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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大片!銀行僱員窮追不捨 1英鎊撬動兩千億美元洗錢大案

霍華德·威爾金森,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的一名前交易員,也是洗錢案的檢舉者。 

有人只花了1英鎊,就曝光了一樁全球最大的洗錢案。

此人名叫霍華德·威爾金森(Howard Wilkinson),英國人,是丹麥銀行(Danske Bank)愛沙尼亞分行的一名交易員。他在工作期間發現,有家倫敦公司幾乎每天都會通過這家分行轉賬一百多萬美元,卻向英國政府報告說自己沒有任何收入或資產。威爾金森下載了這份報告,只花了1英鎊。

起初,這種矛盾並沒有馬上引起威爾金森的警覺。但過了一段時間,他覺得事有蹊蹺,便提醒公司高層注意此事。五年後,也就是上個月,他的老東家丹麥銀行才終於宣佈,來自俄羅斯和其他前蘇聯成員國共計2,300億美元的資金曾通過該行位於愛沙尼亞的小分行走賬,其中大部分很可能是非法資金。

這是一樁大規模的洗錢醜聞,將西方極為敏感的一項話題——和俄羅斯的緊張關係——重新擺上了台面。涉案金額比俄羅斯全年的企業總利潤還多。醜聞讓丹麥作為全球最透明國家的聲譽受損,也使丹麥最大的銀行丹麥銀行的股票市值幾近腰斬。丹麥銀行早在幾年前就意識到自己存在洗錢隱患。案件曝光後,該行的明星首席執行長引咎辭職。

這些曝光也讓歐洲開始反思本地區某些銀行為了挺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而付出的代價,尤其是這些銀行對來自法治薄弱的國家並且缺乏監督的資金所抱的歡迎態度。如此海量的資金居然就在丹麥這家著名銀行的眼皮底下洗了個乾淨,歐洲監管者不禁懷疑他們對非法資金設立的防線是不是早已形同虛設。

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的大樓曾被希特拉領導的納粹用來生產無線電廣播設備。 

美國司法部已經展開了對丹麥銀行案的刑事調查,美國財政部和證券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也一併跟進。丹麥銀行9月份公佈了內部調查報告後,股東認為該行可能被處以巨額罰款。丹麥銀行表示,他們還不清楚近十年來通過愛沙尼亞分行過賬的數十億資金的真正所有人是誰。

現年47歲的威爾金森目前住在英國鄉下,他說,自己最初開始調查愛沙尼亞分行的一些交易時,還不清楚當中涉及的規模。他說,自己非常震驚和失望。

「如果你想洗錢,只需要找一家聲譽不錯的銀行,看它有沒有什麼不起眼的分行,」他說。「在這種分行辦業務,人家什麼問題都不會問你。」

《華爾街日報》在審閱了數百頁銀行內部文件(包括備忘錄和客戶記錄)並採訪了與愛沙尼亞分行業務有關的多名官員和銀行家之後,終於弄明白為什麼一條轉移了巨額資金的洗錢通道能夠存在這麼多年,也搞清楚了一位刨根問底的銀行中層管理人員是如何最終將其搗毀的。

《華爾街日報》就自己的調查結果請求丹麥銀行置評。該行通過一份書面回應表示:「本行希望明確一點:這起案件的情況並不代表本行初衷。本行會盡全力確保日後不再出現這種情況。」

「來錢又快又多」

2006年的一天,丹麥銀行CEO彼得·斯特羅魯普(Peter Straarup)坐在赫爾辛基飛往哥本哈根的航班上。這時,機艙突然失去壓力,飛機朝着波羅的海跌落了幾千英尺。斯特羅魯普覺得自己此命休矣。

幸運的是,飛機最後安全完成了緊急着陸。斯特羅魯普後來跟朋友說,這次死裏逃生或許預示着丹麥銀行會有災禍。他當時從赫爾辛基飛回來是為了宣佈丹麥銀行將收購芬蘭的Sampo Bank,獲得後者的百萬客戶。

一併出售的還有Sampo Bank設在愛沙尼亞的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子公司。該公司的總部大樓有一段令人唏噓的歷史,它原是一棟六層高的工廠,曾被希特拉領導的納粹用來生產無線電廣播設備,後被蘇聯用來生產坦克零部件。共產主義垮台後,一家新成立的銀行——Eesti Forekspank——就成了大樓的主人。

