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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派自稱先知默罕默德 趙紫陽也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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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派不是一個組織,他們就成立了一個聯合組織,叫省革聯。讓趙紫陽他們到省委旁邊一個小院的東一樓去辦公,別到省委大院了。他們提出一個口號:你們聽我們的,我們聽毛主席的。也就是你們要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但中間要經過我們。就像先知默罕默德,只有他能夠聽到真主的聲音。造反也知道省委的工作中斷也不行,所以要監督他們辦公,繼續以省委名義發號施令,但拍板的是造反派。

1967年,軍隊真正介入文化大革命的標誌是毛澤東對安徽造反派的批示:「人民解放軍應當支持左派廣大群眾。」因為安徽要批鬥省委書記李葆華,南京軍區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要求軍隊組織警戒。南京軍區接到安徽省軍區報告,不敢怠慢,馬上請示中央軍委,毛批了:「所謂『不介入』是假的,早已介入了。問題不是介入不介入的問題,而是站在哪一邊的問題,是支持革命派還是支持保守派的問題。人民解放軍應當積極支持革命左派。」軍隊接到命令了,要介入文化大革命,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迴避了。曾任黃永勝秘書、長期在廣州軍區供職的遲澤厚在接受葉曙明訪問時曾回憶,一月風暴以後,軍隊就坐不住了,特別是1月23日的指示下來後,軍隊就要介入了。緊接着2月北京開生產會議,要軍隊出面抓生產,因為省委、政府都癱瘓了。廣東省就由陳德出面了,他是省委常委,又是省軍區政委,當然責無旁貸了。陳德去北京開會。趙紫陽也去了。他們回來還議論,趙紫陽雖然是走資派挨鬥了,但到北京還照住京西賓館的套間,陳德是實際負責的,卻只是住單間。說明上面對趙紫陽還是以禮相待的。

1980年10月17日,趙紫陽在人民大會堂

遲:文革期間,全省唯廣州市馬首是瞻,跟着廣州市走。廣州市的文革清楚了,全省的局面也基本可以帶出來了。在廣東,各地對廣州軍區還是很尊重的,軍區的號令是暢行無阻的。地區與上面公開唱對台戲的情況不多,不像別的省,上面搞一套,下面搞一套,政令不通。這在全國各地文革中是很普遍的,但廣東基本沒這種情況。像肇慶軍分區,有一段時間對旗派的支持多一點,後來步調也都統一起來了,沒有公開對着幹。

問:在文革初期,軍隊是怎樣介入地方文革的呢?

遲:軍隊對介入地方文革毫無思想準備。回想起來,介入文革的過程是很可笑的。最早介入是1966年9月1日,周恩來總理電話指示,地方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電台比較亂。電台是地方最要害的部門,必須嚴格掌握在黨的領導之下。現在省里出現一些不聽招呼的苗頭,要求軍區派工作組進駐。工作組的組長是廣播事業局的局長,副組長是李鴻傑,是軍區作戰部部長,剛從四清崗位上回來。還有組織部長羅興洲當政委。這兩個人帶了機關幹部二三十人,都是軍區司令部的老同志,老參謀,進駐電台。

問:黃業也去了吧?

遲:黃業後去。你說起黃業,對了,他去了。黃業和李鴻傑他們意見不太一致。黃業現在已經去世了。

那時地方文革已經開始了,五·一六通知以後形勢很亂,要求加強領導,這樣就去了。他們一直在電台參與文化大革命,參加業務領導,但並不明確是軍隊介入地方文革,只是執行工作組任務。我們軍隊執行工作隊任務,這是歷來很明確的——戰鬥隊、工作隊、生產隊嘛。那時好多人都參加了四清,我也參加了四清,黃永勝全家也報名參加了,陶鑄也去了花縣(現在的花都)。所以大家對參加工作組,認為是責無旁貸,但對參加文革的思想並不明確。

隨着文革的深入,兩派組織的出現、對立、鬥爭,軍隊的日子不好過了,卷到兩派裏面去了,你總會傾向一派,反對一派吧。軍隊當然歷來主張穩定,抓業務,在組織上講成分,從這些去判斷一個組織。這樣的必然結果就是支持了保守派,造反組織的成員當然感到軍隊工作組是絆腳石了,慢慢就把鬥爭矛頭指向軍隊工作組了。

大概是1967年1月17日,副司令員溫玉成、參謀長閻仲川找我——我那時還是軍區司令部辦公室秘書科副科長,管着一班秘書——對我說:今天省電台開批鬥會,批鬥李鴻傑、羅興洲,叫溫副司令去,溫副司令原來表態可以考慮,沒有拒絕,講了官話。但後來研究了半天,認為不能去。群眾說(工作組)執行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破壞文革、鎮壓群眾,要對他們採取組織措施。溫玉成是軍區副司令員、軍區黨委常委,你怎麼表態呢?那是要馬上表態的。研究來研究去,不能去。不能去怎麼辦?就叫我代表他去。

