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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庸:從「建極綏猷」說起 [漢族文化大危至]

這是一段故宮博物院長鄭欣淼糊弄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往事。2009年11月奧巴馬總統訪華,公餘參觀聞名世界的故宮博物院,由中國駐美大使陪同,故宮院長負責介紹。奧巴馬來到中國皇帝處理政務的太和殿,對金色的琉璃瓦、紅色的立柱、巍峨的殿宇深表讚賞,在這座故宮最大的宮殿前欣然留影。走進太和殿,看到高懸的扁額上書寫「建極綏猷」,詢問它的含義。院長回答:「這大意是說帝王要建立好的統治,對天下百姓負責。」顯然,鄭院長是不懂裝懂,對「建極綏猷」作了曲意解讀。只要稍稍留意,哪怕只有一本《現代漢語詞典》就不難明白:「建」是建立,「極」是頂點、最高度,「綏」是安撫、控制,「猷」是計劃、謀略。串起來就是:建立最理想的控制四方的謀略。這是帝王的雄心壯志,其出發點與落腳點都很難與「對天下百姓負責」搭界。鄭院長無疑說走了板。作為掌管故宮的最高首腦不懂故宮文化,這算是一則鮮明事例。

今年5月9日,故宮失竊。盜竊者鑿破隔離用的展牆、打破展櫃玻璃,竊得展品9件。凌晨1時被抓獲,卻乘隙逃脫,跳下 10米高圍牆溜走。故宮有超過240人的安保部門,下設8個科室晝夜防範,有至少1600個防盜報警器,3700個煙感探測器,400個攝像頭。可惜的是,這些人員與設備都是虛張聲勢。據百度百科介紹:(1)大部分攝像頭和報警器沒有經過正規程序購買,存在嚴重缺陷,遇到雨雪天就會失靈,這個情況已經持續幾十年。失竊當天恰好下雨,電子安保系統全部失靈。(2)安保由人防、物防、技防、犬防組成。閉館時應該用警犬清查,以免有人躲藏暗處,乘夜盜竊。但此項制度有名無實。院方反映資金緊張,無力安排犬防,這項措施作廢。(3)大部分員工為「關係戶」,保安沒有經過正式選拔,都是內部招聘。當日發現嫌疑人的保安歲數大,因體力原因無法追逐嫌疑人,而且沒有學過擒拿格鬥技巧,無法制伏嫌疑人。院方承認,這是事實。(4)原規定安保人員每30分鐘巡查一次,此項制度已廢棄十幾年,給盜竊者以有利之機。(5)長期內招制度造成嚴重超員,脫產工作人員過多。不用上班,掛名領取工資的人員,每月可得1200元,在職職工每月發放3000到6000元。故宮實際發放工資人數是額定人數的3.5倍。因此,每年國家調撥的安保費用必須首先填補工資缺口。院方說,脫產人員都是一些老首長的孩子,這些人對故宮外事活動有很大幫助,所以是必須的,現在或者將來都不會減少。上述5項現狀充分顯示,故宮博物院就是這樣一座千瘡百孔的王國。失竊是在千瘡百孔中捅了一個窟窿,再不防範還會捅出更多窟窿。果然,這個窟窿出現在為感謝北京市公安局迅速破案而由副院長紀天斌送出的錦旗上:「撼祖國強盛,衛京都泰安」。人們指出「撼」字用錯,所謂「故宮相關負責人」還狡辯:「撼字沒錯,顯得厚重。跟『撼山易,撼解放軍難』中撼字使用是一樣的。」這個「故宮相關負責人」是何許人也?對此,院長鄭欣淼與副院長紀天斌默不作聲,聽任這個不露面的「故宮相關負責人」肆意狡辯。當他們抵制不力,不得不出面向公眾致歉時,「院方」又把責任推給保衛部門,稱錦旗乃保衛部門負責,製作後未交「院裏」檢查,發現錯字後未向「院裏」請示。保衛部門成了替罪羊,如此才顯示鄭院長和紀副院長英明――很有些「聖上英明,臣罪當誅」的味道。不過,這封公開致歉信還是露了破綻,它說:「保衛部門從製作場地直接將錦旗帶到贈送現場,未再交院裏檢查。」這個「再」字說明,保衛部門曾經將製作錦旗事交「院裏」(即院級領導)檢查過。按說,錦旗上的錯字沒有檢查出來,主要責任應由院級領導承擔。不過,在這樣一個老朽單位,上下和左右的關係已經不依以往的正誤標準衡量,它們之間已經被利益的均享制覆蓋。鄭院長、紀副院長與保衛部門負責人,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次我替你頂着,你為我蓋着,只要難關一過,哥幾個利益均分,有福同享。無需再引用故宮竟然把建福宮作為私人會所而以高額入會費私攬錢財的資料,只是上述的作為就可看出,故宮博物院已經完全腐化,它的體制已經蛻化為由高層控制、與權貴者均攤利益並與院外權貴者勾結的結構。

不要以為故宮博物院出現的問題只是幾個古老漢字的誤讀、誤用,只是涉及文化品味的高低。它的經歷告訴我們,對文化認知的失誤會導向野蠻的、粗暴的傾向,再繼續下去則會導向反現代化的、反普世規律的體制借文化的媒介而放肆推行。這樣的趨勢在全國各個文化角落都不難找到,這裏不妨舉一兩個實例。台灣新黨主席郁慕明來大陸訪問,人民大學校長致歡迎詞,其中一句:「七月流火,但充滿熱情的豈止是天氣。」「七月流火」出自《詩經·七月》,指天氣漸涼,暑熱漸消,而不是指天氣正熱,這裏分明把「七月流火」用錯。又如,廈門大學授予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名譽法學博士,並請其題詞。連戰當場揮毫,寫道:「泱泱大學止至善 巍巍黌宮立東南」。廈門大學副校長宣讀時將「黌」(音宏)讀為「黃」,雖是一字讀音之差,卻考驗了台灣與大陸國學根底的深淺,不可等閒視之。典故用錯,字音讀錯,根據故宮博物院的故轍,是通往野蠻、粗暴之路,繼之,則更危險了。

難道真的如我這裏推論的,文化識別的差距會導致故宮博物院那樣整個體制的腐化、變質嗎?當然不可一概而論,其間的必然性依賴於適當環境促成。有些只是對文化認知的一時的、短暫的表現,並不與野蠻、粗暴聯繫,不會導致更嚴重後果。漢族文化博大精深,一輩子都學不完,一些文化認知的膚淺,只要不斷提高就可補足。故宮博物院的整個體制的腐化、變質之所以應該引起足夠重視,蓋在文化認知的膚淺的確是走向野蠻、粗暴的初步,加以適當條件的醞釀,就會逐漸培植故宮博物院那樣的現行體制。切勿以為這是危言聳聽,試觀當前中國大陸的狀況,它的形像正微縮於故宮博物院中,故宮博物院的體制就是中國大陸體制的微縮化,或者說,中國大陸的體制就是故宮博物院體制的不斷複製和擴大化。億萬公眾(包括你我他)就是在這樣的體制波動中浮沉。


(2011.7.2)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新世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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