俄羅斯央行副行長安德烈·科茲洛夫(Andrei Kozlov)2006年曾出訪愛沙尼亞,當時他正在打擊洗錢活動。借出訪的機會,他向愛沙尼亞官員反映,說Eesti Forekspank(此時該行所有權已幾經易手)的某些客戶涉嫌逃稅、貪腐等金融犯罪。三個月後,科茲洛夫在觀看一場足球比賽後離場時被人開槍打死。按照俄羅斯法院的判決,這是一起雇兇殺人案,買兇者是個商人,因不滿科茲洛夫的反洗錢運動而下此毒手。

兩個月後,也就是2006年11月,丹麥銀行同意在收購Sampo Bank的交易中將這家愛沙尼亞銀行一併買下。幾周之後,威爾金森便來到這裏工作。

威爾金森畢業於牛津大學,曾遍游北歐地區。最初他在芬蘭一家銀行工作。據這裏的同事描述,威爾金森是個有能力但喜歡和人爭辯的交易員,曾為了他支票賬戶每月扣費的問題申訴了一年之久。

威爾金森在愛沙尼亞職場上發展得更快。他在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擔任市場部負責人。市場部位於四樓一個角落,共有九名員工,每天都要處理數百萬美元的外匯和債券交易,又稱「資金流業務」。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的幾年裏,部分歐洲銀行變得脆弱不堪,丹麥銀行也不得不依靠國家救助,相比之下,該行位於愛沙尼亞這個彈丸小國的分行卻生氣勃勃。

威爾金森對於他在分行的工作感到十分自在。這裏是開放式辦公室,員工來自不同國家,其中既有年輕的新人,也有經驗豐富的從業者。不過威爾金森沒有完全弄明白東家的業務模式。根據後來披露的一份內部文件,愛沙尼亞分行90%的利潤來自三樓的一個部門。該部門的客戶是威爾金森從未接觸過的大金主,被稱作「非居民儲戶」。

這些客戶並不在愛沙尼亞生活,他們的公司也基本不在愛沙尼亞經營業務。他們大多是俄羅斯人,外界有時很難了解他們為什麼選擇在愛沙尼亞辦理銀行業務。許多非居民儲戶總是在賬戶進賬後短短几天內(有的甚至在短短几小時內)就把資金全部轉移出去。

威爾金森負責管理與這些客戶有關的市場交易,其中大部分是外匯交易和美國國債買賣。「來錢又快又多,」威爾金森如此形容當時分行的盈利情況。根據該行一份備忘錄記載,愛沙尼亞分行的股本回報率高達近400%。

威爾金森第一次覺得不對勁是在2012年夏天,也就是他在愛沙尼亞分行工作五年後。當時他的許多同事都休假了,一名年輕的初級客戶經理請威爾金森幫忙整理某英國客戶的文件。

文件顯示,該客戶是英國一家名為Lantana Trade LLP的公司,註冊地在倫敦郊區某五金店隔壁。文件還顯示,該公司在大約五個月內通過愛沙尼亞分行轉移了4.8億美元。

威爾金森下載了該公司的一些文件,其中一些內容讓他感到很荒謬。Lantana在遞交給英國公司註冊處(Companies House)的一份文件中竟然稱自己淨資產為零。

威爾金森說,過了幾周,銀行的一位合規負責人向他保證,他看到的公司資料純屬筆誤,還說丹麥銀行已要求Lantana向英國公司註冊處重新遞交正確的文件。聽了這話,威爾金森便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威爾金森說,一年以後,也就是2013年9月,一位銀行高管說Lantana已經註銷了在愛沙尼亞分行的賬戶。另一名管理人員告訴他,Lantana的所有人中有一位是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的親戚。普京的發言人否認此事。記者也未能聯繫到Lantana對此置評。

「我開始有些懷疑,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威爾金森說。

「掌握全局的男人」

愛沙尼亞分行為丹麥銀行創造的不俗業績讓一個人平步青雲。此人名叫托馬斯·博根(Thomas Borgen),他身材高挑,一頭銀髮,風度翩翩。他的職位比威爾森高出好幾級。在董事會面前,他極力維護愛沙尼亞分行的業務。

博根當時負責丹麥銀行的國際銀行業務。據同事回憶,博根挺拔的身姿和柔和的語調給其他高管人員留下了深刻印象。丹麥銀行某董事的顧問說:「他極富魅力……毫無疑問是會議室里掌握全局的男人。」

