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太福音

經濟學家吳敬璉挨罵的背後

文/七犀鳥

身份顯赫的吳敬璉挨罵了

吳敬璉乃是一個在中國鼓吹市場化的先驅，人稱「吳市場」，對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功莫大焉。在很多人仍然迷信計劃經濟的時候，吳敬璉就開始了對市場經濟的思考，探索和鼓吹。

07年，吳敬璉卻挨了罵。

挨罵的言論主要有：1）春節火車票不漲價不符合市場經濟原理，至於農民工的乘車困難，可以給予補貼。2） 按市場價格進行補償是不合理的，因為城市化是全民的成果，其利益不應該完全給房主，應建立城市化基金，將這些收益按照一定的規定來分配。

挨罵以後，吳敬璉豪氣干云：「如果當政協委員就怕挨罵，那麼我們這些人就不用當了，可以回家了」。吳敬璉的身份使得他有理由這麼氣粗。

他的身份是顯赫的：1984年以來，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方案辦公室副主任、第九屆、第十屆全國政協常委兼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國務院信息化專家諮詢委員會副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北京大學、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改革》、《比較》雜誌主編。在耶魯大學、牛津大學、史丹福大學、麻省理工學院任客座研究員或客座教授。

吳敬璉可以說是一個三棲明星。官、學、商三界長袖善舞，而且還是政協裏面的議員。吳這樣，在西方民主社會是不合理的，薛涌同志從美國寫文章要求吳敬璉像高級公務員一樣公開個人收入來源以及渠道，是合理的。

火車票不漲價不符合市場經濟原理？站着說話不腰痛！

火車票應不應該在春運期間漲價？這個問題爭論多矣。懂點經濟學的人都認為應該在客運高峰期漲價，這樣可以調節火車票的供求，進而使得真正需要乘坐火車的人可以花高價順利旅行。相反，那些真正需要乘坐火車返程的旅客，比如學生，民工，以及一些懂得常識多於懂得經濟學的人則反對鐵道部門「趁火打劫」。

七犀鳥不是很懂經濟學，也知道供求規律，然而，反對火車票春運漲價。因為他明確的知道，如果火車票春運漲價，一些人，尤其是弱勢群體，返程過年的費用就會增加。這些人是具體存在的。

吳敬璉說火車票漲價不符合市場經濟原理，農民工可以給予補貼。這種言論不挨罵那就沒有天理了。

火車票的價格影響到誰？1）鐵路部門。所有的商家在春節期間拼命降價促銷，鐵路部門因為火車票的需求剛性，不降價也不缺客源。漲價？一定幅度內也不會導致客源流失，收入只會增加，這種增加對於農民工和大學生群體來說，可以說是「火中取栗」，被燙手時自然的。結果，今年在民意的壓力下，春運期間鐵路部門不再漲價。

2）乘客群體。春運期間，鐵路旅行的兩大群體就是農民工和大學生。吳敬璉在強調應該在對農民工加以補貼的基礎上執行火車票春運漲價的時候，忘記了自己的大學生也要乘車回家過年，而且去年普通高校在校生有1739萬，這麼大一個群體被身為教授的吳敬璉先生忘記或者忽略，難怪被罵得狗血噴頭。

3）部門效率和公共福利。一列火車就是一個移動的巨大媒體，一個移動的巨大商場，一個巨大的移動服務提供場所，如果這兩個收入渠道被鐵路部門挖掘的好的話，火車票價格再低，部門也會有盈利，奈何體制僵化，漲價也無法實現巨額利潤。火車票的相對低價，使得弱勢群體在福利體系尚未建立的情況下，享受低價福利，火車票春運提價，使得一些農民工和大學生選擇異地過年，乃是公共福利的減少。

與吳敬璉真理在握的姿態相比，鐵路部門深入領會和諧社會精神，做出了春運期間不漲價的決定，這乃是民意的勝利。

假如吳敬璉的房子被納入城市拆遷計劃

《物權法》終於通過了。相信吳敬璉作為一個鼓吹市場經濟的學者，應該是歡迎《物權法》的通過的。作為一個相信市場經濟的學者，他也應該明白私產保護對於市場經濟的意義。然而，他卻發表了違背《物權法》精神的「城市拆遷非市價補償論」。

這種言論的立論基礎就是：「城市化是全民的成果，其利益不應該完全給房主」。

他的理論是被拆遷者的房價上漲，乃是經濟發展帶動城市化導致的結果，這種上漲收益應該歸全民。吳敬璉這一言論，傷害了一大批被城市大建設中拆遷部門野蠻拆建害苦了的群體。吳敬璉傷害的是一群活生生的家庭和群體。

