互相討論而陷入狂熱，那就很難發現違規行為。」他說：「但如果人們在網上放出消息，而持股人趁消息引發的狂熱氣氛拋售股票，且沒有披露這一切，這樣的行為就可構成欺詐。」
GameStop和AMC股價的急劇上漲是在大盤相對平靜的情況下發生的。本周標普500指數已下滑約1.7%，年初至今基本持平。相比之下，本周以來GameStop的漲幅達到417%，AMC則為172%。
最近幾個交易日，AMC是整個股市中交投最活躍的股票，取代了蘋果公司(Apple Inc., AAPL)這個市值比其高1,400多倍的巨型股票。GameStop和AMC的投機性期權交易量已經升至有史以來的最高水平，面對屏幕上這兩隻股票的劇烈價格走勢，交易員們目瞪口呆。
影院運營商AMC在疫情中掙扎，然而卻成為了互聯網股票討論中的最愛。圖片來源：MARCIO JOSE SANCHEZ/ASSOCIATED PRESS
很難找到引發GameStop股票狂熱走勢的源頭，但有跡象顯示，2019年在Reddit論壇上就開始出現散戶投資者對該股的興趣。當時，有一些用戶開始發佈看漲期權倉位的截圖，並討論該股為什麼可能上漲。
同年3月，一位Reddit用戶發帖稱，GameStop是一隻「深度價值型股票」。另一位Reddit用戶當時指出，Michael Burry通過他的投資公司Scion Asset Management LLC已買入了GameStop的部分股份。Burry因在2000年代末的金融危機前做空房貸支持證券而出名。
2019年8月，一位用戶在Reddit的一個投資論壇上發帖稱，Burry正試圖發起一場史詩級的軋空行動。軋空是指，一隻股票開始上漲會迫使空頭為止損而買回他們在此前做空時賣出的股票。
到2020年，關於可能出現的軋空交易的討論在一些用戶中已不僅是一種操作理論。一篇又一篇的帖子指出針對GameStop股票的空頭倉位很大，一位用戶在2020年4月預測，這將是「你一生中遇到過的最大軋空」。甚至有許多用戶預測，PlayStation5等新遊戲機將在2020年末推出。他們認為，光是這一點就能幫助提振這家苦苦掙扎、已開始關閉全球門店的遊戲零售商的股價。
到今年1月初，GameStop已經從一隻被推薦的股票變成了一種現象。GameStop不再僅代表一個大賺一筆的機會，或者為一家陷入困境的公司提供支持的方式。對一些用戶來說，購買GameStop的股票已變成一種對抗機構資金的途徑。有些用戶鼓勵其他人要堅持住：「不要賣。」
巨虧
被大量做空的股票價格正在飆升，這套牢了華爾街一些最優秀的交易者。熟悉對沖基金Melvin Capital Management的人士稱，這隻業績排名靠前的對沖基金年初時還管理着125億美元資金，截至上周五，該基金年內已累計虧損近30%，主要歸咎於對GameStop等公司的一系列做空操作。
Melvin創始人Gabe Plotkin安排了緊急資金，以彌補押注GameStop等公司造成的損失。圖片來源：ALEX FLYNN/BLOOMBERG NEWS
面對虧損額增加，Melvin創始人Gabe Plotkin周一安排了一項緊急交易，Citadel LLC、其合伙人和Point72 Asset Management將立即向Melvin旗下基金投資27.5億美元，以穩定該基金運營。此次交易還規定，這些外部投資者獲得了Melvin三年非控制性收入份額。此舉實際上降低了Melvin對借入資金的依賴，因此也降低了Melvin的主要經紀商要求追加保證金的可能性。
Melvin持有的GameStop看跌期權已在1月中旬到期，該公司周二平倉了GameStop空頭頭寸。持有看跌期權的投資者會在標的股票價格下跌時獲利。一位發言人在一份書面聲明中稱：「Melvin Capitall在過去幾天裏對我們的投資組合重新進行了調整。」至於Melvin的虧損有多少來自GameStop，該發言人不予置評。
熟悉Maplelane Capital LLC的人士稱，這家紐約對沖基金年初管理資金規模約為35億美元，截至周三，該基金年內已累計虧損約30%，主要歸咎於對GameStop的空頭頭寸。其中一位知情人士稱，為保全資本，該基金在過去兩周調整了投資組合。
對於前Galleon Group交易員Leon Shaulov於2010年創辦的Maplelane來說，這種急轉直下的局面是非常罕見的。據一份投資者文件顯示，Maplelane自成立以來平均每年回報率為29.4%。
一些交易員表示，他們一直在回補Palantir Technologies Inc.和Stitch Fix Inc.等其他股票的空頭頭寸，擔心這些公司可能成為下一個GameStop。另一些人則因為GameStop和AMC等股票飆升而被迫割肉離場，他們所在的公司也紛紛採取措施，限制基金經理能夠承擔的頭寸風險。根據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 Group Inc.)的數據，對沖基金周一以2019年8月以來最快的速度減少了股票風險敞口，既削減了看漲頭寸，也回補了空頭頭寸。
與此同時，根據全球媒體情報公司Meltwater的分析，關於「Melvin」的討論在Reddit平台上佔據了主要位置，在過去的一個月里，有超過四萬條與這家公司相關的帖子在流傳。其中一條帖子幸災樂禍地說：「比起Melvin的償債能力，我們非理性行動的能力更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