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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封城一周年記:今天 似乎每一次相見都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們去了峨眉山。距山頂有1公里的距離只能步行上山,山頂有個金佛,很多人是為了拜佛專門去的。除了旅遊者、拜佛者,這段路上還有很多背山工。他們背着一二百斤的建材上山,他們人手一個T字形拐杖,走幾分鐘就用拐杖支撐住背簍休息一下,背一趟掙20塊。看到他們,我難過極了,在跟朋友說我的憤慨時,我的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我不再有旅遊的心情。

2020年結束了,疫情卻還沒有結束。2021年的第一個月河北又爆發疫情,石家莊被封城,去年武漢的一切遭遇都在石家莊被複製:公共交通停了,有醫務工作者無法正常上班,有醫務工作者上班後回不去自己的小區;很多急性病人、慢性病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在外地的石家莊人受到歧視;菜貴了兩三倍;很多滯留在石家莊的人流落街頭……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石家莊比去年的武漢更冷。

遺忘與紀念

作為一個生活在武漢的人,我對解封後的武漢也沒太多的了解。康復者有後遺症嗎?他們還在遭遇歧視嗎?那些因疫情倒閉的企業影響了多少人的就業?有多少人因為疫情失業?這些失業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女性?

很多人用自己的方式來紀念封城,留住記憶。我留下了在封城期間去超市買東西的小票。我在武漢封城的時候買了一盆綠蘿,讓我羞於啟齒的是我竟然能把一盆綠蘿快養死了。我前兩個月搬家,我依然帶着它,有個鄰居看到說:‌‌「它都這樣了,你還要拿走呀?‌‌」我笑而不答。

新的規則

疫情建構了新的規則。武漢解封後,健康碼開始全面推行,私隱相對而言就不那麼重要了。於是一個在酒吧負責氣氛和營銷的女孩被感染後,她的行程被曝光。她一晚上去過3個酒吧,就遭到了謾罵。一個媽媽確診後被發現一周內去過二十多個地方,她也被罵,而她去過的地方只是幼兒園、超市、菜鳥驛站等此類日常生活的地方。她老公沒有被罵,因為他除了家,只去過兩個地方——網吧和飯店。

儘管武漢解封後很少再有新的病例,可是大部分人日常還是戴着口罩。國內其它城市有新的病例,很多人的神經就會馬上再次崩起來。除了不戴口罩不能入內的地方,我很少再戴口罩。我不是找死,而是我認為武漢的情況不需要戴口罩。因為如何活着也很重要,我不想讓我的日常生活中再多一份恐懼。

新的社會規則之所以能夠有效就在於有人維護。有人很自覺地扮演着監察者的角色。有次,我在江邊跑步,一個男人對着我喊,讓我戴上口罩。

難得的線下聚會

7月底,我在解封後第一次離開武漢,去的是成都,在成都吃了解封後的第一頓火鍋。我下飛機後就摘了口罩,朋友見到我開玩笑說:‌‌「你武漢來的竟然不戴口罩。‌‌」

在成都和朋友面對面地聊天、玩遊戲。我竟然有些不適應,有時候嬉笑的聲音大了,我會嫌吵,可是內心卻有難以言表的幸福。過去一年,很多人因為疫情見不到自己的朋友、家人。這讓我異常珍惜和朋友的每一次相處,似乎每一次相見都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們去了峨眉山。距山頂有1公里的距離只能步行上山,山頂有個金佛,很多人是為了拜佛專門去的。除了旅遊者、拜佛者,這段路上還有很多背山工。他們背着一二百斤的建材上山,他們人手一個T字形拐杖,走幾分鐘就用拐杖支撐住背簍休息一下,背一趟掙20塊。看到他們,我難過極了,在跟朋友說我的憤慨時,我的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我不再有旅遊的心情。

峨眉山是開發完備的風景區,人非常多。峨眉山景區門票的成人票是160塊,很多人拜佛買香的錢都不止20塊。建造金頂的人在祈求什麼?這些遊客、信徒又在祈求什麼?他們的祈求里肯定沒有這些背山工。我希望這個金頂不存在,可是會有人在此處建造別的‌‌「奇蹟‌‌」,也有人在別處建造‌‌「金頂‌‌」。

峨眉山成了我不想去第二次的山。

疫情中的一年

我在武漢是一個外來者。我在武漢認識了新的朋友,他們大都是曾在外地工作或學習的武漢人。他們因為疫情‌‌「滯留‌‌」在武漢。他們的家人都在武漢,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社交網絡。在會聊天的時候,他們偶爾會驚嘆:‌‌「原來你也是X中學的‌‌」。

生活本身就是不確定的,疫情放大了這種不確定性。我還在學習應對不確定性,堅持運動,保證一日三餐,經常和遠方的朋友視頻聊天。不確定性帶來了焦慮,也帶來了新的可能性,比如我因為疫情開始寫日記,沒想到還出了書。在日常生活中也有一些小嘗試。

我從未那麼長時間的獨居,要完全地自己應對生活中的大小瑣事,吃飯就是一個難事。我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飯。我經常中午煮麵條吃,有一天我突然不想再吃了,不是因為味道不好吃,而是出於對重複的厭惡。所以,我也開始學做一些新的菜,現在已經比較熟練的是番茄土豆燉牛腩或牛肉。

有一次去一個朋友家看《樂夏》,她烤了蛋糕。那是我第一次吃剛烤出爐的有溫度的蛋糕,吃下去的那一刻幸福地差點流淚。後來,我買了烤箱,更多時候是用來烤紅薯,偶爾也做烤箱菜。蛋糕類做得比較少,因為我的耐心不夠,很難做得精緻。我做了幾次蛋糕,把攪好的麵糊倒進磨具後就直接烤,不在意它是否平整,更別說形狀了。

我又在家工作,也要應對孤獨。我開始彈尤克里里。其實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我的尤克里里是曾經的一個室友搬家時留下的,我每次看到它就會想起她。我買了滑板,目前只是在家裏練了上下板,還沒有出門玩過。因為獨居,我講話的機會也減少,甚至很少發出聲音。我買了音箱,在工作的時候放音樂,還偶爾放肆地跟唱。

我還逛起了豆瓣小組,逛的最多的是‌‌「摳門女性聯合會小組‌‌」。這個小組有47萬餘人,大家推薦各種便宜的東西,分享在各個平台上薅羊毛的經驗。在朋友的安利下,我用起了拼多多、1688,最近又下了淘寶特價版。我開始在多抓魚上買二手書。世界又打開了一點點。

又是一個人的春節

眼下人們都在準備迎接春節。今年的春節讓很多人更焦慮,因為不確定能否順利回家,是否需要隔離,回家後能否順利返回工作地,想要外出旅遊的人恐怕也收了心。

我的小區已經開始在登記準備返漢的人員。小區本來有兩個門,這周二封了一個門,只留了一個出口,進出小區要被體溫槍打一‌‌「槍‌‌」。昨天小區門口還安裝了新的體溫檢測裝置,手掌對着測溫區10cm左右,機器就會自動報溫。

我做好了再次一個人過春節的準備。我鼓起勇氣又買了新的植物,有文竹、向日葵、洋桔梗,也囤了一些食物,有臘肉、魚丸等。

責任編輯: 江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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