在歐洲業務滑坡的情況下,愛沙尼亞分行的驕人業績讓博根倍感自豪。「愛沙尼亞分行是他的心血。」前述顧問表示。

2010年,丹麥銀行時任CEO斯特羅魯普越來越擔心愛沙尼亞分行受理的俄羅斯交易規模。《巴倫周刊》(Barron’s)曾就該分行可能牽涉一起在泰國發生的朝鮮軍火走私案採訪丹麥銀行,不過刊登出來的文章並沒有提到該行的名字。

幾個月後,斯特羅魯普在一次會議上詢問博根:愛沙尼亞分行受理如此大量的非居民客戶業務是否合適?據一名出席此次會議的人士透露,博根當時回答,他覺得完全不必擔心。斯特羅魯普通過發言人拒絕了本報置評請求,博根對本報的置評請求則未作回應。

托馬斯·博根(中)在對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洗錢醜聞的調查曝光後辭去了丹麥銀行CEO一職。 

在俄羅斯這樣一個專制氛圍日益濃厚的國家,其央行卻保持了一定的獨立性。俄羅斯央行擬定了一份黑名單,上面有幾十萬個名字,這些人全都因為涉嫌金融犯罪被俄羅斯銀行系統拒之門外。俄羅斯央行曾向愛沙尼亞銀行業監管機構金融管理局(Financial Supervision Authority)投訴,說黑名單上有很多人都是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的客戶。

愛沙尼亞金融管理局只有兩名員工負責洗錢審查工作,其中一位還是兼職。他們審查一家銀行的業務活動都要六個月,比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大的銀行還會優先審查。此外,愛沙尼亞對銀行參與洗錢的罰款最高只有32,000歐元。如此低的罰款,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只用幾個小時就能賺回來。

另外根據歐盟法令,未經丹麥監管機構許可,愛沙尼亞檢查人員不得進入該分行大樓。因為丹麥銀行在愛沙尼亞設立的機構屬於分行而非子公司,只有丹麥金融管理局有權管轄。

在管轄權和資源都受限的情況下,愛沙尼亞金融管理局還是向丹麥金融管理局發出了警示——2007年到2014年間一共發出了6封警示函,而且這些信函的措辭逐年尖銳。

丹麥銀行某合規官員在發給同事的一份郵件中說,愛沙尼亞金融管理局的一封函件「毫不留情……幾乎是我見過的語氣最惡劣的信……我是讀過一些嚴厲信件的。」

丹麥金融管理局表示,他們曾就愛沙尼亞金融管理局發出的警示質問丹麥銀行,但丹麥銀行保證說,他們有定期派遣人員檢查該分行業務,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與此同時,丹麥銀行希望在美國設立一家分行。2012年底,丹麥金融管理局向美聯儲(Federal Reserve)發出一份支持聲明,稱丹麥銀行確實遵循了正確的反洗錢程序。

丹麥銀行的反洗錢負責人隨後就愛沙尼亞分行問題發郵件給同事:「丹麥金融管理局在關鍵時刻支持過本行。他們現在非常擔心後面會出問題。」

丹麥銀行和美聯儲在被問及上述交流時均不予置評。

2013年,極富魅力的國際銀行業務負責人博根榮升丹麥銀行CEO。一位接近董事會的人士說,「那時人人都敬仰」博根,「他創造了非凡的業績。」

據知情人透露,同年,在歐洲銀行業管理局(European Banking Authority)的一次會議上,愛沙尼亞代表與丹麥代表爆發了激烈口角,在座的都是歐洲各國的高層官員。愛沙尼亞代表在會場裏高喊來自俄羅斯的非法資金正利用該國洗錢,丹麥身為北約創始成員國卻袖手旁觀。

時任愛沙尼亞金融管理局局長的勞爾·摩爾姆斯坦(Raul Malmstein)後來表示:「簡單說就是,我們當時非常氣憤,丹麥什麼都不管。」

2013年聖誕節,女兒們剛剛拆完禮物,氣氛一派祥和。突然,一個深深埋藏的想法浮現在威爾金森的腦海:Lantana公司——那家在倫敦註冊成立、通過愛沙尼亞分行轉移了數百萬美元卻聲稱資產為零的公司——後來到底有沒有像他18月前被告知的那樣,在提交給英國機構的文件里作出修正?

