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藏傳佛教活佛查詢系統正式上線,這是國內宗教教職人員身份信息首次實現互聯網查詢。
「作為一名活佛,我感到由衷高興。」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西藏孝登寺第七世珠康活佛在發佈會上說。
與此「高興」相呼應的,是來自媒體與民間的喝彩聲。有媒體不無調侃地定下了標題:「活佛查詢系統上線朝陽的假活佛們昨夜失眠了」,類似的段子,網絡世界比比皆是。
段子裏的朝陽,指的正是北京市朝陽區。因頻繁出現在各種明星或富商供奉「假活佛」的傳說里,這個代表着470.8平方公里土地的行政區域名詞正在成為中國宗教界一個備受嘲諷的代詞。關於它最著名的段子是這樣寫的:「在朝陽區遼闊的大地上,生活着數以萬計的仁波切,其中約80%說話帶東北口音且長相有在《鄉村愛情》演員海選第二輪被刷掉的感覺,約90%從來沒完整地看過任何一本佛經且對任何佛學相關的問題都回答『這是密法不可說』,約100%只有在聽到『供養、雙修』時會精神振作。」
而在張鐵林「坐床」一事引發軒然大波,隨即相關部門推出活佛查詢系統之後,成噸計的疑問也擺在了我們的面前:朝陽區真的盛產仁波切嗎?明星們信仰活佛背後的動機是什麼?真假活佛到底該如何分辨?
佛祖釋迦牟尼曾預言末法時代來臨的亂象:毀我教者乃穿我衣人。當「朝陽仁波切」幾乎快要淪為一個貶義詞時,《貴圈》「朝陽系列調查」第一彈把目光對準了它。
事實上,活佛入京並非近代社會的產物,自元代以來,北京就是漢藏佛教交流的紐帶。公元13世紀,作為國師的藏傳佛教高僧八思巴就曾隨元世祖忽必烈入住北京,這被後世看做藏傳佛教入京的重要標誌。此後,眾多高僧從雪域高原紛至沓來,步履不停。至民國時期,北京已然出現了一次自上到下全民學法的熱潮。與歷史上藏傳佛教由西自東的傳道路徑截然不同,我們現下所說的「朝陽仁波切」卻是由南向北、踏海而來。
上世紀70、80年代起,港台經濟騰飛,新貴湧現。與此同時,藏傳佛教備受兩地上流社會青睞,富商、明星等身份顯要人士紛紛成為信徒。90年代後,兩岸三地經濟、文化交流日益密切,港台地區的藏傳佛教信徒將此風帶入大陸。尤其憑藉明星們的影響力,藏傳佛教各派越發受人矚目,大量相關報道登上了娛樂版,這幾乎成了很多大陸網友知道並了解藏傳佛教的敲門磚。雖然網上流傳的「30萬」說法太過誇張,但朝陽區作為北京富商、明星的聚集地,與仁波切們確實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住在北京的真活佛們
這是喬美仁波切來到北京的第19個年頭。
黃寺的佛學院應該是朝陽仁波切最密集之地
1997年,在藏地學法十餘年的他前往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進修,這是22歲的喬美仁波切第一次進京。佛學院位於朝陽區黃寺大街,是國家領導下藏傳佛教的最高學府,每兩到三年就會從五大藏區中挑選20餘位學員進京學習,其中大部分為活佛,也包括一些地方佛教學會的負責人。「這裏大概才是朝陽區活佛最集中的地方」,喬美仁波切看過網絡上的段子,對着記者自我調侃起來。
喬美仁波切自嘲也是「朝陽仁波切」的一員
在佛學院學習了四年,掌握了一口流利的漢語後,喬美仁波切又進入北京大學哲學系研修。如今,他一年中有近一半的時間居住在北京。到了夏天,則會返回藏區,負責寺院法會、講經以及由他發起的當地文化保護節的相關事宜。
有喬美仁波切這樣經歷的並不是鳳毛麟角。當下,越來越多的活佛從藏地廟宇中次第走出,來到大陸廣大信眾面前:傳教、寫書、接受採訪,北京是他們的聚集地,距離帶來的神秘感正在被打破。信徒們把他們奉若神明,親暱稱之為「活佛」、「上師」、「仁波切」。
在採訪過程中,喬美仁波切反覆向我們強調,漢地民眾對於「活佛」倆字存在誤解:「活佛」一詞在藏語語境中並不存在,與之意思相近的是「祖古」,意思是轉世修行者。而「仁波切」原義「珍寶」,多用來尊稱高僧。一定程度上說,活佛大多可被稱之「仁波切」,但「仁波切」不一定是轉世的活佛。
