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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雁:春去了還會再來 丟了母親就塌了愛

—謹以此文獻給天下良心和天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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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對方方的日記和作品發出唏噓的疑惑,她文字很普通啊,怎麼會爆得如此大名?怎麼就有那麼多人喜歡?怎麼就能蜚聲海內外?怎麼就有人提名她得諾獎?其實,這些疑惑早在1970年由當年的諾獎獲得者索贊尼辛做了響亮的回答。索贊尼辛說:「文學,如果不能成為當代社會的呼吸,不敢傳達那個社會的痛苦和恐懼,不能對威脅着道德和社會的危險及時發出警告。這樣的文字是不配稱為文學的。」

立夏之後,2020的春天就走了,夏天已經來了。

春去了還會再來,三冬之後又是春暖花開。

但不幸的是,在2020的春天許多人也走了,他們卻再也回不來。在所有走了的人中,最讓我刻骨銘心的,是那些迴蕩在人世間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媽媽」。

那位跟着殯葬車叫「媽媽」的女子,名叫桂榕。我是在後來某篇文章中才知道的。媽媽進醫院隔離病房前給女兒桂榕留了一張紙條:「桂榕,我將過期的調料都帶走了,以後買什麼要看需要才買,不然就浪費了。不要嫌我話多,遇到合適的人就成個家,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也許還是你的一個負擔,我走了記得要多掙點錢,等到犯急時才不心慌」。

桂榕的父親在十年前因為車禍離世,媽媽也未再嫁,十年裏就她與媽媽相依為命。這是一張再也平常不過的紙條,我讀着讀着就淚眼婆娑。

媽媽是升斗小民,對女兒的愛是芸芸眾生的愛,小到柴米油鹽,大到結婚成家,真實、真情、真切,都在看起來沒有多少文化的留言中涓涓細流。尤其那一句「我也許還是你的負擔」,也只有這鍋媽媽才有這份斷舍離的悲涼之愛,也只有這鍋兒女才能讀懂個中飽含的絕世無奈。

丟了媽媽,愛就塌了。每每想起桂榕的那一聲聲「媽媽」,我就想起了余光中先生的《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一次在你生命的結束

第一次我不記得

是聽你說的

第二次你不曉得

我說也沒用

但在兩次哭聲的中間啊

有無窮無盡的笑聲

一遍一遍又一遍

迴蕩了整整三十年

你都曉得

我都記得

丟了媽媽,笑聲也還會有的,但沒有媽媽在的笑聲,少了溫暖的烘箱,多了冷傷的荒涼。

2020年4月1日,意大利的一位媽媽因染病去世了,哥哥告訴弟弟說:「媽媽已經去了天上,當你想媽媽時,就對天空高喊媽媽」。於是,弟弟就指着天上的星星,不斷地叫「媽媽,媽媽」。哥哥一瞬間崩潰了,再也止不住的眼淚奔流直下,原來自己也是個孩子,自己也在想媽媽,哥哥比弟弟明白,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我每每看到這個視頻,我就想起了湯顯祖: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從意大利小兄弟到余光中老先生,不分年齡層次,對媽媽的思念之情隨時都能擊碎所有的矜持。

狄更斯說:「沒有無私的母親幫忙,孩子的心靈將是一片荒漠」。

從道德修養到智商培育,從個性塑造到人生理想,母親這個角色是壓倒性比父親重要。所以狄更斯一錘定音:「所有傑出的非凡人物,都有一個出色的母親」。

在一個優質家庭中,母親是家庭的信仰,父親是家庭的總統。總統用來幹啥的?總統是僕人,總統就像垃圾桶,專門承載家裏負面情緒的,媽媽不高興了怪爸爸,孩子不高興了怪爸爸。父親的角色天生就是扛包的,所以,狄更斯也沒忘了對父親的精確定位:「一個好父親,應該是一個氣度寬大的朋友」。在今天這個特別的節日裏,希望讀我文章的父親朋友們,記得檢討自己喲!