按照吳敬璉的邏輯，投資者的公債收益也屬於全民努力干經濟的結果，也不能全部屬於投資者；大中小股東們的股票因為經濟景氣高而溢價也是全民努力干經濟的結果，也不能全部屬於股東；自然，普通百姓的存款放在銀行，因為央行要抑制經濟增長速度而加息，這種好形勢也是全民干經濟的結果，自然這種存款加息帶來的利息收入也不能全部屬於存款者。

這種邏輯乃是一種強盜邏輯。

居民購置物業，房產構成了其主要資產。隨着經濟的發展，房產隨之增值，此種情況下，任何企業或者部門，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國防目的除外），想拆掉居民手中的房產，從社會公平及正義的角度來講，理應按照市場價格予以補償。一個不能保證居民這項權利的地區，將會導致資本外流，精英外遷的結果。

而且，重要的是，在房產拆遷補償的計算上，唯一可以明確的補償標準，一則是房產購置費用，一則為房產市場價格。如果把全民利益也算上去，那麼，在房產增值利益中，那些屬於房產所有人，那些屬於全民所有，怎麼量化？而且，全民所有乃是全民都沒有。

假如吳敬璉的房子被納入城市拆遷計劃？按照他的名頭和聲望，按照時下中國的現實，應該會得到高額的賠償。相反，普通民眾的房子被納入城市拆遷，遭遇的將是象徵性補償和野蠻拆遷。這乃是不尊重私權的最大表現。

被代言的群體開始覺悟以及學者的教訓

吳敬璉的言論被罵的原因，除了其少數言論本身問題多多以外，長期以來習慣沉默，溫順的被別人代言的群體開始覺悟也是一個原因。

在火車票價格問題的爭論中，很多原來沒有話語權的乘客群體通過網絡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替我們代言，要有水平，要考慮到我們的利益。這種看似一盤散沙的聲若蚊蠅的聲音，一旦聚焦到一個問題上，其威力也是可怕的。民心可用，高層聽到了這種聲音，於是，鐵道部乖乖就範，做出了春運期間不漲價的決定。吳敬璉作為政協委員，偏偏發出挑戰民意的聲音，不被炮轟才怪。

給學者的教訓為何？

1）學識不能成為專橫跋扈的資本。大牌學者的學識讓人尊重，可是這種學識不能成為什麼話題都要插一腿的資本。尤其，在牽涉到千千萬萬群體利益的公共事務上，不可提供可能影響決策的傷害某個群體利益的建議。

2）民意代表不能以違背民意為榮。學者可以逆潮流而動，畢竟，學者很多時候因為站在學術高山，看得比普通民眾要深要遠。怕罵不當明星，好，因為明星越挨罵越紅；怕罵不當學者，好，因為學者越挨罵越獨；怕罵不當民意代表？不好。長期這樣的話，理論上要被選下台的。

3）放下架子，學會心平氣和的講道理。人們喜歡明星，不是喜歡明星的大腦，所以，鞏俐姐姐越單純越可愛。相反，人們尊重學者，乃是看中學者的思想，所以，學者炒作要適度，嗲聲嗲氣多了會被人嘲笑。明星依靠表演生活，學者依靠講學、著書、做智囊吃飯，所以，娛樂界明星在公共問題白痴不影響飯碗，相反，如果學者因為思慮不周，發表出的言論國人皆曰可罵，則其就算貴為吳敬璉，離失寵的日子也不遠了。社會不是課堂，網絡更是藐視權威，學者不應該用課堂上的語氣來對大眾說話。

4）理論研究和政策建議要分別思考。理論研究無禁區，不用考慮民意。然而，政策建議一旦形成政策，必將影響到千千萬萬的具體的活生生的人的生計和福祉，這種建議要慎重。相信吳敬璉開車的時候，會避免壓傷路上的小狗小貓；也相信吳敬璉遭遇失學兒童，會解開他的口袋。

可是，為什麼在一千多萬大學上和眾多民工可能在本來微薄的收入中，因為他的言論多花錢的時候，為什麼在眾多在城市拆遷計劃中受到利益侵害的群體仍然受到吳老先生的「城市拆遷非市價補償論」的傷害的時候，吳老不認認真真地斟酌一下呢？此正是：

愛數人易

憐萬人難

政策事大

開口須慎

Monday, March 19, 2007於FJ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