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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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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熬爛,腿跑斷,連軸轉,活着干,死了算!」「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一棵紅薯拖蘇聯,六億人民吃不完」「腳蹬地球手托天,要把產量翻幾翻!」共產風、浮誇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幹部特殊化風,當時叫「五風」,全國都刮,而屬河南最嚴重了。

從一九五九年九月到一九六○年三月,約半年的時間,對我進行批判鬥爭,多少場次則不計其數,而且還有人看管,當然沒有什麼人身自由……

一九六○年二月十八日,中共開封地委監察委員會在「對周化民同志所犯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的處分決定」上批示:

地委常委一九六○年元月三十一日批准,劃周化民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撤銷其地委工業部副部長職務,工資待遇降兩級。

細心一點,你會看出:工業部黨支部對我做出處分決定是一九六○年二月八日,我簽屬意見是二月二十五日,而地委常委批准是在元月三十一日,這是先定性質、戴帽子,作出組織處理,而後才走形式,開支部大會討論「一致同意」的,哪還有一些黨內民主?這也嚴重踐踏了黨章呵!當時,我還敢說嗎?我只能同意,只有兩點意見說明一下。

1.我不記得誣衊毛主席,說過「毛主席這老頭腦子也熱了」這句話。

2.「任務提的太大,千斤擔子壓下來,壓的下邊幹部硬着頭皮頂住,為了怕反右傾,看領導的眼色行事,完不成硬說是能完成,這樣把人們的思想引到片面性那方面去了。」這段話是在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份傳達中央批轉雲南省委文件上說的。當然我的思想當時可能是錯的。」

批鬥結束我在等待處理時,曾令我隨一個救災工作組到永城縣檢查災情,安排群眾生活。我們一行八人到永城後,縣委書記韓文明安排我們到縣委小灶吃飯,被我們拒絕了。這時小灶上吃的是精粉,生活非常特殊,這個書記終日花天酒地,大吃大喝;他的辦公案子很大,玻璃板下放着很多模仿毛主席姿勢的個人照片,看起來叫人噁心。

群眾生活如何?看來讓人萬分難過,不寒而慄!

當時永城縣六十萬人口,已活活餓死十萬之多,韓書記決定:不准群眾外流要飯,不准叫喊無糧無款,把群眾完全置於死地。他向我們封鎖消息,隱瞞實情,說永城群眾生活沒有問題,拒絕國家發放糧款。我們親眼在城北一個小村的小廟裏見有8個人餓死在那裏,回縣要向他反映,他死不承認是永城人,說是安徽人到永城來餓死的!他瞪着眼說:「那是冒充我們永城人,給我抹黑!你們不要謊報災情!不要上當受騙!不要右傾!」

我頂着「右傾」帽子,回來還是如實報告了實情!

一九六○年二月二十日,地委行政科長將我叫去,責令我:「你是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現下放勞改要將「工作證」和「公費醫療證」一兩天內送到行政科,以後不能享受國家幹部待遇,不能享受公費醫療!」

第二天我將兩個證明,將這兩件關係我的政治生命和身體健康的證件交給他了!

多麼殘酷的現實!

三月二十五日,通知我去鞏縣孝感鋼鐵廠勞動改造,整整一年零九個月……

想到此時,還有多少農村父老鄉親凍餓而死,這心裏的痛苦,遠比個人的痛苦更強烈,自己活着,還說什麼呢?……

張申,以沉重的聲音,慢慢地說,像是自語,我把身子離近他,把錄音放到他跟前。

……我被批鬥之後,定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從行政十級降到十二級,然後去杞縣付集農場勞動改造。

個人的挫折痛苦算不了什麼,最痛心的是:從此在黨內沒有了民主,不敢再說不同的意見,和五七年反右之後,知識分子再不敢說話一樣,整個國家沉默了,人民因此受到更大的災難,這才在我的家鄉信陽出現了駭人聽聞的「信陽事件」,因為說天大的謊言,造成天大的災難。

我的老父親夏佑銘是民主人士,原來跟我住一起,反我右傾機會主義,他便回到了家鄉信陽,成了這事件的目睹者。一九六一年,我平反後,他又回到開封,是開封市文史館館員,民主人士開會,他提出信陽事件就激動不已:死的人到處都是啊!比我們解放信陽市打國民黨兵團司令張軫時兩方死的人都多得多呀!

