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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年輕人正在遭遇「時代的黑利」 !被動放棄婚戀工作健康以及更多

—中國的「弱勢一代」:年輕人的困境和掙扎

人們習慣用一個詞概述一代人的面貌。

比如日本的「覺醒世代/寬鬆一代」。他們出生於泡沫經濟破裂前後,深受經濟下行、就業市場萎縮以及社會結構變化的影響,對未來的職業和家庭持悲觀態度,開始質疑傳統的「拼搏精神」,選擇逃避社會期待,追尋內心的寧靜與個人自由。宅文化和二次元文化成為這一代人的標誌,與前輩的「務實」不同,他們傾向於沉浸在動漫、視頻遊戲和網絡虛擬世界中,「不開車、不買名牌、不運動、不喝酒、不旅行、對戀愛冷淡」。「覺醒」體現在他們對社會期待的拒絕。

如今韓國的「n拋世代」,也同樣深受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社會壓力的影響,尤其是隨之而來的金融危機後,社會價值觀發生了劇烈變動。這代年輕人放棄了傳統社會期望中的結婚、生育、購房、人際關係等責任,這種轉變體現在急劇下降的結婚率、生育率上,影響至今。「n拋世代」以追求自由、個性化的生活方式為主,尤其是K-pop的崛起成為世代的象徵。「拋」體現了他們在這個時代下為追求自我「置換」掉的東西。

而在中國,當下也是一個節點。經過1978年至2010年年均10%的超高速增長後,從2011年至今,除新冠疫情期間出現大幅波動外,中國GDP的增速正在逐年放緩。改革開放、房地產升值的紅利已過,有人戲稱現在年輕人面臨的是「時代的黑利」。這代年輕人享受了教育民主化的成果,平均就業競爭力遠超上一輩,但也感受到競爭激烈的無力感;生活成本不斷增加,但薪資增長卻相對滯後;他們在社交平台展示自我、尋找認同,價值觀既開放又保守;他們在更豐富的資源下成長,看起來卻比父母輩頹喪……

對這代年輕人已有不同的概述。比如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彭凱平曾針對00後的心理特徵做過調研,他認為,這代年輕人是「雙相情緒波動」的一代,他們有希望,但也感到焦慮,他們擁有豐富的信息但缺乏實際經驗,面臨更多選擇,同時也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和就業壓力。再比如「在內卷和躺平之間,該卷卷該躺躺」的「45°青年」。

用一個詞來概括一個時期的群體,必然包含統計上的暴力,但概括世界、理解自我在當下成了一種「不確定大環境下」提供些許確定的慰藉。

本文是年度回顧的最後一篇。我們試圖為當下(下行周期)籠統的「青年」找到一些共性的概括,在眾多選擇中,我們悲觀地找到了一個詞:弱勢。他們有此前日韓年輕人相似的處境,比起父輩,他們在經濟上、話語權、精神面貌等方面都顯得更為弱勢。

01被浪費掉的人

近幾年,年輕人的工作狀態,籠罩在三片烏雲下。

前兩片烏雲,是失業率和工作價值。如今,失業和裸辭同時高發。一方面,經濟增速放緩,大量公司降本增效,崗位減少,工作越來越難找;另一方面,工作的價值感驟降,工作可以提供的身份認同越來越稀薄,不論肉身離不離職,精神上游離在隨時想走的邊緣。

第三片烏雲,是所謂的「第四次科技革命」的AI。當前各路AI廠家為了弱化年輕人「被替代」的焦慮,都在強調AI是人的工具,但AI工具釋放的生產力,導向的職場變革方向,如即刻用戶@托馬斯駱說所,是從上一代互聯網公司的「一小撮聰明勤奮的創造者+一大群綜合素質比較高的辛勤工作者+源源不斷流量和補貼資源」,到AI公司的「極少數超級強大的個體(智商/技能/行動力)+一小撮極其聰明的行動者+予取予求的燃料彈藥(算力)。」以前人是主要成本,如今更多消耗在算力上。

