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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大招風》背後「三大賊王」的真實人生

電影《樹大招風》中三位男主角卓子強、葉國歡、季正雄,正是分別對應現實中香港著名的‌‌「三大賊王‌‌」張子強、葉繼歡和季炳雄。

電影將他們設置在1997年香港回歸之前,卓子強謀劃要聯合三人‌‌「干一票大的‌‌」!這些當然都是主創虛構的,但很多很多的細節又都是真實的,看得出三位新導演黃偉傑、許學文、歐文杰努力要在虛構與真實之間殺出一條邪路來。

【拒不承認自己是季炳雄的季炳雄】

《樹大招風》中第一個出場的就是林家棟扮演的‌‌「季正雄‌‌」,像一匹孤狼遊走在香港街頭,然後被三位警察查身份證,開槍襲警,逃跑。

這是真實發生的。不過不是電影中的1997年,而是2001年5月22日。也不是季炳雄一人,而是他與同夥共四人,在香港旺角窩打老道的火車鐵軌旁遇上九龍城警署特遣隊警員黎志偉、施明君及另一名女警員,警員要檢查他們的證件,季炳雄開槍打傷兩位男警員後與同伴逃走。這後來也成為他被捕後定罪的一大罪狀。

更可怕的是,季炳雄並未因此而收斂,僅僅一個月後的6月25日傍晚,和電影《樹大招風》中‌‌「季正雄‌‌」打算劫金店的時間相仿,而且也是三個人,不同的是,現實中季炳雄並未放棄。當天是端午假期,旺角遊人如織,季炳雄一夥還是打劫了始創大廈內的喜運佳表行,搶走價值近300萬元的名表。

這兩件事情發生後,香港警方發出‌‌「全球通緝令‌‌」。之前,香港警方為捉拿葉繼歡,懸賞100萬元,這次捉拿季炳雄,懸賞200萬元,刷新紀錄。但季炳雄仍舊想方設法利用了一個已經移居加拿大10多年的香港人的加拿大護照離開香港去了加拿大。

電影中,‌‌「季正雄‌‌」大隱隱於市,為了‌‌「掩護‌‌」自己,做了很多假身份證、假護照。而且和另外兩個帶着小弟混的‌‌「賊王‌‌」不同,他總是獨來獨往,需要人了,就去大陸花錢雇。這也是真的,現實中季炳雄同黨也多是合作一次就散夥,這些大陸人被香港警方稱之為‌‌「省港旗兵‌‌」。

據說,這個習慣是從他第一次打劫中總結出來的。季炳雄是廣東三水人,在大陸就開始偷竊,後來偷到香港,曾經多次因盜竊入獄。在獄中認識了黑社會組織‌‌「大圈幫‌‌」成員,出獄後決定‌‌「要干就干大的!‌‌」開始購買軍火,準備打劫。第一次參與打劫是1985年5月1日,打劫位於香港尖沙嘴彌敦道的忠信表行。當時警匪在街頭展開槍戰,雙方共打了140多發子彈……但劫匪還是逃脫了。當晚,警方根據線報,找到了劫匪隱匿的大廈,派出‌‌「飛虎隊‌‌」圍剿,最終劫匪落網。但並不包括季炳雄,因為他當時只是小角色,沒有資格和匪徒們住在一起……這卻讓他得到經驗:1、必須獨來獨往,拉幫結派容易被抓;2、不要和香港人合夥干,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成為警方的線人。

而1986年當他終於‌‌「單幹‌‌」,僱傭兩人一起打劫油麻地愛運佳珠寶金行,逃跑時卻遇上了堵車……和警察在街頭展開槍戰。這又給季炳雄一個經驗:從此後他打劫只找靠近地鐵口的珠寶行,打劫完就坐地鐵逃跑,堅決不坐汽車。