次日,威爾金森又花了1英鎊下載Lantana的修訂文件。在第三頁,Lantana寫道:2012年5月31日,公司銀行賬戶結餘15,689英鎊,約合20,500美元。而根據丹麥銀行的記錄,當天該公司在丹麥銀行有近100萬美元的存款。

原來Lantana根本就是在堆砌謊言。更糟的是,威爾金森猜有些同事可能對此知情。他後來回憶:「當時我確信存在問題,只是不知道問題究竟有多大。」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威爾金森就給丹麥銀行在哥本哈根的四名高管人員寫了封電郵,標題是「檢舉披露:愛沙尼亞分行蓄意與犯罪分子從事業務往來」。

他寫道:「敬啟者:本行自身可能有犯罪行為……業務程序幾乎完全沒有得到遵守。」

威爾金森原以為丹麥銀行的高管人員會根據他的舉報展開調查,做出改變,然後皆大歡喜。

然而兩天後,一名高管人員打來電話,用生硬的語氣跟他說:「謝謝你通知我們這件事。我們會儘快展開調查。祝好。」然後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們又不是警察」

2014年第一周,丹麥銀行執行董事會舉行了一次會議,此時博根已是該行CEO。據兩位了解本次會議內容的人士透露,會上雖然討論了威爾金森在聖誕節發出的舉報電郵,但並沒有安排董事閱讀,因此也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董事會還有其它事務需要處理。例如,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Co.)擔心愛沙尼亞分行非居民客戶交易涉嫌洗錢,決定不再為該分行清算美元。此外,隨着金融危機消退,很多歐洲銀行不再像之前那樣樂於招攬法律風險很高的客戶以吸納存款。丹麥銀行的一份PPT文件顯示,愛沙尼亞分行曾提議凍結某些風險太高的新客戶的賬戶。

據接近董事會的人士透露,博根在會上提了一個替代方案:賣掉愛沙尼亞分行。

會議結束兩天後,丹麥銀行高管人員又收到了威爾金森的一封電郵。他查閱了另外三名客戶的信息。威爾金森寫道,這些客戶全都有向英國有關部門虛報資產和收入的行為。

威爾金森的行動觸怒了愛沙尼亞的一些同事。據他回憶,愛沙尼亞分行的一位高管曾在一次激烈的討論中對他吼道:「我們又不是警察。」

2014年2月前後的一天,愛沙尼亞政府檢查人員在未經丹麥許可的情況下衝進愛沙尼亞分行,拿走了數千份文件。他們向丹麥銀行發出一份長達340頁的報告,痛斥該行做出報告中列出的一長串違規行為。

這份報告用愛沙尼亞語撰寫,直到三年後才被譯成英語和丹麥語。

丹麥銀行管理層在差不多同一時間派遣了一個內部審計團隊進行深入調查。在威爾金森看來,這個團隊的成員有工作熱情,而且很聰明。他們曾通過電話詢問了他很久。

內審團隊起草的報告證據確鑿。報告摘要稱,愛沙尼亞分行無法確定資金的真實來源(而這是銀行機構的基本要求),「因而違反了反洗錢法律原則。」

報告草案稱,愛沙尼亞分行負責監督非居民賬戶的國際銀行業務主管告訴審計人員,他手下的員工之所以沒有記錄相關公司的真實所有人,是因為「如果俄羅斯有關部門查起來,會給客戶惹麻煩」。記者無法聯繫到該主管置評。

2014年3月,威爾金森又查閱了丹麥銀行另外12名客戶遞交給英國有關部門的文件。這些客戶過手的資金以百萬計,但無一例外地報告自己僅有零星收入或資產。威爾金森一共發了四封舉報信。他發現竟然沒有一家丹麥銀行的客戶向註冊地政府如實申報了收入。

然而,一通電話就澆滅了威爾金森的舉報熱情。

威爾金森在自己英格蘭的家中 

一位內審人員打電話告訴他,內審團隊歷經兩個月的調查寫出的報告草案因為受到壓力最終無法見光。丹麥銀行的審計負責人不同意將報告草案發送一份給威爾金森。

這份報告將永遠不會定稿,因為一旦定稿,丹麥銀行監管機構就有權獲取這份報告。

2014年4月,威爾金森的一位同事向他透露:愛沙尼亞分行的管理層一直在偷聽他和內審人員的電話錄音。這讓威爾金森感到驚恐和憤怒。

他選擇了辭職。在發給管理層的電郵中他說:「我在我們銀行已經工作了七年多,現在該做點別的事了。」

幾秒後,威爾金森又將一封預先寫好的電郵發給了丹麥銀行首席風險官:如果丹麥銀行不將虛假賬戶報告給愛沙尼亞警方,那麼他就自己動手。

三小時後,首席風險官回信了:「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是愛沙尼亞還是哥本哈根,都會對你反映的問題予以十二萬分關注。」

