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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橘屬水果會造成多種藥物在人體內濃度升高，有時會到令人擔憂的程度。
大約一個世紀以前，一股新的飲食風尚席捲美國——注重身材的女性要連續1-3周多吃西柚。據說，連埃塞爾·巴里摩爾（Ethel Barrymore）這樣的荷里活女明星都對此深信不疑。
「西柚減肥法」就像幾乎所有其它流行過的減肥法一樣——基本都是胡說八道。如果有人用了這種方法，並且真的減了肥，那是因為柑橘類屬於成分可控的低卡低碳水飲食中的一種，而不是因為它有什麼非凡能力讓贅肉消失。然而，在過去幾十年裏，這種飲食潮流從未消失過，上世紀70和80年代還迎來了一波復興，當時誕生了一種只喝果汁，名為「西柚禁食法」的危險「減肥法」（沒有科學依據，非常不建議嘗試）。甚至連音樂人「怪人奧爾」都為西柚寫了首歌。如今，對西柚的炒作仍困擾着營養學家。
但是，對每一位西柚狂熱愛好者而言，都可能會有具有藥理學背景的人提醒他注意其中的風險。儘管這種水果既美味又富有營養，但它具有一種危險的特點：
它會提高數十種經藥監局批准的藥物在體內的濃度，特別是對某幾種藥物，這种放大作用引起的劑量超標甚至足以危及生命。
美國馬利蘭大學的傳染病藥劑師艾米麗·海爾（Emily Heil）說，對大多數人而言，吃西柚完全是安全的，只有一系列影響因素同時存在時才會導致災難發生。例如，一個體質不佳的人在喝下一定量的西柚汁後，又在特定時間內又服用了一種對西柚特別敏感的藥物。但這就使得西柚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對這種又苦又甜的水果，
科學家們尚未完全了解其化學特性，沒人能對究竟該擔心到什麼程度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西柚提高藥物濃度的能力是在一次廚房事故中被發現的。大約30年前，臨床藥理學家大衛·貝利（David Bailey）正在進行一項試驗，測試飲酒對降壓藥非洛地平的影響。為了不讓志願者們發現酒的特殊味道，貝利把酒和西柚汁混合在一起。結果，他震驚地發現，
每個人血液中非洛地平的濃度都突然飆升，即便是只喝純西柚汁的對照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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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在對自己也做了同樣的試驗後，確認了果汁是其中元兇。在吃西柚後的幾個小時內，西柚中的某些化學物質破壞了機體天然分解非洛地平的能力，導致藥物在血液中累積。在生理上，這可以粗略地類比為垃圾處理器堵了：平常會被沖走的垃圾此時不斷地堆積、堆積、堆積。在這個情境中，垃圾處理器是一種名為細胞色素P4503A4的酶（簡稱CYP3A4），它能降解食品和藥物中所有潛在的有害化學物質。而造成堵塞的罪魁禍首則是一種化合物，它存在於西柚和相關柑橘屬水果（如柚子和苦橙）的果肉和皮中。
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The 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的藥理學家喬治·德萊賽George Dresser）說，不需要吃很多西柚，即便是半個也足以引發明顯的藥物濃度飆升。
這些分子擁堵造成的後果有時會變得很嚴重。德萊賽說，「在可能有食品-藥物相互作用的列表中，可以說，這是最重要的一種食物。」與某些心臟藥物一同使用時，西柚可能會造成噁心、嘔吐和心率升高等不良反應。西柚還會提升抗凝藥物阿托伐他汀和辛伐他汀的血液水平，促使肌肉疼痛並最終導致肌肉降解。
最令人擔心的是西柚與他克莫司的相互作用。他克莫司是器官移植患者經常開的一種免疫抑制劑，西柚增加它的濃度後，會引發頭痛、震顫、低血糖和腎臟問題。柑橘屬水果甚至還能提升一些經常被濫用的藥物（包括芬太尼、羥考酮和氯胺酮）的血液濃度。