這幾點確實在很長時間內讓香港警方對他束手無策。季炳雄後來在1987年2月、1989年9月、1994年4月、1994年5月、1998年4月、1998年5月在香港搶劫金店或者表行,每次都是連他在內三個人,帶槍帶手榴彈的標準配置。其中1994年在中環太古大廈金輪表行搶劫時,與香港警方在中環地鐵站開火,造成路人死傷。

《樹大招風》中‌‌「季正雄‌‌」總是從他可怕的黑包里往外掏現金。現實中的季炳雄也是沒有銀行戶頭的,也從來不用真名字置業、買車,四處逃竄,居無定所,經常‌‌「人間蒸發‌‌」。

利用假護照和假身份,季炳雄回到過大陸,還在廣州結婚。後來又去了加拿大,在加拿大妻子給他生下女兒,他為女兒取名‌‌「珠寶‌‌」……但是,過上幾年,他總要回香港犯案。香港警方分析說:‌‌「季炳雄是個嗜賭如命之徒,在豪賭輸掉了很多錢後,決定再回香港實施搶劫,因為他非常了解香港的環境。‌‌」

2003年,季炳雄再次回到香港,謀劃重操舊業。電影中‌‌「季正雄‌‌」來找曾經的手下,在他面前,他是愛喝可樂的‌‌「可樂哥‌‌」;而到了僱傭的兩個大陸人面前,又成了愛吃潮州菜的‌‌「潮哥‌‌」。但曾經的手下已經娶妻生子,不涉江湖……最終‌‌「季正雄‌‌」在他的租屋內迎來從天而降的‌‌「飛虎隊‌‌」。

現實里,香港警方是通過一個剛出獄的吳振強的電話追蹤而找到了季炳雄蹲守的地點。2003年12月24日凌晨,‌‌「飛虎隊‌‌」成功拘捕季炳雄及吳振強,並且起獲大批軍火。因此,那天被喻為最平安的平安夜,是提前給香港的聖誕禮物。

最終,季炳雄被判入獄24年。但在法庭上,數次更換身份的他,一直否認自己是季炳雄,而堅稱是持有外國護照的‌‌「關德榮‌‌」。當法官宣判,‌‌「關德榮‌‌」還很有禮貌地向法官頻頻敬禮。

【葉繼歡獄中結婚,翁靜晶證婚】

《樹大招風》中任賢齊扮演的‌‌「葉國歡‌‌」出場非常拉風,電視新聞中正放他持AK-47步槍搶劫金店後與警察對峙,當街掃射。現實中,葉繼歡確實是香港持AK-47步槍搶劫第一人。這件事情當然也不是發生在1997年,而是1993年,葉繼歡當時打劫的是旺角謝瑞麟金行。與警察的衝突過程被一位市民用攝像機拍了下來。多年之後,謝瑞麟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還稱自己為什麼會設立傷亡救助基金?正是因為當年葉繼歡打劫他的金店,造成了無辜市民的傷亡。

葉繼歡是廣東海豐人,17歲時偷渡到香港。1984年就因為持槍打劫金店而被判刑16年。但1989年8月4日,葉繼歡在服刑期間謊稱腹痛,被押往瑪麗醫院檢查。中間表示要去上廁所,然後在廁所找來兩個玻璃瓶,打破其中一個當武器對付懲教人員,就這樣衝出了醫院。隨後劫持醫院門口的貨車,讓司機送他離開……成功越獄。所以多年後他再次入獄,2012年8月,他稱自己身體不適,被監獄送往瑪麗醫院檢查,當時雖然葉繼歡已經雙腳癱瘓,還是有20名荷槍實彈的警員負責押送他。

1991年,蟄伏數日的葉繼歡重出江湖,持械打劫觀塘物華街五間金鋪,當時葉繼歡及其同夥只用了10分鐘時間,平均兩分鐘就打劫一家金鋪,行動十分利落。後來他又陸續打劫數家金鋪……香港警察於是發出100萬元的懸賞捉拿他。

電影中,‌‌「葉國歡‌‌」和兩個手下後來從大陸偷渡回香港,結果遇上警察,發生火併。現實里,1996年5月13日,葉繼歡也是和兩個同黨帶着槍火回到香港,結果上岸時就遇上巡邏警員,和警員交火,最終下身中彈被擒,之後,葉繼歡癱瘓。