據當時統計,光信陽一地,餓死百姓一百多萬!

一百多萬百姓,是可以活的!這是我們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一九五八年冬天,在發現問題後及時處理解決,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信陽地委書記路憲文,下令不許老百姓家裏冒炊煙,就忍看老百姓活活餓死;那個楊蔚屏,還坐着轎上雞公山,見路邊死人卻不下來……這還是*員!

張申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他眼裏含上了淚花,雖然這已是四十年前的往事,說來還歷歷在目,如在昨日!

我聽着,心裏很沉重,我向老周說:誰能詳細說說信陽事件嗎?我要寫謊言的悲劇,應該不忘這民族的大悲劇。

老周說:住在我樓上的是開封市紀檢委書記,已離休,他最了解。回去,我們去訪訪他,他也很願把這情況告訴別人,讓人們記住這段歷史……

回到開封,周化民先送給我一本剪帖報紙,是在一九九八年河南《大河報》連載三十九次的康健的紀實文字《輝煌的幻滅——人民公社警示錄》,真實記述這歷史的悲劇和教訓。這文章所記正好和我採訪人所講的事實對照。

老周領我到了他的樓上,認識了原開封市紀檢委書記姚學智,他已八十歲,身體好,腰板直挺,滿面紅光,說話膛音很大。他在一九四四年參加工作,當過「愚公移山」移動的王屋山地方的小學校長;戰爭年代在縣裏當秘書;一九五○年調到河南省委農民協會當秘書;土改結束,一九五一年省成立農委,一九五三年改為農村工作部,他當幹事;一九五五年任省委農村工作部生產處處長兼辦公室副主任。

姚學智的職務,使他親眼目睹、親自調查了河南信陽所發生的那場歷史大悲劇的前前後後…

提起那段往事,這位八十多歲老人記憶猶新。

姚學智:要說信陽地區餓死百姓事,得先說吹牛皮、放衛星,沒有說謊話、說天大的謊話之因,也就沒有餓死百萬人的惡果了。

信陽遂平縣嵖岈山人民公社,是中國第一個人民公社!也就是在這中國第一個人民公社放出的中國第一顆小麥高產「衛星」!

一九五八年六月的一天下午,管農業的副省長彭笑千、省委農村工作部副部長趙定遠讓我去省政府談生產問題。我到後,見在遂平岈山人民公社蹲點的信陽地委秘書長趙光手拿一把麥穗正匯報哩:「這是嵖岈山公社韓樓大隊的麥子,兩畝9分地畝產3800多斤哩,這千真萬確,沒有錯的!」

我聽到這數字大吃一驚:咱整天和農業打交道,平時一畝地麥200多斤就不錯,咋會冒出個三千八百斤?所有人都表現吃驚,可誰也沒說「不信」!

趙定遠說:「老姚,你把趙光同志安排在省招待所,讓他寫個報告,明天早上交卷。」

我領趙光去了招待所,安排好,他寫報告,我走了。第二天,我把他的報告拿來交給了趙定遠副部長。副部長把報告交彭副省長。給河南日報總編一個電話,取走了報告,變成了鉛字。第二天,就在河南日報頭版頭條登出來了!

這就是全國放出的第一個小麥高產「衛星」。

「是啊!那時候有話不能說呀!」姚學智接着向我講當年的謊話成風的真實情況:

……那回甘肅省來請放7000斤衛星的西平縣郊區委去介紹經驗,讓先到省里來談談,讓我去聽介紹。

你們匯報一下,咋打了這麼多小麥?

西平縣人說:「俺那麥子好哇!十四五個小伙子,一畝地割了三天才割完的。」

我說:我不信,就是伐大樹吧,十四五個小伙也伐不了三天,你們不能這麼介紹,說的太過,人家也就不信了。

那時還組織幹部下去驗收「衛星」哩!