藏傳佛教這一古老教派,在當下的北京城正重新變得炙手可熱。而信息和交通的發達,也讓現代活佛們走出藏區,融入北京變得更加容易。
秀里郎嘉仁波切第一次來北京是在2003年,他的一位做生意的台灣弟子請他前來講法。作為四川色達縣昔青大則寺的轉世活佛,也是寺院堪布(堪布:藏傳佛教稱謂,意為佛學教授),他同時還要兼任當地僧侶的教學工作,無法在京常住。此後,北京與四川兩千多公里的路途,他一年間要往返數次,弟子眾多。
阿字仁波切則不同,他來到漢地已經有11年。在北京昌平,他建立了自己的道場——北京生根竹林精舍,房子由他的弟子提供。每月固定時間,他會組織弟子進行祈福、放生和義工勞動等。不過,隨着影響力日增,邀請他去國內外高校、企業做學術交流的機會也日趨增多,精舍的工作大多只能由其他師父代勞。
阿字仁波切舉辦生根竹林精舍四周年儀式
拍電影、搞電商,活佛們還學會了語音授課
除活佛以外,喬美仁波切在北京的另一重身份是導演,他的電影《照見》已經獲邀參加了國內外多個電影節並獲獎,「喜歡電影的人大部分都在這裏,容易找一些平台上的交流。」這是他選擇在北京生活的原因。
過去一年,秀里郎嘉仁波切進京的次數減少到兩次,上課的方式也在發生變化。他學會了使用網絡教學:每周固定登陸語音聊天室授課,每次時長在兩小時左右。「有了網絡以後,大家坐在自己家裏,電腦一打開就可以聽到上師的課程。這是很不可思議的,從修行方面來說,是很好的機會。」
身為「80後」的加措活佛更是將新媒體視作弘揚佛法的新陣地。目前,他的微博號已經擁有1310萬粉絲,發佈內容涉及佛法、兒童教育、公益活動等,趙薇、李亞鵬、王菲、謝娜等明星都自動參與轉發。2012年,他開通了個人微信公眾號,每天固定推送一篇文章,閱讀量基本都在五萬以上。不僅如此,他還將自己的影響力擴展到電商領域,在網店內出售由他開光加持的各類佛具用品,盈利用來資助偏遠地區失學兒童。
這是生活在北京的藏傳活佛們平靜的生活,既出世又入世。
80後的加措活佛在網絡上受到極高的擁護
在位於北京二環邊上加措活佛的住所內,四處擺放着和明星的合影,王菲、孫楠、謝娜、何炅,阿蘭、容中爾甲等人均在列。王菲的虔誠眾人皆知,吃素、誦經、遍訪大德高僧,還經常跑去西藏叩頭;孫儷也是虔誠佛教徒,她稱索達吉堪布為師,拍戲時還會帶領劇組成員舉行放生儀式……微博上,頻繁轉發佛教內容的明星們更是不勝枚舉。
藏傳佛教之於明星信徒,還有更多的意義。謝娜與張杰婚禮的主婚人是加措活佛,梁朝偉和劉嘉玲在不丹大婚也邀請到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為兩人證婚,就連派發給賓客的伴手禮也是由法王加持過的親筆簽名相片。據稱,劉嘉玲與王菲、鍾鎮濤、趙文卓等一大批明星好友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一行人曾組團遠赴印度為大寶法王賀壽,平日也經常聚在一起探討佛理。
王菲、梁朝偉、劉嘉玲、謝娜、李連杰等都是圈內虔誠的藏傳佛教信徒
據某電視台主持人透露,其所認識的明星朋友背後幾乎都有仁波切加持的身影。有一次在私人社交場合,某女星犯了煙癮,但她堅持要請教上師的意見,一通電話打過去得到同意後,才敢從包里拿出煙來。「我覺得仁波切就是她的心理醫生。」該主持人表示。
陳坤因學佛做公益,李連杰閉關當修行人
娛評人狠狠紅認為,明星這一群體宛如時代的賭徒,其成功的背後往往充斥着極大的運氣成分。對星途難以把控,擔心登高跌重,種種不安全感,讓他們甘心變成信徒。
陳坤就表示演員這個職業壓力太大,佛教幫助自己找到了內心的平靜。為此,他還在2011年開展了心靈公益項目「行走的力量」,希望因循自己的信仰,將「正面力量」傳遞給更多的年輕人。行走過程中,陳坤每天誦讀《金剛經》,每過一個埡口,會停下來掛經幡、誦經,為隊員祈福。
佛教讓陳坤內心平靜
