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在生活中,有沒有這樣的觀察:
步入婚姻、特別是有娃後的女性聊到家庭時,大部分都覺得自己有種要被淹沒的感覺。
她們說:自己好像在給一家人在打工,要負責的KPI包括但不限於——
精力和時間有沒有以孩子為主,個人喜好和安排有沒有優先考慮家庭的需要……
而在這份24小時都沒辦法下班的工作里,作為媽媽和妻子的她們,經常收到直接或隱秘的指責:
都是當媽的人了,不要老是想着出去玩;
孩子成績退步了,是不是你教育方式不對?
這些不是孩子愛吃的,晚餐怎麼只想着合自己口味呢?
久而久之,她們發現自己在家裏的位置變得無限小,自我決定權越來越小。
看到這裏的你,如果深有同感,就要小心了——
也許你現在正處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里。
先說說什麼是權力?
現實生活中,一個人的權力範圍非常廣泛。
言論權、經濟自主權、選擇權……
而我們這裏提到的權力,更偏心理層面的意義,強調一種「權力感」。
它意味着一個人跟自己真實的想法、情緒、需求連結的程度。
對一個人來說,不過多被外界的聲音左右,自主決定自己想吃什麼、如何安排閒暇時間,本身就是一種權力的體現。
在合理範圍內,當我們發出一個需求時,不會因為覺得不應該、不配得,就把這個願望壓抑下去。
但弔詭的情況是,我們會發現——
當一名女性進入婚姻、承擔起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時,她的權力卻在現實中碰到了諸多阻礙。
前不久,身邊一位全職媽媽薇薇跟我吐槽說,現在感覺自己跟老公變成了「上下級」關係。
孩子剛上小學,老公有意無意地向薇薇下達指令:
每天要保證多少學習時間、各科學習進度怎麼分配、參加哪些課外興趣班……
薇薇有時想出去跟朋友聚會、或者給自己放個假旅遊一趟都特別難。
一方面老公會埋怨她拎不清,出去了孩子沒人管;
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覺得自己作為媽媽,不應該這麼多考慮自己。
薇薇說,每當孩子成績不理想時,她都非常焦慮。
因為這意味着,老公又會說自己在外賺錢辛苦,可薇薇在家裏連孩子的學習都管不好。
時間長了,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在家庭里的價值。
薇薇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曾經也是職場上的銷冠,而現在我連一個決定也不敢做,甚至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
在薇薇和丈夫的現有關係模式下,薇薇的權力空間被丈夫擠壓了,很多決定都只能丈夫說了算。
其實這樣的婚姻狀況並不少見,《出走的決心》這部電影裏,孫大勇也是這樣指揮妻子李紅——
釣回來的魚應該紅燒還是燉湯,麵條應該做西紅柿還是茄子鹵……妻子李紅沒有發言權,孫大勇的決定就是最終決定;
孫大勇從來不做家務活照顧孩子,他覺得這些責任理應由李紅承擔,「哪有女人不做飯不生孩子的?哪有女人不伺候人的?」
好不容易李紅終於能有時間去一趟成都參加同學會,因為碰上女兒待產,孫大勇說她「不明事理」,不准她出去。
在這段關係中,丈夫孫大勇的權力遠遠蓋過了李紅的。
但,這種權力是負面的。
它更多是只考慮某一方的需求和利益,或者以一個更大的共同體(比如家庭)來犧牲、掩蓋其他人的需求。
在一個家庭里,妻子往往會變成這種權力壓迫下的弱勢者。
而正面的權力應該是——
我有我的需求和邊界,但同時也尊重你的需求和邊界;
把對方看做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在一段關係里,將其工具化。
武志紅老師曾表達過一個觀點:
如果在私人領域,過多使用權力關係,容易對關係造成污染。
無論是前面提到薇薇和她的丈夫,還是李紅和孫大勇,我們都會發現:
婚姻關係中,一方過多佔據主導權,打壓、入侵另一方時,這種「權力不對等」,會讓關係里的愛意和尊重逐漸消失。
但問題是,為什麼我們往往看到的結果是:
女性進入婚姻後,好像就自動失權了呢?
「權力不對等」的背後,成因複雜。
客觀上講,女性進入到婚姻、在一個大家庭里,角色開始變得複雜。
他人會要求你先扮演好妻子、母親的角色,而把自己的需求和利益放到最後。
就像前面提到的那位全職媽媽——
當不得不把照顧孩子、家庭作為自己的主要任務,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時,薇薇的價值感也直線下降,越發覺得沒有話語權、沒有決定權。
這是很多女性被迫失去權力的原因。
當然,還有主觀原因,也是我們這裏想重點探討的:
女性容易對權力有羞恥感,一直退讓,就一直失權。
怎麼理解這句話呢?