一天聽完匯報,農村工作部副部長趙定遠問我有什麼看法?

我說:人家咋說,我咋聽唄,我能有啥看法。

一九五八年秋天種麥,省委組織工作組,我是組長,去新鄉檢查生產。那時候到處檢查,我滿天飛哩。人們去大辦鋼鐵了,麥子種不上,越說謊話越要表揚,叫「氣可鼓不可泄」!大食堂的饅頭扔的到處都是。我問生產隊長:「這麼吃,能吃幾個月?」生產隊長說:「吃三個月。」「吃完後咋辦哪?」「有國家管哩,都要共產主義啦,還能叫餓着嗎?」

我到洛淵縣王屋公社,見縣委書記,我問:「你這勞力都大辦鋼鐵了,沒人種地,你還吃飯不吃飯?」

他不吭氣,後來,他小聲告訴我說:省里點他的名字,我不去大辦鋼鐵,行嗎?

新鄉獲嘉縣委書記看到勞力情況嚴重,把大煉鋼鐵的勞力調回來了。地委書記把他叫去。問他為何這麼辦?他說:吃不上飯,不種地,吃鐵疙瘩能行嗎?地委書記讓他寫檢查,他說:中啊!只要讓老百姓吃上飯,咋讓我檢查都行啊!

這在當時可不容易呀!

上邊對河南的壓力也大。那時譚震林副總理在河南指揮,有事就讓我陪譚震林和錢正英。錢正英說:我們水平低,譚政委水平高。譚說:你們要一年實現水利化!共產主義很快就實現了,到那時天天喝牛奶、吃雞蛋……。

很多問題到一九五八年冬全露出來了。如真讓幹部說話,敢說真話,也不會繼續嚴重惡化;可人們不敢講真話。五七年說真話的成了右派,誰不清楚,到一九五九年,還有敢講真話的又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就全完了……

這樣,就出現了「信陽事件」……

天文數字的徵購糧,便是吹牛皮的代價。一九五八年夏、秋兩季的「糧」徵購,讓嵖岈山區的老百姓們大難臨頭,驚恐不安!遂平縣實際糧產2440萬斤,可下來的征糧任務是9000萬斤。因為縣財政賬面上是100279萬斤,比去年增長3.1倍,實際與賬面上差距不啻是天文數字85879萬斤!

這能怪誰呢?這數字不是你們吹出來的嗎?產量人均糧食已達1565斤,根本吃不完,你不交給國家幹什麼?

這個9000萬斤的徵購指標是河南省委召開的徵購會議定的。省委書記吳芝圃主持會議說:今年全省糧食放了衛星,人均糧食超千斤,已向中央報了數,受到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表揚。所以要下大力搞好糧食徵購,在徵購糧食中要大放「衛星」,加強領導、書記動手,政治掛帥,大辯論開路,對任何遲疑、畏縮、瞞產、耍滑的行為,要殘酷鬥爭,無情打擊。信陽地委書記路憲文逼着縣委表態報高產量,規定不能低於畝產500斤。誰報低,路憲文便組織人辯論,這一斗,把產量鬥上去了。縣委書記蔡中田和同來開會的人商量:報低了過不了關,報9000萬斤,說不定還過不了關哩。可把糧征光,老百姓吃啥?蔡中田說:先過今天這一關再說吧。

縣裏召開徵購會議,人們不發言,不表態。沈寨鄉一生產隊長叮囑開會來的會計沈萬治:「說少了對不起毛主席,說多了,老百姓就要餓掉牙,我看就實事求是報130斤的單產,可你去開會,弄不好挨辯論,不中,就往上多報點,150斤,再不中報160斤,只這三個數,不敢再長了。」可誰知沈萬治架不住折騰,一辯論,便胡說畝產512斤了,人問他:「開始為啥報哪麼低?」萬治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俺隊長交代的,不讓報太高。」

