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鈎沉 > 正文

孫立平:美國唯一的皇帝與海螺共和國 林肯安置御林軍

—孫立平:有感於美國皇帝與海螺共和國

作者:
皇帝諾頓的遊戲更玩到了關係到國家命運和前途的事情上。1859年10月12日,他發佈詔書,以腐敗盛行、當今政府不能保護公民生命財產為由,宣佈解散美國國會,並再次命令各方代表到三藩市音樂大廳共商國事。當然國會仍然是抗旨在華盛頓開會。在內戰爆發後,諾頓一世向林肯總統表示他願意派御林軍援助聯邦政府,林肯禮貌而又幽默地答覆說,將把他及其隊伍作為國家的後備力量。
320

諾頓一世(資料圖)

一晚上讀到兩個有趣的故事,都是美國歷史上的。

一個故事是有關美國的一個自封的皇帝的。了解點美國歷史的人都知道,美國的歷史和現實中有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有一樣東西是沒有的,就是皇帝,因為美國從來就沒有實行過帝制,因而也就不可能有所謂的皇帝。然而,1880年1月9日的三藩市主要報紙之一的《三藩市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卻在頭版頭條刊登了這樣一條消息:「君王駕崩」,宣佈「美國皇帝和墨西哥保護者諾頓一世逝世」。

原來,早在1859年9月17日,一個叫做約書亞•諾頓(Joshua A. Norton)的乞丐,走進《三藩市佈告》(San Francisco Bulletin)辦公室,遞交了一份一句話的詔書,「在美國絕大多數公民的強烈要求下,我宣告自己為美國皇帝」。他同時命令美國各州的議員於第二年2月1日到三藩市音樂大廳開會,修改現有的法律。下面的署名是「美國皇帝諾頓一世」。美國歷史上的惟一一位「皇帝」,就這樣誕生了。

據後來有人查證,諾頓於1811年1月17日出生於英國,1820年隨父母移民南非。他的父親在南非經商相當成功,因此在諾頓於1849年於美國西部淘金熱中到三藩市闖天下時,口袋裏裝着父親給他的4萬美元巨款當種子資金。開始時,生意還做得比較順利,曾經被朋友戲稱為「皇帝」。但後來他在一次生意中經營失敗,一夜之間傾家蕩產。在接下來的3年時間裏,諾頓被債主討債,官司纏身,到1858年,已經是身無分文。此後,他失蹤了大約9個月。1859年夏天,他回到了三藩市,身穿一身破舊的歐式海軍元帥服在大街上晃悠,目光分散,看來已經瘋了。他決定讓世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於是發生了上面的一幕。

一場鬧劇能夠演得有聲有色,必須得有他人的配合。有關文章介紹說,三藩市的公民們一覺醒來驚異地發現自己成了皇帝的子民,並且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現實。當天就有人在街上向諾頓一世行鞠躬屈膝禮。諾頓一世的存在給公眾提供了許多飯後談資,人們津津樂道他的軼事、緋聞。隨着時間的推移,諾頓一世越來越受到三藩市人民的愛戴。作為皇帝,諾頓一世享有一些特權,例如他可以在三藩市最好的餐館免費就餐,這些餐館也以能掛上「美國皇帝指定餐館」的牌子為榮。在他真的需要付錢時,他就發行「皇家」鈔票,面值大多為50美分這樣的小額鈔票,也有的為5美元、10美元。這些鈔票在三藩市被商店、銀行普遍接受。不過諾頓一世並沒有因此濫印鈔票大發橫財,在他駕崩之後,人們在皇宮中發現國庫只剩區區數美元。

諾頓的遊戲更玩到了關係到國家命運和前途的事情上。1859年10月12日,他發佈詔書,以腐敗盛行、當今政府不能保護公民生命財產為由,宣佈解散美國國會,並再次命令各方代表到三藩市音樂大廳共商國事。當然國會仍然是抗旨在華盛頓開會。在內戰爆發後,諾頓一世向林肯總統表示他願意派御林軍援助聯邦政府,林肯禮貌而又幽默地答覆說,將把他及其隊伍作為國家的後備力量。

