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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效應:好人是如何變成惡魔的

—路西法效應:好人是如何變成惡魔的(余愷)

作者:
路西法曾是上帝寵愛的天使,但因反對上帝要求他尊重亞當,而離開天界,墮落成為魔鬼撒旦。津巴多用路西法效應解釋好人轉變為魔鬼的現象,是想要說明,魔鬼原本就是天使。壞人並非天生的惡,而是情景(situation)的力量讓好人逐漸墮落。

角色中「挽救」了出來。

而就在8612提出退出的當晚(36小時),當津巴多的研究生Craig Haney作為實驗負責人之一輪值夜班時,發現8612「精神已經崩潰,強烈要求退出」,8612無法承受「看守們持續不斷地騷擾,僅僅是因為他在第一天領導了囚犯對看守的對抗。」在同意8612離開監獄進行短暫的休息後,Craig Haney要做出一個外人看來很容易,但當時他感覺極度困難的決定:是同意8612離開還是拒絕他的要求?津巴多是他的導師和「老闆」,午夜時分,不能夠騷擾他的休息。同意?畢竟我只是個二年級的研究生,這個實驗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和資金進行籌備,讓8612輕易退出便意味着實驗設計受到影響,無疑結果的準確性也成疑問。但當前這個年輕人的狀態是他們在設計實驗時無法想像的,不放的話行嗎?

經過一番掙扎後,Craig Haney還是決定同意8612退出實驗。

津巴多和他的同事第二天早上回到了實驗室,質疑為什麼Craig Haney同意讓8612退出實驗。經過一番討論之後,津巴多認可了Haney的決定。同時,在後備名單中,他們挑選了一位學生,讓他在當天下午加入實驗,填補8612的空缺。

而在史丹福大學古老而莊嚴的心理學大樓地下室,敵對情緒日益升級:看守們還在繼續着他們的遊戲,想方設法折磨囚犯;囚犯們則繼續承受着折磨,以行屍走肉般的順從回應。這已經不是一場cosplay了,不是一次愉快的暑假回憶,不是一次舒服的打工經驗,而是一次噩夢。在試驗開始的時候,「看守和囚犯之間沒有任何的差異性;而在試驗持續了一周以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相似性了。」

魔鬼已經被釋放出來了。它獰笑注視着這群曾經「健康的、心理正常」的好人,它讓一些「看守們」沉醉於規訓與懲罰的快感;讓部分儘管心理感覺不對、但迫於角色與承諾所賦予的服從義務而不得不配合其他看守,從來沒有提出過異議和反對,只是私下向囚犯提供幫助;它讓仇恨在「囚犯」心中播種,以致試驗結束之後,當「看守」們和「囚犯們」同坐一起討論時,敵對的情緒讓討論變成了兇惡的對質,當他們在試驗過程中接受試驗人員的訪談和問卷調查時,他們呈現均是懷疑的情緒,在他們看來,這群最初友好善良的試驗人員就是鐵籠的製造者;它讓本應客觀的心理學家失去了判斷。

+局中人

試驗一直持續到第六天。監獄情況漸進式的惡化啟動了所有參與者的心理適應機制:一切都是正常的,一切都是如試驗設計所安排的進行。連接替8612進入試驗的代號為416的候補學生最初的「這是個瘋人院」的印象也已經被「這理應是個瘋人院」的看法所代替,儘管他最初的時候以絕食進行反抗,但經歷了黑房幽禁、獄友在看守鼓動下對他進行羞辱的經歷後,本應最是正常的他換來的是徹底的孤立,他的絕食對抗讓看守和囚犯們從某種意義上站到了一起。

囚犯們以條件反射式的反應接受看守們的各種要求。也有些囚犯以「瘋狂的表演」模仿8612,希望以此換取退出試驗的機會:在試驗的第三、第四和第五天,各有一名囚犯被同意退出了試驗。第五名囚犯在退出的請求被拒絕後,全身出現皮疹的症狀,最終退出了試驗。

試驗過程中,囚犯們實際上有大量的機會接觸外界。在只持續了六天的試驗中,大約有100多人以不同的身份接觸這群囚犯:包括一名真正的典獄官,在接觸了所有的囚犯後,他觀察到這場模擬試驗在這批學生囚犯身上造成的反應與首次坐牢的人非常相似;20多名心理系的學生從視頻監視器和窗戶中觀察試驗;24名囚犯的父母和朋友在探監的時間和囚犯接觸,而其中一位母親在探訪之後尋訪了一位神父,在神父找到了一位律師提供法律諮詢如何讓她的孩子脫離「斯坦福監獄」,這名律師在試驗的最後一天與所有的囚犯進行了訪談。

這100多個人,包括看守和囚犯,試驗的設計者、心理學家津巴多,都沒有想過還有一個選擇:中止試驗。他們已經成為局中人,被困在以理性和科學為藉口所編織的鐵籠之中,無法脫身,唯有服從,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直到試驗的第六天,一名年輕的女士的到訪。

+所有人都是囚徒

當Christina Maslach接到津巴多的邀請參與斯坦福監獄試驗的研究項目時,心裏為之一動。剛剛獲得史丹福大學心理學博士學位的她另一重身份,是津巴多的女友。但Christina已經獲得了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助理教授的職務,正準備動身,分身無暇的她只好拒絕了愛人的邀請。

但她還是答應了津巴多幫忙做一些訪談。為了對訪談有所準備,她在試驗進行了大約一周之後的周四晚上來到了斯坦福監獄。一開始的印象是平靜,與其中一名看守進行了交談之後,她的感覺是這是一位禮貌、友好和讓人愉快的好人。

而這晚負責輪班的是暱稱為John Wayne的看守,斯坦福監獄最「臭名昭著」的獄警。儘管耳聞John Wayne的作為,Christina見到了John Wayne之後卻感到非常震驚(absolutely stunned):與傳聞相反, John Wayne是一個絕對的好人。但直到她開始試驗觀察時,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他戴着黑色的墨鏡,手持警棍,身穿制服,放聲嚎叫,痛罵犯人,讓犯人報數時表現出一種粗暴的態度。

當時正當洗浴時間。洗浴房在監獄外,看守把犯人用腳鐐鎖成一列,每個人都戴上頭套,完全看不到環境的情況。再把他們帶到洗浴房。津巴多通過觀察窗看着發生在監獄的情形,興奮地對他的女友說:「快來看,看一下現在要發生什麼!」「看到沒有,這場景是太棒了!」但Christina卻把頭轉過去,不忍再看,心裏充盈着一種冰涼而作嘔的感覺:如此殘暴的場景讓她感覺到一種女性置身於男權世界所產生的無力感。

隨後,離開了試驗現場後,津巴多想要知道Christina對整個試驗的評價。但他得到的卻是出乎意料的憤怒、恐懼與淚水:「你對這些孩子做的事情太糟糕了!」辯論、爭吵,Christina感到害怕,面前這個不再是她熟悉的愛人,那個以愛生如子聞名斯坦福的溫柔而敏感的心理學家。他們之間的立場從來沒有如此巨大的對立和分歧,他們之間的爭吵從來沒有如此劇烈,如此漫長,留下如此巨大的創傷,她甚至無法想像以後會和這樣的一個人相處。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TED中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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