隊長在家聽到這消息,五尺高的漢子號淘大哭:「我*啊萬治,把我打成右傾不耐事,你讓老少爺們餓肚子可咋辦哪!」哭得像小孩子一樣,任誰也拉不起來。硬漢子也架不住辯論會,又怕打成右派,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你別辯論我,叫咋報都中,誰報的高誰早過關。徵購會就這樣勝利結束,趕回家中,掀起徵購狂潮。

老百姓對付你的第一個辦法是千方百計「藏糧」其方法五花八門。

和興鄉十一分隊隊長吳國祥是硬漢子,會計問他咋辦,他說:「先留下種子和口糧,其他的都扯淡,有多少交多少!」完不成任務咋辦?他說:「天塌下來我頂着!讓老百姓餓肚子,沒門兒!」他硬是留下萬把斤種子和口糧,上級一次次催交糧,他只說沒有,上級急了眼帶找糧隊半夜裏偷襲進村,挖出存糧,把吳國祥五花大綁帶走了。他臨走對含淚的鄉親們說:老少爺兒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天啊!是誰對不起父老百姓呢?

老百姓被逼無奈,交糧摻假,把當年對付*的辦法都使出來了!

終於9000萬斤任務完成,家家戶戶家徒四壁,在縣大禮堂鞭炮齊鳴慶勝利時,老百姓啼飢號寒,搶地呼天!

一九五九年八月,在嵖岈山食堂喝着越來越稀麵湯,人人臉上浮腫之時,沒想到遠在天邊的廬山開個什麼會,之後,莫名其妙開展反右傾運動,更使人心神不寧了!

嵖岈山公社先是集中開會。開始,人們互相打聽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是哪村人,怎麼犯這麼大錯誤,後來才知是朝廷中的大臣,激怒了天子,所以要全民共誅之。小營大隊支書上去批判說:「彭德懷,你跟你拼了!你反黨,反毛主席,想幹啥?官那麼大了,還不知足,還想當真龍天子不成?那真龍天子是天上的星宿,前世有定數的,你會當成了?」

可批判會總不熱鬧,幹部着急,便要每個小隊找出個「小彭德懷」來站在中間,聯繫實際。遂平縣委高度評價這做法。嵖岈山有361名大小隊幹部,莫名其妙被當成「小彭德懷」,鬥個鼻青臉腫;有458名群眾因偷吃牲口料被當小右派鬥。挨批鬥後還驚恐地問人:「什麼是『油牌』?我哪來『油牌』呢?」

信陽地委書記路憲文積極貫徹中央和省委反右傾精神,全區打人成風,手段千奇百怪,駭人聽聞!光山縣委第一書記馬龍山帶頭鬥爭右傾的縣委書記張洪福,親自動手毒打,眾人拳打腳踢,將張洪福頭髮連頭皮一塊撕下來,活活地打死!廬山會議後,從一九五九年十一月至一九六○年七月上,信陽地區在反右傾追逼糧食中正式由公安機關逮捕1774人,36人死在獄中,拘留10720人,死在拘留所的667人,處處都有閻王殿,只見活人去,不見活人還。後來河南省委向中央檢討,也稱「一時間成了一個恐怖世界,黑暗世界。」

為這報非正常死亡人數,也有鬥爭。地委書記路憲文遂平縣委書記蔡中田,都非常怕說真情,報實數,去拼命封鎖消息,不讓說真話。

一九六○年,吳芝圃要到中央開會,組織人搞「五風」的材料,我是這個組的組長。通知信陽地委,找人配合。我到遂平,這兒離嵖岈山40里,我馬上下去了解情況。晚上就接到信陽地委秘書長的電話,說地委領導在駐馬店參加縣委第一書記會哩,要我去到會上。我說:我剛下來,不想去了,我要在下邊摸摸情況。對方說:你要不參加得向省委請假。我只好去了,縣委書記蔡中田用車來接我。