就是當我們內心對「擁有權力」這件事沒自信、不夠堅定時,那麼表現出來就是:
很難爭取話語權、很難堅定自己的想法、很難為自己爭取利益。
薇薇正是這樣一個隱忍而善良的人。
在妻子和母親這些外界角色期待之下,一旦它們跟個體需求發生衝突,她就會認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是不應該、不值得的。
她對自己本應擁有的權力感到恐懼、逃避、不敢面對它。
比方說——
薇薇期待重返職場,想投遞簡歷,丈夫卻覺得薇薇拎不清重點,「你在家把孩子照顧好,比什麼都強」,於是她只得作罷;
全職媽媽的身份,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價值,她可以給孩子買最貴的零食,一年到頭都不給自己買件新衣服……
我們會發現:
權力跟一個人的配得感、價值感息息相關。
像薇薇這樣的女性,其實需要面對自己很多羞恥的部分。
而能爭取權力的背後,是能夠深深地認可自己。
這是正面的,它源於自己深深值得的感覺;
它是邊界清晰的,反映的是自己的真實需求和影響別人來滿足自己的合理願望。
而不是負面的,像孫大勇那樣,去過度擠壓另一方的界限或者侵入對方的內心空間。
只有我們先認識到這一點,才能放下對「擁有權力」這件事的羞恥。
處在弱勢方的地位時,等待權力主導方的清醒和同情,顯然是難的。
對於像薇薇和李紅這種處境的女性來說,最首要的就是:
學會在小事中,尊重自己、維護自己。
怎麼理解這句話呢?
就是當我們的內在權力感慢慢建立起來,與此同時就能在現實世界裏爭取更多。
在《小巷人家》裏,妻子黃玲就是這樣一步步成長的。
在婆婆生日宴上,她忙前忙後準備了一大桌美食,卻被婆婆以位置不夠,排除在餐桌之外,只能和女兒在廚房用餐。
雖然她不敢當場發作,但其實內心是有不滿的。
後來,黃玲領到了肉、糧票,當婆婆想故技重施,帶着小兒子一家來蹭吃蹭喝時,這次她沒讓對方得逞了。
把原本的排骨換成了肉絲炒蘿蔔絲,暗中讓公婆吃了個嗆。
這也是我想強調的第一點,學會先從小事中去維護自己的權力。
哪怕我們無法正面擁有選擇權時,也要先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其次,當我們內在權力感不足時,去靠近能給自己帶來支持的人。
整部劇中,其實黃玲能一步步走出隱忍、認可自己值得,少不了她身邊還有個重要的女性精神同盟——宋瑩。
宋瑩是個敢作敢當、活潑耿直的人,她不內耗的性格和氣場,也影響了黃玲。
劇中有一幕特別經典,黃玲給家裏人都做了新衣服,唯獨沒有給自己做。
宋瑩看到了黃玲其實也想讓自己漂亮的真實想法,她說:「你喜歡看着孩子們穿得漂漂亮亮的,你也一定喜歡自己穿得漂漂亮亮的呀。」
黃玲當時聽到這句話時,因為被說到心坎里,掩着面又哭又笑,她說:"謝謝你呀,宋瑩。」
其實這句謝謝,不僅是謝謝宋瑩看到了那個委屈的自己,也是謝謝她告訴自己:
無論作為母親還是妻子,我首先是我自己,我有權力先讓自己過得好好的。
說到底,無論是從小事中去爭取、還是靠近能帶給自己支持的人,都是在一步步積累自己內在的權力感。
當內在與自己的關係變化時,會折射到現實世界中,去爭取更多外在權力。
關係中,權力一時的失衡並不可怕。
因為一段健康有活力的關係,權力的主導是會動態變化的。
比方說你比較擅長孩子教育,那麼這個事上多聽你的;
他比較擅長財務管理,那麼在家庭財政這一塊,對方決策權更多一點;
最需要警惕的是:
這個背後,一方對於權力的被迫退讓和羞恥,另一方對此的理所應當。
儘管前面提到的是女性如何拿回自己的權力,但家庭角色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
這個被束縛的部分如果能夠被老公、其他家庭成員乃至社會看到,對於女性來說會是一種重要的支持。
婚姻里,雙方首先是獨立、主權完整的個體,才可能讓愛意持續流動。
而一個有愛意流動的家庭,大家都會待得舒服,並給予彼此力量、共同去面對外界的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