最出名的明星信徒還有李連杰——2004年因在馬爾代夫度假遭遇海嘯讓他體會到生命的無常,從此更加篤信佛教。他和妻子利智說好,他日「大限臨頭」,要在他曾捐款的西藏廟宇火葬,並希望其中一名佛教師父能在他的墓碑上題字。據一位藏傳佛教弟子透露,李連杰一度前往青海苦修,早已完成了「五加行」和「破瓦法」的修行——前者包括要磕十萬個等身長頭、誦十萬遍經文等五項儀式,極其考驗毅力,後者則據稱是藏傳佛教中一個既可以控制自身意識又能幫助他人超度的法門。該弟子無不敬佩地向記者表示,這意味着李連杰早已非一般意義上的信徒,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修行人。
私下談信仰給自己「貼金」,公開場合閉口不談
當然,動輒談佛者也並非人人虔誠,懷抱各式目的者大有人在。一位受訪者就向記者透露,由於圈內信佛者眾多,談佛在某種程度上幾乎成為一種社交功能。在一次圈內人出席的飯局中,某位選秀歌手就在席間大談自己對佛經的理解,「他以類似轉世靈童的身份自居,稱許多活佛都是因為他的關係而來到北京。」飯桌上有人是台灣高僧聖嚴法師的弟子,該選秀歌手也大談自己與法師的交情,稱經常與對方在微博上交流學佛的心得,「事實上,法師早在09年就去世了。」該知情人提及此事哭笑不得。
對於一些因信仰而結成的小團體來說,沒有「共同語言者」也很難進入。某著名話劇導演從未公開過自己的信仰,但他其實也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一次去香港公演期間,該導演就和朋友特意去拜訪了正在港傳道的某位仁波切,「當天每個人都得到了仁波切的贈言,不少人激動得熱淚盈眶。」知情人表示,這位仁波切德高望重,能有幸得見的都是通過了層層關係,「一般人很難見到」。
與該導演低調處理自己的信仰一樣,不少明星都不願意公開談論此事,記者的採訪邀約,幾乎都遭到回絕。其中一位擔憂的表示,張鐵林此前因追隨假活佛一事讓大眾對明星信教有相當不好的印象,自己也不願意談論太多,「怕被大家過度解讀」。某一線當紅女星的助理也委婉回應稱,「我們信奉的是正經的藏傳佛教,但尚在入門階段不方便說太多,怕誤導大眾亂造口業。」
張鐵林「坐床」事件引發了軒然大波
但不管高調還是低調,名人們的追捧都給活佛熱營造了生存土壤,而當藏傳佛教遭遇大陸富有者衝擊時,有些微妙的變化也正在發生。
2015年8月8日,在某公司喬遷新址的儀式上,董事長何巧女當場宣佈給自己的上師——阿字仁波切捐助6000萬,用於支持後者的公益項目。
慷慨的背後是藏傳佛教中最常見的供養關係。向寺院和僧人供養與布施(捐贈食物、田地、金錢)確保捐贈者善的「因果報應」,就好比在農耕時節播種,少量的種子種下在秋天贏得豐收——布施者也會獲得比原始捐贈更多的回報。
生活全靠弟子供養,明星隨手就捐幾百萬
信徒的供養是僧人們的正當生活來源。在過去,出家人可以接受的布施包括醫藥、臥具、食物和衣服四種。但隨着社會的發展,財物也逐漸被默認為供養的方式之一。據記者採訪中了解,不少活佛在北京的居所均由弟子提供,其中不乏價值不菲的涉外高檔小區以及精裝別墅。其中一位活佛開着100多萬的進口車,也是由信眾供養。
明星和富商們更加慷慨。他們出資修寺築塔,為上師們的慈善事業奔走出力,出現在各類新聞報道中。最典型的事例是,絕少出現在熒幕前的王菲多次出現在佛教場合,獻唱歌曲《心經》。早在2001年,為了支持師父梭巴仁波切建造全球最大彌勒佛造像的計劃,她更大方捐出900萬港幣。2003年,李連杰拜在青海玉樹羅貢桑仁波切門下,也捐了1000多萬元給當地修建寺廟、食堂和醫院。早前也有媒體不具名報道稱,某位曾涉足影視圈的投資界大佬,曾一擲500萬香火錢供養一位來自青海的活佛,令人瞠目。
王菲參加陝西法門寺晚會,獻唱《心經》
而信仰一旦與富裕者和大額金錢掛鈎,藏傳佛教以及其背後的供養制度就難免陷入爭議。在喬美仁波切弟子劉先生看來,佛教並非面向少數富有者,「它和許多非營利機構,比如環保組織,扶貧組織類似,需要社會大眾的捐助維持運行。這些機構的運營跟供養體制本身是沒有區別的。」另一活佛弟子秦小姐也認為,「就好比你去學校要交學費,上師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傳授你知識,用供養回報上師很正常」。他們均表示,真正的修行人不會因供養的多寡對弟子另眼相待,如果上師貪戀財物對弟子區別對待,那多半是遇到了假活佛。
供養的錢都到哪裏去了?