上面我提到了一個關鍵詞:優質家庭。所謂優質家庭,至少應該吃得起飯穿得起衣的家庭。沒有基本保障為前提,不但余光中先生寫不出那麼優美的《今生今世》,狄更斯照樣推論不了「傑出人物都有一個出色的母親」。就此,我也不擔心意大利小兄弟,儘管兄弟兩失去了母親,但他們至少還有意大利。

四年前,甘肅媽媽YGL帶着四個未成年子女服毒自盡。去年5月,四川某縣的年輕媽媽抱着孩子跳入岷江自盡。今年3月,四川南充某年輕媽媽捆着七歲孩子跳入了嘉陵江。上一周,深圳某年輕媽媽攜未成年孩子上吊自殺。就在前天,又是四川,四川自貢某39歲媽媽將男嬰遺棄在地下車庫。與此同時,陝西某縣79歲病重母親被難以支付的兒子生生活埋。

一樁接一樁的母子悲劇,我們能怪那些年輕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嗎?我們能怪那個活埋母親的兒子不愛自己的媽媽嗎?請看盧梭和巴爾扎克是如何回答的。

盧梭有言:「磨難,是強者生發壯志的泥土,但卻是弱者走向死亡的墳墓。」

巴爾扎克:「不幸,是天才的進身之階,是信徒的洗禮之水,是能者的無價之寶,但卻是弱者的無底深淵。」

放下磚頭就不能養你,抱起磚頭就不能愛你。這是所有窮弱媽媽的普遍慘景。換句話說,這鍋大多數人家的孩子一輩子都沒嘗到母愛的滋味又做了新的父母,這鍋大多數母親一輩子還來不及給孩子展現母愛情懷就走向了死亡的墳墓。如果家庭再遭遇意外不幸,譬如失業、生病和其他變故,如果媽媽連磚頭都抱不起時,她們年幼的孩子就將墜入無底深淵。

每每看到這一樁樁不幸的母子悲劇,我的心就像海子一樣:「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我眼睛裏閃爍着一種莫名的怒火:這些悲慘母子的祖國在哪裏?

毫無疑問,帶着孩子一道自盡,母親是有錯的,甚至是犯罪的。但我卻對她們責備不起來,下意識地我就感受到了紀伯倫的諄諄教誨:「真正正直的人,是意識到對她們的罪錯負有一半責任的人。」所以,我唯一責備的只有自己。無論刪多少篇貼、封多少個號、約多少次茶,我也不敢放下手中的筆。我只想拼盡全力,用一字一句給那些正在深淵邊徘徊的母親們,照亮一絲希望,傳遞一絲力量。

也許,同樣是作為女人的同理心和共情感,我能深刻理解每一位無助母親難以表達的悲苦和艱辛。但我沉雁的力量畢竟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像方方一樣重量級的母親能夠站出來猶顯至臻至貴。

不少人都對方方的日記和作品發出唏噓的疑惑,她文字很普通啊,怎麼會爆得如此大名?怎麼就有那麼多人喜歡?怎麼就能蜚聲海內外?怎麼就有人提名她得諾獎?其實,這些疑惑早在1970年由當年的諾獎獲得者索贊尼辛做了響亮的回答。

索贊尼辛說:「文學,如果不能成為當代社會的呼吸,不敢傳達那個社會的痛苦和恐懼,不能對威脅着道德和社會的危險及時發出警告。這樣的文字是不配稱為文學的。」

索老雖然回答得漂亮,他死後也因之獲得「俄羅斯良心」的美譽,但他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令人唏噓的。1968年因為在境外出版《第一圈》,索老被前蘇聯作家協會開除會員資格。在1970年獲諾獎後,因為出版《古拉格群島》,索老又被前蘇聯驅逐出國。

對比索老,方方在今天的境況好像更加慘烈。幸好,索老未雨綢繆,早就為方方量身定做了一頂桂冠:「苦難有多深重,榮耀就有多高遠」。從方方今天所承受的非人壓力而言,別說提名諾獎,就是攬盡人世間的所有榮耀,也不足以覆蓋方方作為一個偉大的全民母親向所有弱勢媽媽輸送的良心光芒和正義情懷。

一個家庭丟了母親,家庭之愛的天空就塌了,孩子就慘了。一個社會丟了方方一樣的良心,社會之愛的天空就塌了,所有弱勢群體都慘了。所以,保護方方,保護良心,就是在保護每一個無助的母親,就是在保護每一個可憐的孩子。

今天母親節,謹以此文獻給天下良心和天下母親。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沉雁香風香雨you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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