衍生出來的問題是,那些不夠聰明不夠有執行力的大多數,去向是哪兒。

不只是權利和財富進一步聚集到資源雄厚的大公司里,工作的價值感也密集地收攏進這些號稱在「改變所有人生活」的新科技大廠,對更廣泛認為「除了月薪能作為正面激勵外,無法從工作系統中獲得任何的價值感和樂趣」的打工人來說,在職場的意義層面上淪為炮灰幾乎是沒法避免的,對多數勞動人來說,螺絲釘化不會減少只會加強。以往人在職場中被視為「人力資源」,如今人作為資源的價值正在減弱,未來的人出於穩定需求仍然需要職場,但職場不再那麼需要人了以後,即便身處職場,大量的人,將被更多「浪費掉」。

更進一步的問題是,被效率拋棄以後,龐精神需求和經濟需求都旺盛的龐大打工人群體,該如何被社會系統托住。

弱勢一代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裏,他們越發依賴系統,但對系統無能為力,只能被動地期待系統變好。

具體到當下處境上的弱勢,則是一系列的被動:

1、被動競爭,被動降低期待

工作越來越難找了。2023年,中國16-24歲的年輕人中,一度有超五分之一失業。高校畢業生人數增多,而經濟卻處於低水平增長階段,大廠等高科技企業增長放緩。近年求職市場對年輕人尤為嚴苛,脈脈《2024職場生存洞察》顯示,2021年、2022年、2023年及2024上半年,人才供需比從0.32到1.29到1.98、1.97,增長了六倍多,相當於四年間,從每個人都有三個崗位可選,變成每2個人中就有1個沒有崗位可找。

求職門檻也水漲船高,有些崗位從前雙非即可,現在人均985、海外碩士。體制內也許不再是鐵飯碗,但依然需要年輕人削尖腦袋:從2014年到2025年,專科學歷能報考的公務員崗位從9%縮減到0.13%。

同時,隨着AI技術發展,年輕人面臨「技能轉型」的壓力。未來變得越發不確定,努力學習無法保障高薪生活,「讀書無用論」正在成為某種現實。一方面,准大學生對「選錯專業」輸在起跑線上的焦慮越發嚴重;另一方面,很多人把希望放在與自己專業無關的副業之上。同時,本科、研究生畢業送外賣、做保安的例子,輿論也早已見慣不怪了。

2、被動「懸浮」

工作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是「飯碗」,現在忍氣吞聲地工作,是為了以後更好的工作、生活。也因此,待遇、福利是首要的,價值、意義並不是那麼重要。南都民調中心面向年輕人的調查結果顯示,61.4%的受訪者認為工作主要為了「賺錢謀生」,佔比最高,「實現個人價值」為36.8%。年輕人對於企業類型的偏好中,國企仍然是首選。

經濟增長放緩,人們對工作的需求也更加強烈,「大環境不好,苟着再說」的求穩心態有增無減。2024年的調查顯示,在中日韓美四國中,中國的青少年最怕找不到工作,對不工作的狀態最難以接受:有近八成(78.0%)的中國高中生表示「即使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也應該先工作為好」,比例遠高於美(61.1%)、韓(55.9%)、日(30.2%)三國高中生。工作已經變得糟糕,但年輕人對的工作的渴望依然高漲。

3、被動過勞

過勞已是普遍狀態,結合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和國際勞工組織(ILO)的數據,2023年,中國企業就業人員每周平均工作時間近49小時,超出法定工作時間11%,創下近20年新高,同時達到全世界最高水平。

眼下圍繞着「工作」的困境之一在於:看似工作賦予人尊嚴,沒有工作就沒有尊嚴,但恰恰又是工作剝奪了最多尊嚴。年輕職場人的自嘲,每年都在降級,從字面意義上還算中性的「打工人」,到越發卑賤的「社畜」,再到徹底淪為「牛馬」,職場人的「含畜量」逐步提升,身份認同感持續貶值。

不過,即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年輕一代自願「內卷」的水平依然很高。

責任編輯: 方尋  來源:青年志Youthology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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