供養累積到一定數額,不少活佛會選擇用慈善來回饋社會:普度眾生,扶助他人,這和佛法的奧義一脈相通。
喬美仁波切在青海玉樹的摩耶寺中開闢了一個佛學院,共收留了二三十餘名小僧童在此學習、修行,住宿、取暖、吃穿、教育等一切費用均由他一力承當,弟子供養的汽車也被他賣掉用於佛學院的教學經費。此外,他還肩負起了當地文化和環境環保工作。弟子劉先生拜其門下學佛5年,最感念的便是上師的言傳身教:「寺院周圍方圓幾十里無人抽煙、喝酒、打架,大部分人都吃素,冬天幾百個人會一起來閉關修行,這正是喬美仁波切帶領大家在環保、社區、修行上做出的成就。」
喬美仁波切在摩耶寺開設佛學院
阿字仁波切成立了生根慈慧公益基金會,在去年尼泊爾地震時,基金會第一時間跨國提供了人力和財物的支援。2013年玉樹地震,加措活佛的中國人口福利基金會慈愛基金,募得1300多萬元的錢和物資用於救災,讓不少慈善機構望塵莫及。
當然,打着慈善事業行騙的布施者與受施者不在此列。
真活佛們希望通過慈善事業利益眾生,假活佛們有時也會用各種公益頭銜包裝自己,以此魚目混珠。
以張鐵林皈依的假活佛「白瑪奧色法王」為例,在其官方網站上,一度掛有26個頭銜,包括「聯合國友好使者」和「聯合國友好理事會全球事務秘書長」等,這些頭銜的謊言事後一一被媒體戳破。天津港「8.12」特大火災爆炸後,他也公開向事故中的遇難者捐款百萬港幣,不難看出,弟子們平日的供養數額不菲。
誇張、國際化、權威性,構成了不少假活佛的自我包裝術,其背後的目的直指信徒的荷包。
「白瑪奧色法王」稱,自己長期致力於推動全球人類腦開發與神經資訊學研究,其「開發大腦」的相關課程授課時間2天,復訓時間40個課時,售價39800元;他同樣致力推廣的「全球天泉計劃」則聲稱可以通過「大氣甘露轉化系統儀」,將水從空氣中分離開來。據記者向專業人士請教得知,「大氣甘泉轉化系統儀」其實就是「空氣制水機」,其工作原理類似於除濕器。在某購物網站上,該類產品的價格大都在3000-20000元之間。而經過「白瑪奧色法王」的佛教包裝後,所謂的「大氣甘泉轉化系統儀」價值5萬港幣,是市場均價的數倍有餘。
白瑪奧色用佛教包裝產品,賺取巨額利潤
有媒體曾經報道過一位出自四川大邑縣「第三世多傑羌佛」——義雲高,其包裝手段與白瑪奧色如出一轍,這位只上過五年小學的寺院臨時畫工,自稱是佛教唯一「始祖」,思想和佛法是所有眾生修行成就的最高指南,並據此騙取了弟子上億元供養,被公安機關通緝至今。
活佛認證成為了一門生意
還有假活佛將手伸向了活佛認證的源頭——這些更隱蔽,也更難被普通民眾識破。
目前國內藏傳佛教的活佛認證主要來自兩個系統。一套是由國家宗教部門主導的。2010年開始,中國佛教協會統一為按照宗教儀軌和歷史定製認定、經政府審批的活佛頒發「藏傳佛教活佛證」,這被視作真假活佛辨別的最有力證據。
另一套體系則是由藏傳佛教的高僧或寺廟主導的認證。寺廟會以某個高僧或活佛的名義,向被認證者,發放一份認證文書。高僧影響力越大,其出具的認證越能得到民眾的廣泛認可。
兩套體系似乎都有縫可鑽。
以前者為例,國家對寺廟的活佛轉世認定有名額和數量的限制,依照寺廟大小分配的名額不一。根據國家宗教事務局網站信息顯示,現在登記在錄的活佛數量為1700餘名。然而在藏地,被民眾認可的活佛數量遠不止於此。秀里郎嘉仁波切告訴記者,他所在的昔青大則寺共有五六個活佛,但拿到活佛證的只有兩個。去年他已經去當地相關部門補辦證明,但活佛證遲遲沒有拿到手。
藏傳佛教活佛證是辨別真假活佛的有力證據
2006年,四川省藏傳佛教文化研究會副會長張煒明完成了一項藏區活佛現狀的調研。據他描述,即使是經國家批准的轉世活佛,也不乏走後門的「關係戶」。他曾透露,四川康北地區曾有一縣長就與鄰縣縣長爭奪其子為某大活佛轉世而反目成仇。