到駐馬店,我和正陽縣委書記住一個房間,他說:「老姚呀,不得了啦,你不知道下邊餓死的人厲害得很哪,光正陽縣就死了幾萬啦……」

我回來問蔡中田:查岈山公社餓死多少人?他回答說:死300人。我回到嵖岈山問陳炳寅書記,他也回答:死300人,原來是縣裏佈置統一了口徑。

我是來搞「五風」材料,凡是省直在遂平蹲點的統統集中到嵖岈山公社來。讓他們談真情。省委副秘書長打來電話問我:嵖岈山公社死多少人?我回答:我聽縣委書記、公社書記說300人。

晚上,省紀檢委書記焦祖涵來電話也問我嵖岈山上倒底死多少人?我還是做如上回答。他說:一定要搞確實。

我看省委如此重視,我不能只聽匯報,要親自去調查。

我先到一個村,村幹部說:俺村就死二人,還是老頭,該死了。我出了隊辦公室,在路上遇到一群婦女,卻哭着訴說他家裏餓死人,這一統計就是四、五十人哪!

我又去了一個村,也死了幾十個人。

這樣全公社估算要在三、四千人以上啊!

我回公社專門叫各村支書來匯報死亡人數,可支書卻不在了!

縣委派宣傳部長郭樹志來到查岈山。他曾當過公社書記,還曾出國,和丹麥國王一起照了像,他放的很大,擺在辦公室牆上,在人們挨餓時,他躲在屋裏偷吃牛肉。群眾吃糠,大便下不來,見他把牛骨頭扔了,群眾去搶,好整些油出來,他不讓,把搶骨頭的人批鬥!就是這個人,我讓他寫死人情況,他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這個公社的南堯大隊。一家老人餓死了,只剩下兩個哥,一個妹妹,冬天晚上烤火,哥問弟:餓不餓?餓了咋辦,咱不能等死啊!兩人一商量:吃了妹妹吧!便把小妹打死,在火里烤着吃。當家叔叔聞到烤肉味兒,過來一看,哥兒倆正燒妹妹的大腿撕着嚼呢。便大罵他們,他們像沒聽見,還撕着吃,把啃完的頭骨放在窗台上,叔叔報告了,公安局來人抓他倆,弟弟跑了,哥哥被抓去,又送回來了——在路上死了。逃走的弟弟也餓死了。

我去調查,有兩個村已死絕了,屍體倒在街頭,沒人掩埋,真是慘不忍睹哇!

我跑回省里,向省領導做了匯報。先找到副秘書長王秉璋,他問嵖岈山死了多少人?我說:根據我獨自調查,死人在3000以上。他說:已給中央寫報告,報了300人,這咋辦?

在省常委會上,我匯報查岈山死人實情。

楊蔚屏感到問題嚴重,派管農業的副秘書長崔光華跟我一塊再去嵖岈山調查;讓我先寫個情況,由機要室打印了。把我寫的情況上報中南局。

那天我住在遂平招待所,縣委說:你換個地方吧,中南局來人了。第二天,中央來了陳正人、陶鑄、吳芝圃、李立副書記,從信陽乘大轎子車直奔嵖岈山去,我也到了那裏。

陳正人問縣裏幹部:這個公社死了多少人?

回答說:一千多人。

陳正人說:工作組報告三千多人,怎麼回事?

這是指我寫的報告,倒底是誰寫假話,欺騙中央?我說召開全公社各村的貧下中農代表會,一個村一個村的報,就把死人的蓋子揭開了。不是3000多人,而是4000多人哪!我讓會議延長一天,把死的人名單拉出來,看着這厚厚一羅密密麻麻的父老鄉親死者的人名,那些想隱瞞真相的人還有什麼話說?

是啊!還有什麼話說,還狡辯什麼?

應該把害國害民的製造謊言的人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我也實在不忍再聽下去了。我的心頭像壓上千斤石頭一般沉重,不僅因為事實的悲慘,而是在於這真相沒有讓世人知曉,我們今日為餓死的千百萬農民祭奠,我們祭奠餓死的靈魂,從而共同思索:如何使謊言造成的悲劇不再發生!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新世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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