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航機即將起飛，頭等艙近機艙門發生一陣躁動，聽見一口漢語，就知道是強國土豪不滿安排，兩名身型高大的北歐空姐企圖解釋，一個香港空姐從中很惶恐地翻譯。
強國中年豪客小平頭，竟穿一身紅衫紅褲子，在甬道上我看到，心知衣着折射人格品味，猜想合該有事。但西方空姐還比這位中國豪客高半個頭，我猜想該中國人鬧事的機會應降至百分之五十以下。
哪知道我還是猜錯了。原來越有錢，可能看過李小龍的「死亡遊戲」，反而越想挑釁比自己個子高的，加上是空姐，女性，不會揮拳回揍，安全係數高。
不知道航空公司怠慢了這位中國大爺什麼，好像是沒有給他靠窗的座位，總之那副動靜是反抗八國聯軍列強欺侮的愛國喧譁正氣，聲浪越來越高，直到金髮的正副機師從駕駛艙出來查究，洋男到底還鎮得住，聲浪迅即低落下去，好像找到了不知什麼下台階，大爺草草收兵，飛機順利起飛。
只是一番囂嚷，引起後面其他外國乘客探頭察看，不是街坊大媽型的八卦多事，而是那副巨大的聲浪，很像恐怖份子劫機時的演講，雖然是普通話，其中並無「阿拉偉大」等字眼，其他乘客表達一下人命安全的關注，畢竟很正常。
探頭觀望的洋乘客分為兩種：有幾個草草看了一眼，木無表情，即返回原來的閱讀。這一種，是經常飛來遠東，因生意或其他原因，在香港或中國住過一段日子的，對於中國人的憤怒亢奮，早已習以為常，那副表情有如在農村住久了狗吠聲聽得多，所以見怪不怪。
另外三兩個，注目定觀，而且有目瞪口呆表情，偶與遊伴家人竊竊私語而評論。我猜這幾個必是第一次來到遠東，我笑問他：First time to Hong Kong，China？他說是。我沒有再搭訕，只是想證實判斷。
看他們的表情，我知這幾位回到北歐的村鎮，會將機艙目睹此一幕中國經驗告訴他們的鄉里。我希望他們有點心理準備，直到大批中國移民隨着中資收購他們的什麼而大批湧入，那時就不會太Shocked。
當今中國人有一種本事，是以「走向世界」的有效方式，快速將沒有見過中國人的外國人最終轉化為鄙夷或歧視中國人的隱性種族主義者。
兩位空姐返回崗位，若無其事地系安全帶，四目交投，相視淡然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這樣高貴的含蓄，我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