按照巴塞爾反洗錢指數(Basel AML index)的標準,愛沙尼亞當時是全球反洗錢工作做得第二好的國家,反腐敗監測機構透明國際(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則將丹麥評為當年全球最透明的國家。威爾金森感嘆道,知名銀行機構對客戶違規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罕見,罕見的是居然被抓了個現行。

2014年4月底,威爾金森收拾完自己的辦公桌正式離職。丹麥銀行首席法務官委託一家諮詢公司調查愛沙尼亞分行的違規行為,但這項決定遭到執行董事會兩名董事反對被否決。

6月,丹麥銀行舉行了一次董事會會議。博根在會上告訴其他董事,有兩家銀行正考慮收購丹麥銀行位於波羅的海的業務組合,其中包括愛沙尼亞分行。於是他說,讓這些業務再堅持一陣子吧。

會議紀要顯示:「CEO認為加快退出策略不明智,因為這會令出售價格大打折扣。」

據熟悉此次會議的人士透露,心懷擔憂的其他董事會成員只能默不作聲。其中一位人士說:「沒有誰反對過托馬斯。他被視為丹麥銀行有史以來最出色的CEO……是他帶領丹麥銀行走出了一段極其困難的時期。」

「我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丹麥銀行最終沒有出售波羅的海業務。愛沙尼亞分行的非居民業務又繼續運轉了一年。到了2015年,仍在受理愛沙尼亞分行美元交易的最後兩家代理行——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 Corp.)與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 AG)——也都因為擔心洗錢問題宣佈停止與該行客戶往來。2015年晚些時候,丹麥銀行終於關停了其非居民業務,數千個賬戶被註銷。

2017年初,丹麥《貝林時報》(Berlingske)對丹麥銀行愛沙尼亞分行的洗錢行為進行了報道。同年9月,丹麥銀行啟動了內部調查。

據接近董事會的人士回憶,當時博根根本不考慮辭職。6月份的時候他還向一位投資者表示,丹麥銀行被處以巨額罰款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接近董事會的人士還稱,博根原打算調查完成後繼續擔任CEO。

位於哥本哈根的丹麥銀行大樓 

丹麥銀行的調查人員開始梳理成堆的交易記錄,儘管有威爾金森從旁協助,愛沙尼亞分行資金流的規模仍是個謎。調查開展一年之後,他們才將該分行15,000名客戶中不到一半客戶的信息審查完畢。

丹麥銀行在9月公佈的內部調查報告中稱:「絕大多數客戶都有洗錢嫌疑。」

調查人員估計愛沙尼亞分行受理的2,000億歐元(合2,330億美元)資金基本都是可疑交易,但他們無法查明這些盈利豐厚的非居民公司儲戶背後到底是誰,因為這些客戶的資金早已流向全球錯綜複雜的離岸公司。

內部調查報告基本沒有針對博根等高管人員,而是指稱數十名基層員工存在不法行為。

即便如此,博根還是表示自己會辭職。他說:「丹麥銀行沒有履行自身責任。我深表遺憾。」

洗錢醜聞爆出後,威爾金森一直在他鄉下房子的廚桌邊追蹤相關新聞。得知案子的規模後他也嚇了一跳。「很魔幻。」他說。

如果威爾金森當初有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舉報,那麼根據美國法律,他有可能會拿到一部分丹麥銀行支付的罰金作為獎勵。他的律師援引愛沙尼亞的銀行私隱法規,表示對於威爾金森曾否聯繫過美國或歐洲的執法機構無可奉告。

如今,威爾金森都在忙於照顧女兒的生活起居。有時夜深人靜,他會拿起布萊切利園(Bletchley Park,二戰時期破解了德國恩尼格瑪密碼的團隊所在地)出品的密碼破解書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他說:「我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責任編輯: 秦瑞  來源:華爾街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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