1997年,葉繼歡被判入獄30年,加上前面1984年那次還沒有服完的刑期,共41年零3個月。1999年,他上訴,改判入獄36年零3個月。

而葉繼歡在監獄中的律師,是翁靜晶。這個女人是香港一個奇女子。早年是明星,和張國榮演過《楊過與小龍女》《喝彩》,後來嫁給功夫大師劉家良。翁靜晶很早就退出娛樂圈了,去香港大學進修了法律,成為律師。翁靜晶喜歡接有轟動社會效應的案件,為了葉繼歡,還和自己當時的上司林炳昌鬧了矛盾。最終嚴重到要出去談判,還請了兩個見證人:曾志偉和林建岳,最後曾志偉這樣說:‌‌「翁靜晶是明星想做律師;林炳昌是律師想做明星‌‌」。後來,林炳昌被人襲擊,傷及右臉,但不知道是不是獄中的葉繼歡所為,還是翁靜晶了……

反正,翁靜晶出書《危險人物》,葉繼歡給她作序。葉繼歡在獄中結婚,證婚人就是翁靜晶。2013年,劉家良去世,葉繼歡送上‌‌「德高望重‌‌」花牌……

是的,2003年,葉繼歡在獄中和一名女子結婚了,這名大陸女子是他早年就認識的,兩人還生有一兒一女,但那時候他用的是假名字。在監獄裏,葉繼歡從來也沒有安分過。2005年還被發現托一名助理懲教員帶信出去,信是寫給富商劉鑾雄的。後來劉鑾雄召開記者會表示自己只是27年前與葉繼歡有過僱傭關係,那時候葉繼歡在他的風扇廠工作了半年,屬於‌‌「比較乖‌‌」的員工。但他也承認自己的私人慈善基金資助了葉繼歡的妻子兒女在大陸的生活費和學費。

2009年4月,葉繼歡又在監獄裏打傷了一名懲教員。2014年,葉繼歡妻子向他提出離婚。

【綁架李嘉誠兒子的‌‌「大富豪‌‌」張子強】

《樹大招風》中陳小春扮演的‌‌「卓子強‌‌」一出場就是在岳華扮演的富商家中瀟灑地唱K,他綁架了富商的兒子,只身前來要贖金。這居然不是編的!原型張子強就是這樣囂張!他決定綁架時,是根據報紙上刊登的香港富豪榜來定的,第一名是李嘉誠,於是他1996年5月23日,策劃綁架了李嘉誠的大兒子李澤鉅,隨後一個人大喇喇地來到李府索要贖金。

電影中‌‌「卓子強‌‌」開價30億現金,現實里,張子強索要20億現金,但被李嘉誠‌‌「砍‌‌」到10億3千8百萬。當年李嘉誠表現得十分平靜,他對張子強說:‌‌「因為這次是我錯了,我們在香港知名度這麼高,但是一點防備都沒有,比如我去打球,早上五點多自己開車去新界,在路上,幾部車就可以把我圍下來,而我竟然一點防備都沒有,我要仔細檢討一下‌‌」。所以事後李嘉誠花重金為家人聘請了保鏢,李澤鉅的小孩至今都沒有對外透露姓名和照片。

多年後,李嘉誠對記者說,他當時還勸告張子強:‌‌「你拿了這麼多錢,下輩子也夠花了,趁現在遠走高飛,洗心革面,做個好人;如果再弄錯的時候,就沒有人可以再幫到你了‌‌」。當時張子強分得了4億3千8百萬。《樹大招風》中‌‌「卓子強‌‌」喊岳華扮演的角色‌‌「大富翁‌‌」,可現實里,張子強的綽號就是‌‌「大富豪‌‌」。