另一個故事來自《印象》雜誌。說的是海螺共和國的獨立和「美國的分裂」。

所謂海螺共和國實際上就是美國的西嶼(Key West),是佛羅里達州南端的一個小半島。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西嶼成為加勒比海偷渡客上陸美國的第一站。為了防止偷渡,聯邦政府於1982年在西嶼通往大陸的公路上設卡盤查。由於該路橋是連接南部小島與美國大陸的惟一陸地通道,邊界巡警的攔路搜查導致了17英里長的大塞車。加上居民們每次通過關卡都要出示身份證件以證明自己不是偷渡客,這使他們感覺深受侮辱。在市長丹尼斯•沃德羅(Dennis Wardlow)與佛州當局多次交涉未果的情況下,西嶼的居民憤怒了。「既然他們把我們當外國人,我們就當外國人好了!」在這樣的聲音中,大家決定建國獨立,於是就有了所謂的海螺共和國的誕生。

據說獨立的儀式有聲有色。1982年4月23日,在市區廣場上,市長沃德羅在市民的簇擁下登上一輛平板卡車,宣佈海螺共和國成立,並自任總理。然後立即宣佈向美國宣戰。當然了,戰爭是遊戲性質的,就是用一條古巴麵包敲打人群中一個身着美國海軍制服的男子。1分鐘後,沃德羅總理就自動向該名男子宣佈投降。作為戰敗國,他要求美國給予10億美元的經濟援助重建家園。這場鬧劇立刻在美國各大媒體輪番播出,在美國人笑得前仰後合的同時,海螺共和國的目的也達到了,聯邦政府悄沒聲息地撤除了設在西嶼公路上的關卡。可海螺人玩得還不過癮,他們要繼續胡鬧下去。

1996年,海螺共和國就遭到美國「入侵」。這當然不是我們很容易想像的那樣是美國要鎮壓海螺共和國的獨立,而是美軍第478營的一次例行海島攻擊演習,只不過地點恰好選在西嶼。得知整整一個營美軍「來襲」的消息後,海螺共和國出動了陸軍(用傳統武器古巴麵包投擲美軍)和海軍(乘坐小艇用水槍射擊美軍)進行抵抗,並向五角大樓提出抗議。「海軍司令」哈維向478營的穆勒少校宣讀了海螺的交涉條目,最後大聲質問美軍是否同意所有條款並尋求「海螺共和國」許可入島?「是的,正確。」少校答道。全場頓時掌聲雷動,螺號齊鳴,海螺不戰而屈人之兵,美軍也順利完成了演習,結局是皆大歡喜。此後,「1995年反美戰爭」的勝利被當作海螺共和國史上最大的事件來紀念,每年國慶時民眾都要模擬這場戰爭,玩水槍戰和扔麵包。

這兩個故事當然是最適合茶餘飯後來讀的,我們完全可以將其當作奇聞軼事。但過後想一想,還是會引起人思考一些東西。首先,對於一件事情如何去進行理解?如果就事情的表面來看,「稱帝」、「解散國會」、「獨立」、「分裂」、「宣戰」,都是嚴重得不能再嚴重的字眼,就此,將其當作嚴重的政治事件,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這些字眼都是當事者自己明確無誤地宣稱的。而類似的事情,在我們的社會中不是完全沒有發生過,在文革的時候,因為緊張喊錯一句口號,因為不小心打破一件「聖物」,由此被打成反革命而飽受折磨的故事,現在人們還經常會回憶起來。而在上述兩個故事中,我們能夠看到的是,人們或社會是用一種輕鬆的態度對待了這樣的事情,不就是一個神經可能稍微有些毛病的人的惡作劇嗎?不就是一場用滑稽的鬧劇方式進行的利益抗爭嗎?其次,如果當時的社會用一種相反的方式鄭重其事地處理這個問題,比如給那位「皇帝」、給海螺共和國判個什麼罪,也許也無不可,也很難說馬上會帶來什麼副作用,但我們知道,這樣的一個社會會慢慢變成一個沒有幽默感的社會,一個缺乏智慧的社會,甚至會變成一個僵硬的社會。

更值得我們思考的是,一個社會為什麼能夠以一種輕鬆和寬容的方式對待這樣的事情?這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我想,最簡單的也是最根本的,就是一個社會根基的穩定以及在此基礎上建立的自信。

 

責任編輯: zhongkang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14/0330/39070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