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簡單說就是某種抽象的概念、文本、規則和流程的組合。在不同的機構/地區,有不同的制度。
制度論,就是認為制度是決定性因素,有了好的制度,其它一切都好了。所以,經常有人說,要相信制度。
真的是這樣嗎?
企業的角度
搞企業的人最容易理解制度論的荒唐。
全世界很多公司都搞ISO管理體系認證,這是一套源於發達國家的企業管理制度。如果你觀察同一行業不同的企業,歐美企業、日本企業、韓國企業、民營企業、國營企業等,實施的狀況完全不同。有的認真做、有的敷衍了事,有的就是一個諮詢公司的文件盒。
如果制度能夠解決公司發展的問題,那倒是簡單了。找一幫專家,找幾家行業內頂尖公司研究,然後按圖索驥複製,這樣公司是否能發展呢?很遺憾,如果真這麼做,倒閉的可能性更大。
以餐飲為例,更容易理解。
米其林大廚製作精美的佳肴,如果讓他們把菜品的製作流程進行詳細講解,那麼,是否換個人,就能夠做出一樣美味的菜品呢?
並沒有這麼簡單,製作一道美食,有很多影響因素,比如廚房、設備、原料等硬件,還有人的理解力、行動力和態度等軟件。
餐飲業複製的難度,隨着產品的複雜性而指數級上升。麥當勞是標準化的快餐,能夠大量複製,全球開數萬門店。而米其林餐廳的複製,絕對是個挑戰。
社會的角度
現實生活中,經常有人說,我相信美國制度好,全世界都在研究學習,這個沒問題。但如果你因此推理:
美國的主流媒體是客觀的;
美國法院的判決是公正的;
美國的三權是能夠制衡的;
美國大選不可能有(嚴重)舞弊。
這就荒唐了,制度好不好,與真實運行的情況,完全是兩碼事。
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從主流媒體報道是否客觀、法院判決是否公正、權力是否有效制衡等事實,來觀察美國制度的運行情況,和判斷大選的舞弊可能,而不是本末倒置。
打個未必完全恰當的比方,你不能說,因為我相信馬加爵是好人,所以馬加爵不會殺人。現在有些專家的邏輯是,因為我相信美國媒體客觀、法院判決公正、三權制衡,所以川普是極端分子,是川太陽川特勒。拜託,古今中外,你見過被封號禁言的太陽和特勒嗎?
如果制度論能夠成立,那世界倒是簡單了。找一百個聰明人,把美國的制度編一套文件,從中東到非洲,每個地方發一套,那裏是否就能快速發展了呢?最經典的案例,發生在西非利比里亞,那裏由美國黑人自由民建立,全部照搬了美國的制度。
稍微想一下,一個社會由無數的個體和組織構成,這種比企業複雜千百倍的組織生態,制度能夠複製嗎?回答這個問題,不需要太高深的理論。
泛濫的原因
既然制度論膚淺,那為何如此泛濫?
因為這符合人性的需求。人性的本能,就是驕傲、懶惰、貪婪,期望用最小的付出獲得最大的收益。有這樣強烈的需求,自然有豐富的供給。
供給方是思想家(知識製造者),從柏拉圖到盧梭到羅爾斯到福山,傳播者是公知(知識傳播者),他們以此獲得了名聲、金錢和地位,到處上上課、出出書、搞搞講座、騙騙學生,生意火爆得很。
接受方就是廣泛的群眾。一個貧窮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條暴富之路。一個弱小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本《九陽真經》。
當那些披着閃亮光環的大師大V告訴大家,不需要化費多少力氣,就能夠變得和我一樣聰明,認知社會的真理,這生意能不火爆嗎?
小結
制度是方法,不是目標;
產品越複雜,制度越難複製;
制度發揮作用,關鍵在執行。
制度很重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任何一個組織,無論企業還是社會,都需要建立了一系列的制度。但建立制度的目標不是為了有制度,而是為了執行制度,為了實現目標。
制度論,本質上就是一種關於社會認知的成功學,目前已經發展出各種形形色色的烏托邦理論。當這些觀念被不斷強化,固化在腦子裏,就會形成一個自我封閉的邏輯鏈。此類邏輯鏈的神奇之處在於,能夠選擇性汲取信息,形成低層級的邏輯閉環。
於是,我們經常發現一個現象:那些有生活常識但沒受過教育的人,要勝過受過教育但失去生活常識的人。