在偏遠地區,一些小寺廟還將認證活佛當做一項生意來對待。張煒明表示,有漢人僧侶特意跑到藏地相關寺廟認證活佛身份,在捐出10萬元錢後,如願得到一個金剛薩捶轉世的認證。而這只是一般活佛名號的價格,等級更高的活佛花費達數十萬。
更可笑的是,一些假活佛自己也看不懂藏文,他們得意於拿到了大師們親筆認證的文書正準備在漢地「大展拳腳」。殊不知剛一行動,就被人揭穿,原來文書上面寫的藏文是「我聽說,有人說你是某某仁波切轉世,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鬧出不少笑話。
給張鐵林舉行「坐床儀式」的「白瑪奧色法王」,以「活佛」身份縱橫江湖,成為很多人的精神導師,上演了一出荒誕鬧劇,其情節之惡劣給佛教界帶來的影響不易於地震。但也正是因此,更多漢地信眾開始反思自己對於「活佛」「仁波切」的盲目追隨。
藏傳活佛的「煉成」有一套相當嚴密的宗教儀軌,大致步驟如圖
真正的活佛至少要修行十幾年
與見到活佛就叩拜捐錢的漢民不同,藏民更看重活佛現世的修行。秀里郎嘉仁波切表示,一位活佛在被正式認證後,需要接受比普通僧侶更為嚴苛的教育,長期不懈地聞思修行,才能成為合格的轉世傳法者,這幾乎要耗費十幾或者二十年的時間。
以劉先生多年跟隨活佛修行的經歷來看,他認為,真正的活佛大多謙虛和有學識,能以身作則教化他人,絕非像白瑪奧色一般動輒標榜自己是「唯一的國際最具影響力的精神智慧導師」。喬美仁波切也在採訪中一再向記者強調,「在別人眼裏我是個活佛,但我的眼裏我只是老師。」
政府、民間啟動雙重打假
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珠康活佛無不憂慮地稱,近年來,一些人在藏區和大陸冒充活佛招搖撞騙,嚴重敗壞藏傳佛教和活佛群體的聲譽。
溯本清源迫在眉睫。1月18日,按照國家宗教儀軌和歷史定製認定、經政府批准的境內活佛的信息查詢系統正式宣佈上線。國家宗教局新聞處陳處長告訴記者,該系統是中國佛教協會委託中國西藏網負責設計和開發的,第一批上線公示的活佛共870名,公開的信息包括照片、姓名、法名、法號、出生年月、教派、活佛證號和所在寺廟等。目前,數據庫仍在不斷更新,今後新批准認定活佛信息也都將及時錄入,「實現每一位活佛都在線可查,既能更好地保護藏傳佛教界的合法權益,也有助於增進社會各界對藏傳佛教和活佛群體的了解」,宗教局的態度十分鮮明。
活佛查詢系統可搜索到活佛八項信息
官方在行動,事實上,民間藏傳佛教界內部也一直在商討對策。秀理郎嘉仁波切透露,「我們也希望將各大寺廟裏真活佛的信息,包括轉世的認定,修行的高低等都公佈出來,很可能會以網站的形式。」為此,各大寺廟代表曾在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召開了三次大會商討具體步驟。據了解,這個系統不久後也可能會建立起來,與國家公開查詢系統互相參照,一個活佛是真是假,上網一查便知。
在秀理郎嘉仁波切看來,由於藏地民眾自小對佛教的耳濡目染,假活佛在藏地並沒有市場。到藏地去親自考察仍是避免被騙最切實有效的手段,「你可以去他的家鄉調查,問問牧民和僧人,這個活佛的家鄉在哪,是怎麼認定的,平時為人如何,他現在是在做什麼,不要迷信網上各種被包裝的資料。」
總結陳詞
有人在談論藏傳佛教熱時,將其與「養生黨」、「雞湯黨」相提並論,這顯然是看輕了信仰的力量。在朝陽區「30萬」仁波切中,既有真心為度化而來的修行人,也有為騙取財物而來的假活佛。
功利與浮躁往往就像障眼法,橫亘在信徒與真實的藏傳佛教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