電影裏,‌‌「卓子強‌‌」比其他兩個賊王混得要好,是最想要聯合‌‌「三大賊王‌‌」干一票大的的人,也正是因為他,‌‌「葉國歡‌‌」才帶着槍支彈藥回到香港。而現實是,當年葉繼歡回香港被捕,緣由真的是為了和張子強合作,一起綁架李澤鉅……兩人是真的有過交集的。

電影裏,後來‌‌「卓子強‌‌」又綁架了一個人,對其施以刑罰。這對應的是現實中張子強1997年9月29日,根據香港富豪榜,綁架了排名第二的郭炳湘。但是郭炳湘不像李澤鉅那麼乖,他堅決不肯給家人打電話,就被張子強和他的同夥虐待了,還被脫光了衣服塞進了一個只有小透氣孔的密閉箱子裏關了四天。四天後,郭炳湘實在受不了才給家人打電話。當時郭家人還在等他回去吃中秋節的飯呢。

這一次,張子強索要10億贖金,最終被郭炳湘家人減至6億。最終,張子強獨得3億。所以張子強還曾因為犯罪所得金額之高錄入了健力士世界紀錄大全……而郭炳湘則被折磨得不輕,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後來,張子強還曾打算綁架澳門賭王何鴻燊,向他的豪宅投擲燃燒彈被警方識破,未遂。

張子強是廣西人,四歲隨父母去香港定居。生活在魚龍混雜的香港油麻地廟街,16歲就第一次坐牢了。張子強所犯的第一件大案是1990年在香港啟德機場搶劫40箱勞力士,價值3000萬元。第二年,又是在啟德機場,張子強和同夥搶劫香港衛安公司的裝甲運鈔車1億6000萬港元。當時其他劫匪都戴了面罩,只有張子強囂張地沒有戴。

而張子強之所以能有機會劫持運鈔車,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妻子羅艷芳當時就是衛安公司的員工。後來香港警方抓捕了這一對‌‌「雌雄大盜‌‌」,張子強被判入獄,羅艷芳卻因證據不足而被釋放。而羅艷芳也是個厲害角色,她隨即聘請律師為丈夫洗脫罪名,還召開記者會稱香港警方對她進行了刑訊逼供。1995年6月23日,張子強上訴,居然被當庭釋放。第二天他就開着林寶堅尼跑車約香港記者控訴警察,給自己‌‌「伸冤‌‌」,最後竟然讓警方向他賠償了800萬元……

《樹大招風》最後,‌‌「卓子強‌‌」弄到了一車的炸藥,要開着這一車炸藥和其他‌‌「賊王‌‌」一起‌‌「去炸香港回歸盛典‌‌」,但他也是因為貪心這一車炸藥而被捕的。1997年底,張子強從大陸購買了800公斤炸藥,想要炸開赤柱監獄,營救他的好兄弟葉繼歡……因為這個事件,香港警方凍結了他和羅艷芳的賬戶。1998年1月15日,張子強到廣州白雲機場接從泰國回來的團伙2號人物胡濟舒,後來兩人在大陸被抓。

張子強被捕後,羅艷芳繼續努力想讓他回到香港審判,這樣至少可以保住一條命。可最終,由於他在香港和大陸都有行兇,1998年12月5日,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張子強判處了死刑,立即執行。

也因為張子強最後在大陸伏法,所以大陸還拍過以他為原型的電視劇《插翅難逃》。

現實里,‌‌「三大賊王‌‌」風光的並不是同一個時代,除了張子強和葉繼歡有交集,他們和季炳雄並沒有機會合作。

而電影《樹大招風》裏,他們三個人最後終於通上話了,但也沒有能夠見到面。然後,電影來了一個《甜蜜蜜》式的時光倒回,回到開始的‌‌「風滿樓‌‌」酒樓里,‌‌「季正雄‌‌」約了人在這裏雇凶,‌‌「葉國歡‌‌」為了走私生意在這裏陪酒,‌‌「卓子強‌‌」正在這兒密謀綁架下一個大富翁……

三人於大廳偶然見了一面,但是誰也沒有認出誰。就這樣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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