我說我一個小科長怎麼能去?溫玉成說:「你就說今天沿海有情況,粵東有情況,我在作戰室離不開。」那時國民黨經常來搗亂,特務船來偵察是家常便飯。我問:「我以什麼名義去啊?」「你說你是首長秘書科科長。」其實沒有一個首長秘書科,秘書科就是首長的秘書,我管的就是首長的秘書。他為了表示我地位的重要,就說是首長秘書科科長——那時軍區沒有處,只有科。現在叫處長了,那時叫科長。

於是我就一個人去了。那天晚上我準備挨鬥一夜,本來我從來不穿大衣,那天我把大衣也帶上了。坐車去到那兒,我就叫司機回去,「你不要管我,到時我自己想辦法回去。」那天很冷,是廣州入冬最冷的一天。一到大門口,軍訓部一個副科長曲長兵(?)在等我。我們就進去了。我首先聲明:「溫副司令今天本來要來參加會議,但今晚粵東有情況來不了了,叫我代表他聽取大家對軍區工作組的意見。你們有什麼意見,我一定負責回去向軍區領導轉達。」

接着就鬥李鴻傑、羅興洲,說他們鎮壓群眾。鬥到12點多就結束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的車已經放回去了。散會以後,大家興高采烈地騎着單車,坐着大交通車走了。我沒有車啊,半夜了,就自己從省電台一直走回軍區。

問:這就是1月份沖電台那次事件嗎?

遲:沖電台是軍管以後,軍管以前沒沖電台。

問:這次電台的批鬥會,是軍管以前的?

遲:是軍管以後。軍管有大軍管,小軍管。電台是先搞的。廣東全省軍管是1967年3月15日。那是大軍管。在此之前,電台已經實行有名無實的(小)軍管了,軍隊工作組去幹啥?就是去軍事管制嘛。在1966年9月1日至1967年3月15日之前,也就是軍隊進駐之後,電台發生過幾次兩派的衝突,其中有北京的紅衛兵。

軍隊真正介入文化大革命應該是1967年1月23日,毛澤東對安徽造反派的批示:「人民解放軍應當支持左派廣大群眾。」因為安徽要批鬥省委書記李葆華,南京軍區(似應為安徽省軍區——葉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要求軍隊組織警戒。南京軍區接到安徽省軍區報告,不敢怠慢,馬上請示中央軍委,毛批了:「所謂『不介入』是假的,早已介入了。問題不是介入不介入的問題,而是站在哪一邊的問題,是支持革命派還是支持保守派的問題。人民解放軍應當積極支持革命左派。」

軍隊接到命令了,要介入文化大革命,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迴避了。軍隊過去是很謹慎的,不能干預地方黨委的事情。但這時地方黨委實際上已經基本癱瘓了,政令不通,趙紫陽這幫人已經是躲躲藏藏的了。

在這之前已經感到一點苗頭了。除了電台工作組外,應該說,我是軍區最早介入文化大革命的。我是秘書科副科長,是首長的參謀、助手,當時文革席捲全國,對軍隊的衝擊很大。首長也很關心,我要向首長提供一些情況。1月23日的指示下達前,閻仲川就叫我去了解地方文革的情況。我代表軍區去找北京三司駐廣州聯絡站了解。北京三司是清華井岡山蒯大富那一派的,聯絡站在廣東工學院。

1月23日的指示下達後,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我們到處去調查。廣州名氣比較大的造反組織都去了,像地總——就是毛澤東思想工人赤衛隊廣州地區總部,後來周恩來說,名字這麼長,就叫地總吧。莫超海是名義上的主管,他是廣東人,比較斯文一點;孫亦武是江蘇人,復員兵,廣州氮肥廠的,他是武鬥司令。這些組織我們都去了。

軍隊介入文革,廣東應該說是沒有思想準備,是奉命行事的。到了1967年1月一月風暴以後,軍隊就坐不住了,特別是1月23日的指示下來後,軍隊就要介入了。緊接着2月北京開生產會議,要軍隊出面抓生產,因為省委、政府都癱瘓了。廣東省就由陳德出面了,他是省委常委,又是省軍區政委,當然責無旁貸了。

陳德去北京開會。趙紫陽也去了。他們回來還議論,趙紫陽雖然是走資派挨鬥了,但到北京還照住京西賓館的套間,陳德是實際負責的,卻只是住單間。說明上面對趙紫陽還是以禮相待的。會上要軍隊抓生產,成立抓革命促生產領導小組。那時還沒有實行軍管。到3月初,內部就下通知了,廣東要實行軍管。3月15日就全省實行軍管了。廣東省、廣州市同一天掛牌成立軍管會。

問:1967年2月8日發生的「二·八沖軍區事件」是怎麼回事?