可能受西柚影響的藥物列表很長。美國華盛頓州立大學的藥理學家瑪麗·佩因（Mary Paine）說，「市面上超過50%的藥物都是經由CYP3A4代謝的」，它同時存在於肝臟和腸道。但西柚真正能影響到的只有腸道的CYP3A4，因此只會造成一小部分藥物在血液中的濃度顯著提升，並且有時只有喝了大量果汁（比如一升以上）才會升高。而且這些藥物中只有一小部分在累積時確實會產生毒性。我們的機體持續不斷地生產着CYP3A4，只要停止食用西柚，一兩天之內，這種蛋白的水平或多或少就恢復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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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對如何評判西柚的風險有着不同看法。對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的藥劑師雪莉·角田（Shirley Tsunoda）來說，「這絕對是個大問題」，特別是對那些正在服用他克莫司的器官移植患者來說。她建議他們千萬別碰西柚，並且最理想的情況下，服用他克莫司的患者最好連所有的柑橘屬水果都一併避開。角田甚至還建議人們查看混合型果汁的配料表，避免製造商偷偷放了西柚。連她自己想吃西柚時也要三思。
不過，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的藥理學家保羅·沃特金斯（Paul Watkins）則不那麼擔心。他告訴我，他更擔心的是這種水果作為口服藥物克星的名聲被過分誇大。他告訴我，他曾研究過西柚與藥物的相互作用，但幾年前，在他「得出這件事不是很重要的結論」後就放棄了。他指出，對某些用特定藥物的患者來說，一些擔心絕對是有必要的，但「我認為，患者因為在吃藥的同時吃了西柚而遇到麻煩或產生嚴重的副反應，這種情況的發生率非常非常低。」
甚至連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似乎也不太確定到底該對西柚抱以何種態度。FDA已經在幾種顯著受到西柚影響的藥物文件中加上了官方警告。但是在其它藥物的說明書中，僅僅是提到了可能與西柚相互作用，建議諮詢醫療專家，或者僅僅是建議人們避免「大量」飲用西柚汁。
正如丹·諾索維茨（Dan Nosowitz）在《秘境》網站上報道的那樣，某些在加拿大有相互作用警告的藥物，如萬艾可、羥考酮、抗愛滋病藥利匹韋林以及降壓藥維拉帕米，在美國都沒有提及它們和西柚的相互作用。（當我向該機構詢問這些差異時，一位發言人回復道，「FDA正持續關注已批准藥物相關的新信息，包括相關研究和不良反應報告。如果FDA確定存在安全隱患，將會採取適當的行動。」）
能準確量化西柚相關風險的可靠數據非常少。過去這些年，研究人員已經記錄了一些柑橘與藥物相互作用的單個案例。這些案例中，柑橘導致相關人員緊急就醫。但其中一些人確實喝了超量的果汁，而且柑橘的狂熱愛好者們也不常在臨床試驗或療養院中出現死亡結局。貝利的學生德萊賽告訴我說，甚至當貝利首次向廣大醫學界展示他的研究發現時，「人們問道，『死者在哪兒呢？』」德萊賽主張，缺乏數據的部分原因是醫療工作者們忽略了確認病人是否有果汁飲用史。
目前，在這一話題幾乎停滯不前之時，西柚卻帶來了更多謎團。在貝利發現西柚提高血藥濃度的幾年後，研究人員們又發現西柚還可能降低某些藥物的濃度，例如抗過敏藥非索非那定，這也許是因為西柚阻止了腸道吸收特定化合物。
新藥，尤其是研究的不清不楚的領域，因為西柚的相互作用通常不是新藥上市時首要考慮的因素，其影響也常被忽略。例如，目前流行的新冠抗病毒藥帕昔洛韋（Paxlovid）就含有對CYP3A4敏感的成分利托那韋，並因此需要避免與許多藥物同時服用。輝瑞公司的一位代表告訴我，輝瑞公司並不擔心毒性。但海爾想知道，西柚是否會略加重帕昔洛韋某些令人討厭的副作用，例如腹瀉，或是讓很多人口中總有酸味、金屬味。嗯……就像西柚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