遲:軍隊介入文化大革命,全國幾乎沒有例外,軍隊只要一介入,支持的一定是保守派。什麼叫保守派?就是以工農為主體的,比較擁護、支持、接近黨政機關的,主張小修小補的,也就是過去說改良的這麼一些群眾組織。他們擁護文化大革命,響應偉大領袖號召,參加文革,但你說要打倒廣東省委、打倒廣州市委,他們就感到過頭了。撤換某個領導可以,但如果說整個都是黑線,他們就接受不了。

廣州是通過幾件事來鑑定造反派和保守派的。1966年12月查封《羊城晚報》。造反派說它是陶鑄的黑典型、黑工具、黑據點,要查封。那時《羊城晚報》已經改名叫《紅衛報》了。原來的報名是陶鑄題的字,後來不敢叫人題了,就改成三個黑體字:《紅衛報》。但還是換湯不換藥啊。造反派要查封《紅衛報》,有人就反對。反對的這批人後來就成了保守派,擁護查封的就是造反派。廣東的幾件大事,封《紅衛報》是最早的一次事件。

1966年11、12月,兩派開始對壘分營,到1月就公開化了,鬧得很厲害。特別是1月22日省委、市委奪權。廣州幾個造反派組織,中山大學的中大紅旗,號稱有兩三千人,那是吹牛。中大紅旗的核心組織是中大八三一戰鬥隊,頭頭叫武傳斌。還有華南工學院的高翔(華工紅旗)這些組織,聯絡了外地的組織,什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的,其實那時已經沒有軍事工程學院了,改成東北黑龍江什麼工業大學了,那些人拉大旗做虎皮,還叫哈軍工駐廣州聯絡處,頭頭叫凌雲(化名)。這小子很壞,他把十幾個組織弄在一起,模仿上海工總司聯合奪權,一下子衝到省委,把趙紫陽、林李明、尹林平、張根生抓到一塊,要奪他們的權。趙紫陽這時候就表示,這是大勢所趨,擁護毛主席支持的革命小將的行動,我們接受吧。就把大印交給造反派了。

造反派不是一個組織,他們就成立了一個聯合組織,叫省革聯。讓趙紫陽他們到省委旁邊一個小院的東一樓去辦公,別到省委大院了。他們提出一個口號:你們聽我們的,我們聽毛主席的。也就是你們要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但中間要經過我們。就像先知默罕默德,只有他能夠聽到真主的聲音。造反也知道省委的工作中斷也不行,所以要監督他們辦公,繼續以省委名義發號施令,但拍板的是造反派。

後來說他們實際上沒有奪到權。周總理挖苦他們:你們就奪了個木頭疙瘩,奪了幾個圖章。後來造反派也起內鬨了,說省委是和平交權,和他們搞到一起了。造反派內鬨最典型的就是一·二五公安局奪權。1月22日省委、市委奪權後,公安局是大單位,也要奪權。它有個組織叫一二五總部,是(公安局內)最大的群眾組織,它就奪了權。有些造反派組織(很多是外來的)不同意,他們內部(不是保守派,而是造反派內部)不贊成一二五總部奪權。1月25日晚上,不同意奪權的那些組織聯合了一些反對組織,要反奪權。不是要把權交回給原來的局領導,而是他們自己要奪權。

那天晚上兩派就打起來了。我在現場給他們調解。我記得那天黃業好像也去了。調解不行,最後打起來了。

問:有多少人參加了?

遲:我估計里里外外有萬把人吧。一二五總部很多人在裏面頂住,關起鐵門。外面的就上去攻,人海戰術,使勁往裏擠、擠、擠。頂到最後像決堤一樣,「嘩」的就沖開了,一下子衝進去了,就把一二五總部砸垮了,來了個二次奪權。從那以後,一二五總部本來是造反派,後來成了造反派裏面的一個「修正組織」。既不是保守派,保守派也不承認它,它自己也不甘當保守派;可是造反派又不承認它是響噹噹的造反派。變成游離於保守派和造反派之間的這麼一個組織了。

問:當時對「奪權」與「接管」有沒有區別?因為我看到一些材料說對省委、市委是奪權,對公安局是接管。

遲:一·二五奪權是和公安局長、原來的局領導(一起的)。這大概可以說是接管,但後來就是奪的嘛。白天他們把權接過來了,但造反派不同意,到晚上又把權奪了。但奪了權以後,這些人主要是外來的,他們不懂公安,掌不了權,所以實際上公安局癱瘓了。公安局是有業務的啊,不像大學奪了權,不上課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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